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越目瞪口呆,有些怀疑身边是不是有王爷留下的眼线,随时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魏子谦这才脸色有些狼狈:“这个确实是末将做的主,请王爷责罚!”
“你是该罚!”水溶想起黛玉身子那般重还到前线去,顿时恨恨的道:“不过现在这个时候,还用的上你,姑且给你记下,秋后一并算总账!”
魏子谦低了低头心虚的道是。
他可不怕,到时候只要请动王妃出面,万事全消。
水溶将他这番小心思看在眼里,也没说破,只是轻轻的吁了口气,坐回椅上,轻轻的揉了揉眉心。
这个动作暴露了他的疲惫,宗越便道:“王爷,你没事吧……”
水溶看着他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没事,没缺胳膊断腿,也没花柳病。”
这一句话,宗越便脸色一僵,挠了挠头,嘿嘿的笑了一下:“末将就是担心王爷。”
王爷对他们每个人的性情,什么情形下,会有怎样的反应,都是了若指掌。
“王爷是出远门了吧。”魏子谦端详着水溶一身的疲惫兼尘沙,心中有了确定:“王爷这几日,肯定不是在荆州城里!”
水溶眯眸看着他,有些玩味之态:“怎么看出来的。”
“这里距离荆州不足三十里,这点路程,王爷往返来去个两三次,也不会如此疲惫。而且看王爷身上风尘仆仆,当是去了较远的地方,脸色疲惫,眼睛里有血丝,应该是昼夜兼程未曾休息过!”
“子谦,你这察言观色的本事长的倒是不少。”水溶一笑,舒展了下肩颈:“都快成精了。”
“谢王爷夸奖!”魏子谦亦笑,又道:“王爷,那荆王究竟藏了什么心思。”
“你难道猜不到?”水溶反问一句道。
“只知道他绝非与狗皇帝一心。”魏子谦道:“只是想不到他所倚仗的是什么。”
水溶手指微曲,轻轻的扣动着桌案点头道:“荆王老谋深算,底牌不少,藏着掖着,张张出乎咱们的意料--这次我回来,就是为此。”
魏子谦道:“王爷难道还要再回荆州去?”
水溶懒懒散散的道:“若非金蝉脱壳,焉能出了那荆州城,此时还须得回去支应一番,才算完满。”
魏子谦会意,笑了笑道:“还请王爷面授机宜。”
水溶勾起唇角,一笑,眸中却是透着锐利和狡猾。
惊风吹落星如雨 第二十四章 罗布乾坤
荆王府,仍是一片平静。
宇文景站在王府的凉亭里,捋冉望着沉寂的夜空,微微的眯起眸。
夜色浓酽,星斗无踪。风一阵阵的打在脸上,亦是湿漉漉的,仿佛有什么压在胸口,令呼吸亦变得窒闷。
一场风暴正在无形的酝酿着。
宇文景勾了勾唇,神色微微一凛,头也不回就道:“你不该这个时候过来。”
一个轻捷的身影从身后一团漆黑的松林里闪了闪,然后一个人落了下来,然后,将掩面的黑巾拽了下来,却是宇文祐,他脚步轻快的走近:“我不放心,叔王。”
“不放心?”宇文景眉峰一挑,略回头望一眼那张虽然稚嫩,却带着一股阴戾的脸:“有什么不放心的!”
宇文祐皱眉道:“水溶!”
“哦?”
“这个人我有所耳闻,他怎么会那么容易被你困住,只用一个女人?”宇文祐直言不讳。
“你那天不是看到了么,那位北静王已经形同废人。”宇文景眸中闪过阴戾的光,兼又有些得意:“而今,我不妨告诉你,拴住他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种毒。”
不知为何,那宇文景的神情令宇文祐的心中暗起了一阵寒:“毒?”
宇文景道:“苗族的妓人,为了留住男人,便常服用一种他们那里的巫师配的药,但服此药的女子,与男人媾和时,浑身能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香,令男子心神俱醉,难以自持,若离开这女子,便觉浑身无力,管他是如何经世之才,亦同废人。”
宇文祐便觉得背上起了一层恶寒,眸中已经不掩饰的透着厌恶:“还有这种东西?”
宇文景的神情不无得意:“自然是有,不过……”
“不过什么?”宇文祐追问。
宇文景想起什么,皱了皱眉:“这些你就不要问了,也跟你没关系。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好好的把老皇帝哄好了,只要他复位之后,顺顺当当的把天下交给你便了。”
宇文祐默然一时,忽然开口,带着怀疑,语气犀利:“你为何一定要我坐那个位置,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宇文景微微愕了一下,旋即哈哈一笑,转过身来:“祐侄,你这么说,就让叔王太寒心了啊。”
“叔王一直看中的都是四哥,不是么。除却三哥四哥,我也不是唯一的人选。”
“没错,你确实不是。”宇文景道:“可你,对我来说,却是最合适的人选,这个理由够么。”
宇文祐沉默一时道:“他日我若即位,必保叔王一世荣华。”
宇文景闻言嘴角扯开一丝莫测的笑,大力的拍着宇文祐的肩头,显然很是满意宇文祐的这几句话:“你大可放心,北王已废,北军已经无可惧,宇文恪接连几仗也是损失惨重,而蜀军若到,正值锐势,高下立判。而京畿附近,宇文祯已经无人可用--所以,你大可放心。”
宇文祐眉睫轻轻一敛道:“有叔王运筹帷幄,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只凭叔王做主就是了。”
宇文景道:“不过你可要仔细着,不要让老皇帝对你生出一丝一毫的怀疑,他疑心素来重,所以眼下要让他相信,咱们是诚心诚意要他复位就是--现在,你还是赶紧回去,这几日,都不必来了。”
宇文祐答应着,已经退出亭子,踏过脚底下的鹅卵石,然后纵身跃入松林,遁去在黑夜里。
宇文景看着那背影,脸色一寸一寸变的阴鸷起来,这时候,一个师爷样的人走近,微冉白面,寻常的一张面容,他是宇文景府中的长史,也是宇文景的亲信,名唤高衍,这人看外表寻常,可是却精通岐黄之术:“王爷,这个七皇子也并不是个省事的主儿,万一……”
“喜怒皆形,这样的人好对付。”宇文景哼了一下:“那有什么用。他手上没有一兵一卒,若不是我他现在还要在皇陵守地宫,这样一个人,还怕他钻天不成,我让你查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这几日,一切如常,老皇帝手底下的骁骑营还未有所行动,一旦有行动,还必是咱们先知道。”高衍微微冷笑了声:“老皇帝根本不会想到,他所倚重的人,实则听得是王爷的吩咐!”
宇文景微微抬手止住他的话:“咱们的好贤王呢?”
“还是那个样子,这个人意志力惊人,我也不得不佩服他。”高衍道:“一夜便意识到有问题,再不肯和那个女人媾和,现在毒发无力,只能呆在房中。”
宇文景瞥他一眼,眸中带了一丝阴冷的笑意道:“不过,这个人留下,始终是夜长梦多,也耗的差不多了,今晚就给了账,还是让那个女人去做。”
高衍有些疑惑:“王爷不是说等蜀军到了……”
宇文景脸色微微一沉:“迟则生变,我等不了那么久,这个人,绝对不能再留。”
“是。”
“事成之后,那个女人就可以结果了,留着也活不长久,索性给她个痛快的,免得都时候受折磨。”
“是。”高衍答道,眸色垂了垂,带了些异色。宇文景却并未察觉:“蜀军还有几日能到?”
“前锋斥候还有百里,若无意外,有一日左右,也就到了。”
“那就是,明日的此时。”宇文景抬头望了望天色,眸中掠过一丝疑惑,不知为何,眼前的平静让他觉得隐隐有些不安,将每个环节细细推敲一遍后,却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明日,一切,便将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到时候,挥军直捣京师,那宇文祐,说白了,也不过是个踏板而已。
宇文祐连夜回到别院,刚刚将夜行衣脱了下来,便有人告诉他隆安帝请他,要他速去。宇文祐微微一惊,也不及多迁延,便赶忙过去,谁知道,隆安帝却是请他来品茶闲话,当下心便松了下来。
“祐儿方才在做什么!”
“回父皇,儿子方才在房中读书,听闻父皇传召,便赶紧过来了。”
“呵呵,算了,这又不是金殿答对,何必这般拘泥,反倒是生分了。”隆安帝一脸慈爱的看着幼子,听似闲话:“读的什么?”
宇文祐明显没料到皇帝会追问下来,微微一怔,佯做惭愧道:“儿子看的不过是几本时人的词集而已。”
“哦?”隆安帝笑了笑:“那些东西,日里随意看看也就罢了,实则算不得什么正经的,还是史籍典章方是正途,朕一向少教导你这些,如今你抽空也该多看看,日后还能用的上。”
话里既有些难以捉摸的深意,却又带着些暗示,令宇文祐心里做痒恭恭敬敬的答了声是,眸中却不自觉的亮了亮,露出些许喜色。
他并不知道,这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情绪,却都落在了隆安帝的眼中。
一道茶饮尽,又闲话几句,宇文祐便先离开。
门轻轻的合拢,热茶升腾出的雾气渐渐散尽,隆安帝的脸上,笑容一丝一丝的收尽,眸中只余冰冷,然后平静的走到宇文祐刚才做过的地方,弯下腰,手指轻轻的抹过青砖地面,拈起什么东西,眯眸在灯下看过去。
那是一段还沾着滑苔的松针。
而从宇文祐住的地方,到他这里,根本没有松林,甚至都没有松树,更无青苔。
隆安帝眸中锐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
“北王迷上了一个伶人,现在湖心瀛台岛上。”
隆安帝摇了摇头,水溶的性情他太了解了,女色上极淡的,更不会在这样的时候迷上了青楼女子而耽误大事。
若真有此事,那就只能有一个可能--被人陷害了。
想到这里,隆安帝鼻间沉沉的一哼,眸中掠过一丝阴沉,正要递出暗号,不想一阵逆风,将帘栊拨开。啪的一声,一个纸团落了进来。
隆安帝皱皱眉,见纸团捡了起来,对着灯展开,眉心一沉,却又缓缓舒展。
纸团嗤啦一声,落入火中,灰飞烟灭。
很好,很好!
夜静如渊,一声鸟鸣划破夜空,惊飞了栖鸟后,一阵扑扑楞楞的声音后,便是一片安静。
一道衣袂一晃,转过屋脊,无声无息的落下,然后径自隐身于假山之后,有人紧跟着过来:“王爷!”
“如何了。”黑衣男子缓缓的转过身,黑巾遮面,只一双沉静明亮的眸子在外。
正是水溶。
“都已经准备好了。”手下为了掩人耳目,却是穿了一身荆王府的侍卫服色:“都已经安排好了,不会有人怀疑--不过,王爷,瀛台那里……他们忽然决定要提前动手。”
水溶抬手止住他的后面的话:“不妨,本王自有办法。谨慎行事,天亮之前,不能出任何差池。”
“是,王爷!”
水溶嘴角扯动了一下,那枚棋子,他也该结果了,留着,始终碍眼。
衣角一掠,若鹰展翼般的掠上墙头。
船头点了一盏灯,绯衣女子身姿丰腴,静静的立在船舷之侧,凭风衣展。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眸子已经被仇恨的阴霾遮蔽,毫无年轻女子该有的清澈。
小舟划过,剪碎一池的静波,向湖心岛缓缓而去。人工的湖泊,湖心的小岛,都是荆王府别院的景观之一,只是此刻,这名唤瀛台的湖岛,有了另外一种用场--囚禁。
越靠近这里,女子的眸色越冷,嘴角却扯开一丝更冷的笑,然后登岸,沿着小径,缓缓而行,走进湖心的那一楹精舍,看守的侍卫,低了低头,也不拦阻,任她推门而入。
看到房中背对着她端坐的男子,微微佝偻着身子,并不似之前那般芝兰玉树般的挺拔,于是女子无声的冷笑了一下,眸中有仇恨,还有得意,她近前,开口时声音带了些柔媚:“王爷,何必如此自苦,离开了奴家,你可是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说着一双尖松松的玉手已经压在了男子的肩头,然后挑逗的向下移动:“王爷是怕对不住王妃娘娘么,放心,她不会知道。”
手移向他的胸口时,袖子里猛然落出一柄匕首,狠狠的刺向他的胸口,这个动作显然她已经练过多次,快且准,可是有人比她还快,那匕首的锋刃才刺破第一层外衣时,手腕已经被狠狠的钳制住,那样的力道绝非一个内力全废的人会有的,于是女子骇然:“你……”
那坐着的男子猛然起身,女子受力之下,身体被甩脱了出去,倒在地上,而那人已经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扯下来。
女子抬头脸色遽然而变:“你不是水溶。”
“我在这里。”身后,一个声音响起,低沉而森凉,而更冷的是抵住她后颈。
女子惊呆了,回过头来。
流离扑朔的火光下,那静静而立的男子犹如从天而降的神祇,眸色清冷。门打开着,倒冲的风,令黑衣猎猎生寒。
“你居然没事……”女子手臂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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