隆安帝脸色一变,声音微沉:“怎么了。北王情形如何!”
太医令擦了擦汗道:“北王身上中了一种奇毒,老臣看不出是什么,以至于箭伤之后,脉息全乱。而且,而且老臣在北王左臂上发现了另一处未愈合的箭伤,两处金创极近,又逆及心脉。蹊跷的是,这两处箭伤形状力度都完全一致……”
隆安帝脸色更加阴冷:“怎么会这样。北王上次不是熊罴所伤么,怎么会变成金创。”
这时一位武将犹豫了一下开口:“皇上,臣是习武之人,知道若是习武之人受伤,必调集周身真气保护心脉,北王这种情况,极有可能是内息全失而至。”
内力全无!这无意于一个惊雷震得所有人都骇然不止。
“皇上,微臣有话说!”一个声音响起,众人看过去,却是新任的太医院院判欧阳绝。
隆安帝看了一眼,认出他是上次被太子荒诞的追逐那位太医,男生女相,颇有妖媚之态,他并不是很喜欢这样的人,但听他这么说,便道:“你说。”
欧阳绝笑吟吟的走上前:“皇上,微臣不才,向对毒理有几分研究。前次,北王于城外受伤归来,便唤了微臣去看伤。虽然北王严令不许臣声张,担心的就是再生波澜,可事到如今也无法隐瞒。前番北王是为杀手的一只毒箭所伤,那毒乃是江湖人所用,中者会失去所有内力,至今未能解去。是以,今日北王才会大失水准,除了以命护驾,别无他法。”
他每说一句,隆安帝的脸色便铁青一分,城外遇刺,两次完全一样的箭伤,蹊跷的剧毒,还有今日的诸多疑点,在他的脑海中已经契合成了一个偌大的疑团。
他的目光在两个明争暗斗很多年的嫡子身上来回逡巡,再不掩饰那份挫败和失望。
这样的目光,令宇文祯和宇文承彦二人都低下头去。
“好,你们好啊!朕什么都明白了。”他猛然一咬牙,背转了身,不耐烦的挥手:“承彦,回东宫去,继续禁足。老四,你也下去,户部的事你先放放,在府中好好的闭门思过!欧阳绝——你既然对毒有几分研究,今日起便由你为北王诊治解毒。其他的,都散了,朕,累了。”
!
第四十二章 暗涌莫测
经过以欧阳绝为首的几个太医合力医治,将箭镞取出,太医院但有能用的上的药,无不倾囊而出,至掌灯时分,水溶总算是脱离了险地,却还是没有醒过来。隆安帝命人用銮舆将水溶送回府中,又命几个内侍,暂留北府伺候,一旦水溶醒来,不拘何时,立刻报入宫中。
这份荣宠简直是自立朝而未有,一时议论纷纷。
然隆安帝经今日之事,却是心有余悸。若是今日自己中箭驾崩,太子又在刺客手中,恐便是庙堂倾塌之祸。
太子不肖,难以江山付之,易储二字,他老早就放在心上,本取中的就是嫡次子宇文祯,可经过今日之事,已经试出其气量非宏,若是一朝入主东宫,对其他皇子来说,恐就是灭顶之灾。
难道,真的没有合适的人选么。
想到这,皇帝长吁了口气,不期一眼瞥见寝宫御座上斜搭的一方狼皮褥垫。
那是……那年的寿礼。
“这是恪儿第一次打猎,猎到的狼王,做成褥垫给父皇用,夜里批阅奏折,不至久坐生寒。”
一个名字倏然就跳在了眼前!皇三子,宇文恪,文武全才不输魏王,且其英武果敢颇为类己。
只是可惜,可惜他的母妃江氏乃前朝公主,而且皇后见在,如何舍嫡立庶。
正在头痛,内侍进来请旨,他才想起来今日是十五月半,应该去凤宸宫,想到皇后,便又想起了那两个孽障,烦躁道:“让皇后自行安置。”
“是。”
“传旨,今夜,舒华宫。”
那是,江妃的寝宫。
“皇上去了江妃那里。”凤宸宫,皇后慢条斯理的整着衣褶,悠悠的抬起头来:“这是极好的,陛下到底听了本宫的劝。记得明日一早,将新进的蜀锦选十匹给江妃送去。”
等人都退下去,皇后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贤德大度全无,重重的哼了一声,啜了口清茶,勉强压了压。
这时一个宫女小心的进来,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两句话,这一下,皇后的脸色骤然一变:“不是说万无一失的么。”
“娘娘,国舅爷本以为是死了,可是找了很久,都没见到尸首,恐怕是被人藏匿起来了……”
“这点子事情都解决不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皇后重重的一捶桌子,三寸长涂了丹蔻的指甲承受不了太重的怒气,终于在桌沿上啪的一声断掉:“去,传话出去,三日之内,找到了,便即刻格杀,断不能让老四先找到她,知道么。”
“是。”宫女屈膝下去。
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后背仍是微微渗出冷汗,闭上眼,长叹了口气。略略沉吟了一下,皇后再次抬头,叫来心腹的宫女:“明日差人将西域进的冰片龙脑给魏王送去,告诉他,前番他进上的消暑香薷汤本宫很受用,得空会进给皇上尝尝,让他放心。”
“是。”
魏王很聪明,应该明白他母后的意思了。作为一国之母,她从不介意将这些场面功夫做足,不过更需要她费神的是如何解去太子的禁足令。
毕竟,太子才是她的希望。
“多谢母后费心。”宇文祯一夜未睡,神情略显得有些萎靡憔悴,看到皇后送来的东西,一脸感激的笑:“这阵子不能入宫聆听慈训,万祈母后保重,便是儿臣的福气了。”
“殿下这番孝心,奴才自转告皇后娘娘。”内监笑吟吟的接了赏银离去。
看着人离开,宇文祯脸上的笑还有那些颓废都一点一点的收拢,眸色冰冷锐利,漫不经心的将那些赏赐丢到一边,一拳捶在几上:“给本殿盯紧了东宫,还有北静王府。本殿要知道,他们到底在唱哪一出,哼!”
水溶,水溶,你以为一招苦肉计就能把我宇文祯打入地狱中么。
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我会让你知道,你押错了筹码。
烛影跳动,如豆。
昏迷了两个日夜之后,水溶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眸色仍是如旧沉静,只是眉峰不易察觉的蹙了一下。
耳边一片欢声:“王爷醒了,王爷醒了。快,派人进宫禀告皇上!”
趁着这个空当,欧阳绝给他拔掉最后一根银针,在他耳边低低的道:“王爷,高明啊!”
水溶将苍白的唇轻轻一勾,深瞳清冷,声音却更加冷冽:“宫里派的人,打赏了,好好送他们回去。”
“是。”
宫里的人留在府里,多少是有些不便。祁寒自然明白,答应着,自去着人办理。
“溶儿!”太妃由两个婢女搀扶着进来,见水溶醒来,一颗心方归了位,却又拉着水溶落泪不止:“你可吓死母妃了。”
水溶微微笑了笑,蓄了下力气,便欠身:“令母妃担心了,是儿子不孝。”
“现在如何,可好些了么?”太妃仍是十分紧张。
水溶口中的没事可信度太低,他是个刮骨断筋都不会皱下眉的人,他自己也知道,抬了抬眼皮,示意欧阳绝。欧阳绝忙上前一步:“太妃莫要担心,有我呢,王爷的伤虽然凶险,却已经度过去了,只要好生调养,短时间内不骑马不运动真气,只要不使金创复裂,便可无事。”
太妃一连念了几声阿弥陀佛,然后向水溶道:“你可听见了,好生养着,哪里也不许去。欧阳你替我看着他。”
欧阳绝冲水溶挤眉弄眼了一下,十分郑重其事道:“太妃放心,我一定替您看紧了王爷。”
太妃这里又嘱咐了几句,方在水溶再三催促下,回房休息。
这里,水溶便道:“这几日,情形如何。”
“太子禁足东宫,魏王退出户部,连皇城卫都卸了。王爷一箭双雕,妙极。”欧阳绝道:“我看皇上说不准会将皇城卫交给王爷!”
水溶轻勾了勾唇角,哂然,事情哪里有这么容易,却就听见外面有说话声,然后祁寒走了进来,神情有些犹豫。
“说话!”水溶看都不用看,冷冷道。
“王爷……”祁寒思量着缓缓道:“刚才得到消息,今日夜里,城门关了之后,在全城搜捕宫中的逃奴,动静很大。”最后,却又咽住。
“你该做的是据实以报,本王自有判断。”水溶阖眸,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
“是。”祁寒无法,只好道:“王爷,这场逃奴风波,其实是有备而来,根据咱们得到的消息,恐怕是冲着林姑娘的宅邸去的。”
水溶豁的开眸,眸中寒芒潋滟,抬了抬将祁寒后面的话堵住,嘴角微抿,然后积蓄了一下力气,便起身下床。身体有些踉跄,扶了扶榻沿才算站住。
祁寒和欧阳绝大惊:“王爷,不可!”
水溶草草的检查了一下伤口,便顺手拽过外衣套上:“祁寒,点上人,本王要去一趟。”
欧阳绝有些怒道:“金创若裂,便是性命之忧。”
“知道!”水溶音容沉静如冰,头也不抬的束好衣服,就着冷水激了激面,擦干,拿上佩剑。
“那你还去!”欧阳绝暴跳着要阻止:“不行!”
水溶神色冷然,剑柄一斜,正击在欧阳绝的胸口,迫的他不得不后退两步。灯火之下,清隽的面容仍是一脸苍白,薄唇微动,只有一个字,冷静却坚定:“走!”
掉头,走入沉邃的夜色之中。
夜已经深沉,漩涡涌流无声聚积,酝酿着一场泼天风暴。
------题外话------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明日会有个感情阴谋的双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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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祸起逃奴
灯烛,摇曳出一片朦胧轻柔的影。
黛玉执笔,在铺开的雪浪纸上渲染山水,心无旁骛的勾勒着雾失楼台,月迷津渡的景象,不知为何,心思忽然一摇,一团墨落在了纸上,将整幅画都毁了。
黛玉怔了怔,看着那团墨迹,遗憾的叹了声,却也就没了心情,索性将笔搁下,发愣。
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定,本想写写字,作作画,好凝神静气,谁想还是不能。
不禁轻轻的叹了口气。
紫鹃端了宵夜进来:“姑娘,有血燕窝炖了汤,加了点子雪花洋糖,要不要用一点。”
黛玉闷闷的道:“也罢了,搁那儿吧。”
紫鹃看出黛玉情绪不高,正想说点什么给她开解,外面的巷道里忽然有脚步声响起,这声响越来越大,接着就是一阵瓢泼惊雷的敲门声。
尽管隔了许远,听起来仍令人肉跳心惊。
黛玉蹙眉道:“出什么事了。”
一个婆子惊慌失措的跑来,在院子外头就喊:“姑娘,不好了,来了好多官兵,要主子出去问话呢。”
黛玉心口微微一紧,难道预感真的有这么准了,小手轻轻的曲握了一下,却还是深吸一口气,稳稳的起 身,缓缓走出房门,扫一眼外头廊下那些有些惊慌失措的婆子媳妇丫鬟,平静的道:“都不必紧张。等我去看看。”
她接过雪雁递过来的风帽面纱,戴好,扶着紫鹃向外去,素衣浅裳,水蓝色的风帽,若风袅清荷一般,盈盈然然。
二门外,云姨娘正和人急切的解释什么,却显得独力难支。黛玉蹙眉道:“姨娘,出了什么事。”
云姨娘连忙过来脸色有些慌:“姑娘,这些官爷要抄查咱们家,要见姑娘。”
黛玉她的目光环视那些配着一色剑穗、执着火把的软甲兵丁,一个个如铁塔一般,除了严肃,从他们的脸上几乎看不到第二种表情,这断不是顺天府的官兵,心中亦有几分惊疑。云姨娘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以目示意,黛玉立刻明白她的意思,难道,真的是为了……捏着帕子的手轻轻一颤,她佯将声音平稳清脆:“姨娘慌什么,怎么说,爹爹也曾在朝中任职,也该见过些世面。既然要查,请朝廷的谕令来,也没什么不可以。随他们搜去,只是我那一间不可叫那些腌臜之人进去。”
说着转身,要走,想要争取时间,将人先换个地方,一个声音自外响起:“呵呵,林姑娘仍是这般俐齿伶牙。”
那声音,泓澈而不失温和,黛玉蓦然回首时,就见那一带火光摇曳中,男子缓缓而入,白衣轻飏若雪,纤尘不染,若月降谪仙。
俊美的面容净若透玉,深邃的瞳眸仍若天边流云,山巅积雪,温雅高洁,清华难及。
不知为何,黛玉忽然想起那夜梦中,将自己拯出泥潭漩涡时,那恍惚而过的一角白衣,不觉迟疑,而他已经微微含笑道:“林姑娘,又见面了。”
黛玉眉心轻轻一蹙,退后一步,行礼如仪:“不知是北静王驾临,小女失礼了。”
“不必。”水溶向前多迈了一步,就已经到了黛玉面前,伸手轻轻的触了一下黛玉手臂,黛玉怔着,下意识的便要向后躲闪,水溶却忽然压低了声音在耳畔开口:“毋须害怕。”
短短四个字,似脉脉水流的温柔,无端的将心弦拨动了一下,黛玉抬眸,正对上那双不可度测的深瞳,不觉也就放低了声音:“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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