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母后今日可是备了什么好东西给儿子?”宇文祯一脸轻松道,一面扶着太后,准备去用膳。
“还不是看你这几日辛苦的紧,我听说,御膳房的东西也不怎么合口,用的也少。这样下去,身体恐怕就撑不住。”
宇文祯看了看:“到底是母后知道朕喜欢什么。”
“快用膳罢,凉了总是不好。”沈太后亦笑了笑,在宇文祯入座的一刻,眸微微的垂了下,终归一丝不忍掠过,挥手令伺候的人下去。
宇文祯似是不疑有他,坐下来,吃的十分香甜。
一时,参鸡汤上来。沈太后亲手盛了一碗:“我特意命厨房熬的,你尝尝看。”
宇文祯接过来,嗅了嗅,道声好香,几口便喝尽了。正在这时,夏忠进来道:“皇上,翟将军入宫求见。”
宇文祯皱了皱眉:“用膳也让朕用不安稳。知道了,让他略等等。”
“是!”
沈太后道:“我听说,叛军撤了。”
“后撤四十里。”宇文祯提起这事,一脸笑意:“终究是些乌合之众,朕早说了难成大器,母后只管放心就是。”
沈太后定定的看着他:“若不是,你用了不该用的东西,这群乌合之众,恐怕也不会败的那般快。”
宇文祯一怔,猛然站起身来:“母后……你这是什么意思……”身体忽然不受控制的打了下晃。
沈太后望着他,眸中是恨其不争的无奈:“祯儿,你以为你瞒着,母后就不知道了么。毒烟,你用这种东西,会失尽民心的。”
“民心要紧,还是命要紧。”宇文祯冷声道:“若是没了这个位子,母后和我,都是难逃一死,要民心有什么用。”
“你的命要紧。可城外那些百姓呢,皇城卫和翊卫的那些无辜将士呢,他们为了你厮杀,你却用毒烟将他们一并置于死地。”沈太后也就站了起来:“你这是在造孽!”
“所以,母后就要在鸡汤中下药是么。”宇文祯盯着沈太后,眸中一团火焰在燃烧:“母后,你真的要置儿子于死地么!”
“母后是在救你。”沈太后的语气,几乎是哀伤:“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放手吧,我会求你父皇给你一条生路的。”
“我不放手,不可能,那宇文恪不可能放过我的,我就是下地狱也要拉他一起,一起。”宇文祯运起内力,抵御着药力:“来人!”
翟曜带人冲了进来,这倒是让沈太后一惊:“你要做什么。”
“母后啊母后,我在喝下那碗鸡汤的时候,还在赌,你会不忍心,可是……”宇文祯咬了咬牙道:“儿子真没想到,你到现在,都不肯和儿子一心,罢罢罢,既然母后如此,儿子也无可奈何。翟曜,太后身体欠安,即日起在慈和宫养伤,任何人,不得打扰。”
“你……”沈太后点点头:“原来,你早就猜到了。”
“母后可以通过朕身边的人打探消息,难道,朕就不能通过母后身边的人打探消息么。”宇文祯目光微利的回盯了夏忠一眼。
而沈太后的目光掠过几个侍女,也都明白了,苦笑了一下:“痴儿何其不悟--罢,本宫累了,不令人打扰也好。”
转身走向内室,却又站住:“祯儿,其实,娘只想你好好的,什么皇位,什么荣华,都是末事。”
宇文祯神情一僵,分神的瞬间,意识更加混沌,翟曜连忙一步上前,递上来一枚解药:“皇上,这药能解大部分的迷药。”
宇文祯也不说什么,一口吞下解药,转身走出了慈和宫,宫门轰然一声,在身后闭合,他眸中划过一丝凉薄。
这皇宫里,真的只剩下自己了。
夏忠一步上前:“皇上,奴才……”
“不必再说了。”宇文祯道:“朕何等信任你,你居然做出这等事,实在令朕失望。不过,母后……”他心里也明白,太后不会真的害自己,所以也就无心处死夏忠:“算了,你还是做回你的敬事房杂役。”
夏忠重重的磕头:“谢皇上不杀之恩。”起身,一跛一跛的离开。
翟曜皱了皱眉:“皇上,为何不杀了他?”
宇文祯看他一眼:“朕的决定,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
“是,臣失言了。”
“罢了。”宇文祯道:“火药还剩多少。”
“天机园虽然毁了,咱们拿不到方子,不过,剩下的都囤在皇城北城门之下。臣已经看过,足够杀个片甲不留。而且烟雾阵,他们短时候内也破不了。”
自从用过毒烟和火铳,宇文恪率军后撤,一连几日都再无消息。
“这也罢了。”宇文祯闻言,点了点头放心下来:“仔细着,你亲自去城门看看,那水溶可是诡计多端--朕还是有些倦,先去歇一会儿。”
“是!”翟曜应声退去。一轮满月当空,星河广袤,这个晚上相当的宁静,除了守城的校尉橐橐的靴声来回,再无其他。
一连几日无所动作,其实这些守军也都磨掉了最初的士气,有些懈怠了,只是见了翟曜来,才勉强又打起了精神。
翟曜登上城楼,南军已经远在了看不到的地方,可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再加几班探马,给我盯紧了叛军前阵。”
“是,将军。”
翟曜又巡查了一圈,确定没有问题,方走下城楼,上马准备往北城门再看一番,谁知道,就在这时候,城头之上忽然响起了异样的响动,眸中一寒:“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一个鲜血淋漓的人头便落在了自己的脚底下,正是刚才在城头上跟自己报过事的那个偏将。
“将军,有人暗袭城楼。”
密密麻麻的惊骇和恐慌从背后渗透出来,翟曜倒吸了口冷气,揪住一个校尉道:“怎么会这样。有人偷袭你们看不到么。”
那校尉苦着脸,身上因为惊恐已经瑟瑟发抖,拼命的摇头。
怎么可能发觉,这些人是从城内袭击城楼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城外,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些魅影般的身影接近,这些人身手极其敏捷,杀人的工夫亦是一流,能在对手全无防备之时,一击致命。
翟曜咬了咬牙,拔腿便要返回西城楼决一死战,却立刻被密集的箭雨给挡了回去。
已经来不及了。
城外,不知何时潜上来一批着软甲的人,这些人趁着城头打乱的时候,搭上飞爪云梯,神速的攀援城上,人数不多,却个个身负绝技,以一当十,和那些埋伏在城中的黑衣人里应外合,一举将城头拿了下来,等守军反应过来之后,却已经俱做刀下亡魂。
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袭,令人全无还手之力,至于准备好的火铳和毒烟,根本来不及派上用场。
守军的反攻,被以密集的箭雨挡了回去。城门楼下,尸山堆积,鲜血没过长街。
翟曜在一片火光之中脸色惨变,只能带着人节节败退,而更令他惊呆了的,此时的北城门,南城门都是同样的情形。
这些人占据了城楼之后,立刻在角楼上点起火来,火光同时在 西、北、南三方的城头上点起,凄厉的照亮半边金陵城阙。
而这一刻,便是大举攻城之时。
现在才知道,那四十里的距离,不过是故意做出的玄虚,而五日的不动,便是在消耗他们的警惕心。
好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当势不可挡的精锐冲破三方城门,浩浩荡荡的涌进城中时,翟曜终于无力的闭上眼睛,挥手道:“退守皇城。”
时隔四年,再归金陵。
水溶骑在马上,看着血色的风猎猎的撕碎城头旌旗,他的嘴角抹过一个几近冷酷的笑意。
这一仗,赌的就是快。偷袭、主攻、策应,每一项安排都掌握精准,让他们猝不及防,更拿准了仓促间来不及将那些蹊跷玩意用上,方可一举而夺。
“灏之果然是奇谋无双。”宇文恪与他并肩而行:“这一仗,果然精彩。”
“有人已经是强弩之末。”水溶哂笑一声:“根本不堪一击,不过,皇城内外,他还必孤注一掷,要小心。”
目光一对,两个人的心里都有些沉。
翟曜浴血而战,却不能敌,满身是血的退回皇城,顽守一隅,令人回报宇文祯。
宇文祯得知城破时,坐在椅上,许久都没动一动,嘴角动了动,忽然迸发出一声阴冷的笑,这一笑却令人悚然:“好你个水溶,算你厉害。”
“皇上,不如先杀出城去,徐图后计。”
宇文祯的声音平静:“下去,都下去……”
“皇上……”
“都滚。”宇文祯的怒气忽然迸发。
人都下去之后,宇文祯猛然站起身来,身体却因为用力过猛而踉跄了一下,他的嘴角抹过一丝阴冷的笑。
外面的杀声肆虐,可是赫连冰所在的密牢却是纹丝声响不透。
黑暗中,脚步声急促的响起,赫连冰不知道是谁,只是直觉告诉他,那不是宇文祯,微微抬了抬眼皮,来人却已经接近:“公主,吴王殿下已经攻破城门,公主快跟我离开这里”
说话的人嗓音尖细,不像是男子,他动作却极其敏捷的用钥匙打开了锁链,将赫连冰靠在肩上。
“你是他的人。”赫连冰并无多余的力气,声音很弱。
“奴才是北王的人。外面也已经有北王的人在接应。”那个声音语速飞快,脚步也不慢。
幽长的密道转瞬到了头,可是迎接他们的,却是一片刺目的火光。
宇文祯冷冷的声音响起:“没想到,夏忠你居然也会背叛朕!”
夏忠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的阵势,知道是功亏一篑,于是冷笑一下:“奴才从来不是你的人,怎么就谈的上背叛这两个字,要知道北静王爷才是奴才的主子!”
“你……”宇文祯一剑刺过来。
夏忠回头看了一眼赫连冰:“公主再坚持一下,马上就会有人来救你--奴才得先行一步了。”
他侧身躲开这一剑,却猛然咬下了舌头,血汩汩流出,人倏然倒下,圆睁的眼睛瞪着宇文祯,仍着轻蔑。
赫连冰知道事情不谐,叹了口气,稳住身子,保持这一个傲然的姿态,听着皇城之外越来越近的杀声,冷笑道:“宇文祯,是我赢了,你的赌,不准,你听见没有,他来了--我说过,你不可能胜过他的。”
宇文祯眸中阴冷莫测,狞笑道:“是,小公主,朕输了,朕现在,就带你去见他……”哼了声道:“带上咱们的小公主,去北城门。”
此时的北城门上,翟曜总算是稳住了阵脚,命人死守禁城,可是这样的负隅顽抗能支撑多久,翟曜也不知道,而这样到时候,他已经无从选择,无论如何,他也都是死。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宇文祯的心腹,这位吴王殿下岂能放过他。
翟曜回头看了一眼跟随的手下,脸上已经写着不甘心。
“翟曜!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他娘的死撑什么!”裴兆在城楼下道:“放下剑,殿下说了,饶你不死!”
声震城楼,每个人都听的很清楚。
翟曜并没有回应,手下的人脸上已经写着蠢蠢欲动,有人试探着开口,似乎是怕翟曜没有挺清楚:“将军……他们说饶咱们不死……”
话音未落,说话的人却被人背后一剑捅穿,倏然栽倒,血喷溅而出,染红了垛口。
这一幕令所有人都惊呆了,宇文祯冷冷的将剑收回:“还有谁要降。”
翟曜深吸了一口气:“臣等不敢。”
宇文祯哼了一声,大步走到前面,俯望着皇城之外:“叫你们的殿下过来,有个人,他一定愿意见见。”
“宇文祯,我在这里。”宇文恪一身精铁战甲,墨纹披风在风中遒劲的扬起,裂伍驰近。
“三哥,别来无恙。”宇文祯勾起嘴角,笑容阴沉。
“四弟,事已至此,再僵持下去,只能多增杀戮。”宇文恪道:“开了宫门,我会向父皇求情,留你一条生路。”
宇文祯冷笑道:“是么,那我还真的要多些三哥。不过三哥可能忘了,你我之间,除了你死我活,再无其他--这之前,还应该你见一个人,见过她,你大概会改主意--带上来。”
赫连冰被绑缚着推向前来,发丝凌乱,脸色苍白,身上都是斑驳的血迹,她微微的抬起头来,一眼便在人群中看到了他。
挺拔,俊朗,霸烈,他终于走到了这里。
于是嘴角竟然露出一个安慰的笑。
这样的笑,令宇文恪心中就是一震,声音冷冷道:“宇文祯,你我之间的恩怨你我来算,何必带累不相干的人!”
宇文祯道:“哦?三哥心里她算不相干的人么?那好……”他一用力,将赫连冰推在城楼边缘:“那她的生死,三哥也不在乎了?”
宇文恪心中倏然一紧,却仍淡然道:“我若在乎,早就放弃了,还会在这里么--你要怎样,随便。”
赫连冰目光轻轻一垂,却无半分情绪。
“呵呵。”宇文祯道:“难道三哥真是个冷血无情的人,既然你这么不在乎,也罢。这个公主也很漂亮,朕手底下的这些人也很久没碰过女人了,朕也乐的犒劳他们一下,三哥也应该不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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