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黛玉的唇间一开一阖,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身体却倏然一松,此时发现在刚才抱定了必死之念时是多么的恐惧,她的手心已经沁出汗珠,而她的肩头在颤抖。
她的身体在轻颤,是冷,还是害怕?水溶眉间轻轻的一敛,心头隐隐的被什么刺了一下,顺手摘下自己的斗篷,不由分说的便披在了她的身上。
“不……”黛玉惊了一下,下意识的推拒。一推一拒间手指却轻轻的触碰了一下,然后如烫了一下似的收了回来。
水溶微微俯下身,以只有黛玉能听见的声音道:“你想被人看光么?”
黛玉低头看了看自己湿透的裙子,抬头却对上那双墨玉般的眸子,两抹红云顿时浮上苍白的面颊,却也不再拒绝。
厚厚的斗篷带来一丝松木竹枝的清爽味道。
雪雁和紫鹃惊魂甫定的过来,看到水溶惊呆了,看到这一幕,更加惊得目瞪口呆。
水溶看了一眼半陷在泥泞中的马车:“坐我的车吧。”
“多谢王爷。不必了。”黛玉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最初的那种清冷。
水溶唇角勾起一丝轻笑低低的道:“你是想在这里等天黑?还是想再碰上一次?再来一次,本王可不保证你能有这样的运气。”
黛玉语塞。
“姑娘。”紫鹃轻轻扯扯黛玉衣角提醒,悄悄的看了一眼水溶,这位王爷不像是坏人。
黛玉倒也不是胶柱鼓瑟矫揉造作的女子,虽然觉得不妥,但眼下这般情形,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
或者潜意识中,他并没有让她觉得不安:“那,多谢王爷。”
水溶扫了一眼那些犹自泡在雨里的山匪变成水匪:“等本王走远了再解决他们。”
语气里的杀意冰冷更甚过周围漫透的清寒雨气,连带着令黛玉都觉得一股冷意直透心而来。
“是,王爷。”
水溶白衣一敛先上了马车,然后微微转身将手递过来,黛玉却没接茬只是叫:“紫鹃、雪雁!”
两个丫头也有些无措,不知该怎么办,又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上车。
水溶倒也并不尴尬,轻轻一笑,拂袖坐回车内,然后一个不紧不慢声音从车内响起道:“本王的马车窄的很,没给奴才留地方。”
黛玉一愣,攀住车帘的手边停住,轻轻蹙眉,眸中一丝愠怒,看起来像是想改变主意。紫鹃急了,对方是王爷,让姑娘上车躲避已经是天大的面子,姑娘这个时候可不能为了自己和雪雁开罪这位北静王,想着低声道:“姑娘上车去,奴婢会照顾雪雁,没事的。”
黛玉只好拨开车帘进了车内,车内很宽敞,坐四五个人也绰绰有余,甚至还有一张小而精致的炕几,上面有壶和茶盏--反正绝不是某人说的坐不开,心中有些不快,便靠着边缘坐下道:“多谢王爷恩典。”
声音冷冷淡淡。
水溶眉梢轻轻一扬:“是要谢么。”
“是。”
“那,林姑娘要谢我哪一次的?”
……
黛玉一怔,细细的一想,可不是么,只是心下有些咽不下,微微抬头,针锋相对的顶回去:“那,敢问王爷需要小女谢哪一次的?”
水溶一怔,旋微微的笑道:“好伶俐的口齿--姑娘,你手里的东西还握着?要对付本王的不成?”
黛玉这才觉出那根银簪子还笼在袖子里,若不是细致入微也不会发现,不觉有些讪意,将簪子挽回头上,正要说话,刺耳惨叫声穿透雨声而来,尽管隔了一段距离,仍可以觉出那股恐怖的杀意,不觉身体又轻颤了一下。
水溶看着那单薄柔弱的女子,想起刚才她凛然道我跟你们走这句话时的决然,不觉疑惑——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这么弱不禁风,却又这么,勇敢?
若接到消息再晚一刻,这样的假设,让水溶心头莫名的紧了一下:“如果本王没有赶到,你预备怎么办,玉石俱焚么?”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黛玉淡淡道,嗓间做痒,压着声音轻轻咳嗽起来。
“有自尽的,不如拿这个刺碎他们的喉咙。”水溶说着从旁边炕桌上拿起壶,倒了一盏滚水,又加了一个指甲大小的黑色药丸,药丸溶在水里,水变成了琥珀色,空气里立刻充盈了淡淡的药香伴着生姜的辛味,这碗药汤递到了黛玉手边:“喝了吧,驱寒。”
------题外话------
哈哈,今天是情人节。所以竹子说啥也要把咱们的王爷和妹妹凑一堆过个节……
祝亲们节日快乐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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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 生死一线
黛玉迟疑了一下,没接。
水溶看着她,轻笑摇头,塞进她的手里道:“没毒,快喝--你想把病气过给本王?”
怎么说话的!黛玉蹙了蹙眉,只好小口小口的抿了进去,入口微苦,入喉辛辣,入胃却觉得一股暖意涌了上来:“多谢王爷。”
水溶下颔一抬,示意她自己把空了的杯盏送回桌上。黛玉无奈,只好缓缓起身,将杯盏送回几上。马车在这时轻轻颠簸了一下,黛玉重心不稳,便跌坐在了水溶的身边,大窘,又小心的往外挪了挪,却不能保持刚才的距离。
水溶只是看着她这番女孩儿家的窘态,眼角不由得噙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想了想,又敛去笑意:“以后出门要小心点,尽量多带几个人。还有别往这种偏僻路径上来。”
黛玉诧异道:“王爷的意思是……”
“你以为呢?”水溶神色微沉:“难道这几次三番都是凑巧不成?你凑巧今日出门,凑巧走了这条路,凑巧遇到了泥沼陷了车子,凑巧遇到了山匪?这么多凑巧,不会太巧了么?”
他每说一句,黛玉的心都跟着凉了一分。原来仍然是有人要害自己,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
本以为离开了那府中,就会躲过,可没想到仍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连自己身边都有……
黛玉轻轻的叹了口气,忽然倍觉凄凉,这个世上,终究还是自己一个人,孤立无援,如刚才那种关头,她都没有一个人可以依靠,可以指望,可以想起?
眼角,一滴泪静静的,毫无征兆的滑了下来。
惊觉时,黛玉连忙将帕子擦去,偶瞥一眼水溶,见他轻轻后仰在软靠上,阖眸养神,似根本没看见,这才放心,亦将目光垂落下来,纤长的睫毛在如玉的面容上留下一小片淡淡的剪影。
水溶蓦得开眸,定定的望她,为何那一滴偶然滑落眼角的泪,让他的心轻轻的烫了一下。
那种感觉,是什么?
水溶眉峰锁了一下,再度将目光转开。
偶有几许风透进来,雨点落声亦渐渐小了几分。这份安静,并未能持续多久,一声尖利的马嘶,令气氛陡然间再度紧张。
杀声喧腾,饶是黛玉不懂仍然可以听出来,这次的绝对不是几个山匪那么简单。
一根利箭挟着风声,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和力道穿透了车帘,奔黛玉而来。
一切都快到来不及反应,黛玉只觉得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挟住,然后身体不受控制的调转了方向。
嗤啦一声,车帘粉碎。
噗,尖利的弩箭刺入身体,一朵暗红妖娆正慢慢的在那纤尘不染的白衣上绽开。黛玉惊住,这一箭本来会刺入自己的胸口,现在却楔入了他的左臂,就要失声惊呼时,却见水溶对她轻轻的摇了摇头,低声道:“别怕,没事。”一伸手将在外面的弩箭折断,声音果决,锐气逼人道:“敢伤本王的女人,不要命了是不是!杀无赦!”
“是,王爷!”
最后一句话,令黛玉完全呆住,而水溶已经俯身在她耳畔,带着炽热的气息扑在黛玉脸上:“冒犯了,算你帮我。”
黛玉脸烧的通红,用力挣开身体,手腕却被他锁住,愣愣的看着那血染的手臂,那血的颜色很暗,她偶尔听人说过,人中了毒,血就会变成黑色,难道……
“没错,是毒箭,不过,不碍事。”水溶看出了她的疑惑,淡淡的道,那分从容始终不变,甚至嘴角还带了一丝笑:“是我连累你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 送回家去。”
也许是他的从容感染了黛玉,黛玉此刻心反倒是镇定下来,看了一眼被他紧扣在座上的手腕:“王爷,请你先把手松开。”
水溶薄噙了一丝淡笑,望着她冰样的面容:“你确定?”
黛玉点头。
水溶分毫没犹豫的把手松开。
可就在这时,马忽然狂嘶一声开始加速,疯了一样的向前狂奔,跌跌撞撞,几乎就是失控,水溶这一松手,便是剧烈的一颠,没有车帘阻挡,黛玉几乎要被甩出车子去,幸而,幸而……
落在了他的怀里,或者说他未受伤的手臂紧紧的揽住了她,水溶俯身垂眸望着她:“还嘴硬么。”见黛玉俏容通红,张嘴要说什么,立马截住:“登徒子,我知道,这个时候,本王就姑且做一会子登徒子又何妨。”
黛玉气急,说不出话来,可也明白这样的时候不是斗嘴的时候,眼见得那马车越发的失控,跑的摇摇晃晃,焦急道:“王爷,你不能让马停下来么?”
水溶满眼无辜:“本王不懂得驯马。”
黛玉气结:“那前面是……”
水溶悠悠然的丢出一句:“悬崖罢。”
这么一句话,偏偏被他这么平静的说出来,黛玉看着他,一时也无法,索性不说话了。
水溶道:“怕了?”
“怕又如何,反正现在也没得选。”黛玉平静道。
水溶一笑:“没得选,那只有同生共死了。”那语气说不上是认真或是玩笑。
黛玉不语,如玉的面容疏疏冷冷,风如刮骨之刀扑了过来。路尽头便是悬崖,毫无疑问,这车就会这样翻下去,然后粉身碎骨。
一步,两步,疯了的马速度根本未曾减弱。
那男子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微笑,目光却渐渐的冷峻起来,将黛玉的手臂放在自己的左臂上:“抓紧我,闭上眼睛。”
低低的嗓音带着一种无可辩驳,黛玉只好闭上眼睛,用力的抓住他的,这一瞬,除此之外,似乎再无支点。
一声尖利的马嘶,什么东西咔嚓一声折断同时便是一个剧烈的撞击,天旋地转。
然后,一切都停止了。
在悬崖的端口。
一步之遥,那是怎样的惊心动魄。
车卡在了悬崖口一棵合抱粗的松树上,将松树拦腰折断,三匹马都不见了踪影,缰绳是被齐齐砍断的,而马血淋淋漓漓的了一地。
水溶刺死一匹马,然后砍断了两匹马的缰绳,马冲落悬崖的一瞬,力道一松,马车的方向随之倒转,惯性使然正好撞在了树上,断裂车梁深深的穿进树身之中。
“好了,都没事了。”一个泓澈的声音轻轻的在耳畔响起。
黛玉睁开眼睛时,水溶立在车的边缘,一手提着剑,近在咫尺,冲她微微而笑,眸色沉静。
雨已经停了,崖口的风很大,令他的墨发微散,白衣猎猎而起,澄澈的阳光透了进来,他的整个面容都浴在阳光里,有着如和阗玉般明净而温润。
谪仙,当如斯也。
!
第三十四章 算无遗策
黛玉缓缓的松开手,退后两步。
该是怎样的缜密心思,步步计较,才能在这最后的关头化奇险为泰然。一切都了然于心,所以才那般的从容镇定,相比之下,自己的紧张就显得那么的可笑。
他的微笑,遇到的却是她的清冷容色。
水溶望着那张清绝的面容,就如每次见到她的时候那般清清冷冷,漠然无关,并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欢喜:“他们过一会儿才会找过来,你要在车上,还是到外面看看。”
“回王爷,小女还是在车上的好。”黛玉稍稍退后一些,保持了一个距离。
水溶分的清楚拒绝或是客套,也并不勉强她,道了声好,便离开。
黛玉坐回座位上,轻轻的吁了口气,一伸手却发现自己的手上因为刚才抓着他的手臂,整个手掌上全都是血,她本来癖性好洁,此刻却只是怔怔的看着,并无厌恶。
然后,她的目光又转向座位,车壁上、他坐过的位置,甚至于地面上都零零落落着血滴。
眼眸轻轻一阖便是刚才那弩箭射过来的一瞬,恐惧与安稳颠倒的如此之快,快的此刻想起来都是没来由的心弦一颤。
这时,一阵悠扬的笛声响起,音色简单而干净,不禁轻轻的掀起侧窗的帘子向外望去。
雨后初晴,落日于天地之间铺开一层绚丽的晚霞。空旷的崖顶,他斜靠在一块略高的石上,白衣如一片轻云安静的落下,他的背影亦被落日勾勒出淡淡的金色,未受伤的那只手拈了一片碧叶放在唇边吹奏,清脆的叶笛,令那不知名的曲子亦生出几分婉转幽咽。
可是,他的左臂,那暗红色的大片血迹,在白衣之上却显得那么的突兀,反复提醒着黛玉,这伤的,本该是自己。
正在这时,笛声戛然,碧叶从他指间无力的坠下,水溶的身体轻轻晃动了一下,他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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