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来阿姆叮嘱过,对着贵人的时候要自称奴婢才行。
赫连冰绽开一个笑容,大咧咧的拍着她的肩头:“没有的事儿。你很好,而且,你也不是奴婢。只是我从来不喜欢别人照顾,在……在家的时候也是。”
翠儿哪里见过这个,因还把眼前这个人当成男子,这一下,便羞的脸通红,连忙退了出去。赫连冰也没在意,对着冷水洗了把脸,擦干净了,方出来。阴霾过后,天色放晴,她望着日色灿烂的天空,活动着仍然隐隐作痛四肢,想起昨天夜里那一场恶战,心中仍有余悸,再想起他飞身为她挡去弩箭的一瞬,心中却又有些暖。
踌躇了一下,终归是不放心,便往宇文恪的帅帐方向去,一路迎面遇到不少校尉,对她都是毕恭毕敬的抱拳行礼口称将军。
宇文恪的大帐,比其他的帐子要显得宽大一些,很好找,可是到了门口,正好有人将染血的绷带拿出来丢掉,赫连冰一见那血染的绷带,吃了一惊本能的就认为是宇文恪不好,也没多想,便快步走了进去。
昨夜的一战,宇文恪身边的人也都认得赫连冰,知道是救了殿下的人,也没有多做阻拦。
谁知道,赫连冰一进来,眼前的情景却令她呆了一下,宇文恪用手肘撑在榻上,上身打着赤膊,军医正在身后给他换药,宽肩窄腰一览无余。
宇文恪的脸色尚有几分苍白,却也没想道赫连冰会在这个时候突然闯进来,错愕了一下:“你……”
他下意识的一撑起身子,上身便完全在了赫连冰眼中,和阗玉般的胸膛,结实合度的肌肉。
赫连冰呆了片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里看,看他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其实,她常在军中,对男女大防看的不是太重,也见过赫连冲以及手下那些兵将打赤膊练兵的样子,可是问题是,眼前的人却是不同。
满帐的人包括宇文恪的几个亲随,还有军医和医童都在瞪着她,不是因为她忽然闯进来,而是这个年少英武的小将军,不知为何一进来就脸烧的通红,眼神闪烁不定。
男人看见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军中的人,谁没打过赤膊!
宇文恪皱皱眉,脸色倒也没多变,只是令军医退开随意的伸手拽过一领寝衣,从容的披在了肩头,抬眸温和的望着赫连冰:“凌将军,有事?”
展昶若有所悟的在旁:“原来小将军姓凌,失敬失敬。”
赫连冰抱抱拳,还礼,好歹算有了个台阶:“我就是来看看殿下,殿下无事,我就告辞。”
说着转身便粗去,那脚步几乎近是逃了,出得帐来,赫连冰一脸的懊丧,摸了摸自己还有些烫的脸,在心里道他伤好之前绝对不再到这里来了。
帐中,展昶一脸不解:“这小将军怎么了。话没说两句就走?”
宇文恪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也不点破只是道:“许还没休息过来!”
展昶哦了声,也没多问:“殿下,这次咱们可算是大获全胜,不但死了陆渊,那邹淮也已经是重伤,那位凌小将军的火器准头不错。现在,他们带了两千残兵,困在虎头山,粮草和药都乏,看来,他们是要等着蜀军来援。殿下一下令,我立刻带人把他们吃下,免得夜长梦多。”
宇文恪皱了皱眉,沉吟道:“蜀军若至,必经荆州--荆州?灏之那里又不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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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过渡啊过渡,今天还是没写到水水,郁闷ing,只好等明天了。
惊风吹落星如雨 第二十四章 罗布乾坤(一)
水溶往荆州去后,一连十五日都没有再递来任何消息。
这个时候,魏子谦带着麾下的八千兵马,由暗转明,不再刻意掩饰目的之所在--荆州。
这几千人,纵然都是精锐,亦并没有大举攻城的力量,所以,魏子谦的推进路线选的异常刁钻,选择路过的都是驻兵少、城防薄弱的郡县村落,但路过的,必以北静王亲率北军先锋自居。
这只突然从天而降的精锐兵马,令那些沿路的郡县守军都是吃了一惊,也只是佯作抵抗一下,便忙不迭的示弱,开了城门降了。
原来,大周之番上宿卫、郡县守军,向闻北军之强,又慕北静王之威名,知道这位北静王爷向运兵如神,敢带这些人马攻占郡县,定然是有备而来,与其以卵击石,不若先降了以自保。
这样一来,小诸葛倒是没遇到什么阻碍,轻轻松松的攻城掠地,长驱直入,狐假虎威玩的不亦乐乎,言必称王爷,行必尊钧谕,以至于宗越都有些看不下去:“你这样不怕穿帮?”
魏子谦一脸得瑟的将朱砂打印像模像样的盖在了兵文上,仔仔细细的吹干,才合拢了:“我就不信谁还敢怀疑这帅印。”
宗越哼了声:“离荆州越来越近了,若是王爷再不现身,我看你怎么收场。”
“王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能化腐朽为神奇,挽狂澜于既倒。”魏子谦道:“小生自不能及也,但这若许年来,眉高眼低,总也学的几分。”
宗越受不了他咬文嚼字,咧了咧嘴,似是酸的牙疼,不言语了。
小诸葛便过来拖着他道:“走,跟我巡营去!从现在开始,你要在营地上多晃几圈。”
宗越不解:“为何!”
魏子谦诡异的一笑道:“因为,你现在,就是王爷了。”
宗越的脸色蓦然更黑了:“你胡说什么!”
魏子谦哈哈一笑,见宗越脸色越沉了下来,方才一本正经的道:“笨,这都不明白。你是王爷的贴身侍卫不是,你在,那王爷就在,走,走,走。”
宗越这才明白了,哼了声,被他撮弄着,跟着出了大帐。
日色已经昏黄,正好有几个降将在这里焦急的等着,引颈张望,见魏子谦同着宗越出来,连忙便簇上来:“魏将军、宗将军!”
魏子谦早就收起了刚才的不羁,露出一贯的温文尔雅的笑:“何事!”
那二人涎着脸笑道:“不知今日,我们可得见王爷金面!”
魏子谦微微眯眸:“二卫将军的记性想是不好,前日刚刚告诉你们,王爷每日批阅兵文,诸般繁忙,但有点工夫,自然是休憩,你们是要打扰王爷休息么。”
二人连忙摆手摇头:“不是,不是,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就是……”
魏子谦嘴角带笑,语气却绝不轻松:“那就是信不过魏某了。”
那二人急了:“不是,绝对不是……”
魏子谦一脸疑惑,佯作不解:“那是什么?”
其中一人挠头不迭,然后悄悄的拉了拉魏子谦走开了几步道:“是这样,这几日有传言说,说王爷……”
魏子谦眉峰一挑,神色倒是:“王爷怎么了?”
“说王爷,身陷荆州,生死……不明……”那人吞吞吐吐的将这句话挤了出来,声音因犹豫而放的很轻很低。
“王爷身陷荆州?生死不明!”魏子谦似是十分震惊,一字不落的大声重复了一边:“你们看到了?”
二人头摇的似拨浪鼓:“没,没有……”
“你们没看见,那是怎么知道的?”魏子谦继续请君入瓮。
“是听说的。”
“哦,听说的啊。”魏子谦若有所思的点头,然后一面悄悄的递给宗越一个眼色。
宗越从来是一张看不出表情的冷黑脸孔,此时只是重重的哼了一声,已经令那二人打了个激灵。
魏子谦便随手抓过来一个北军的士兵:“风闻言事,惑乱军心,论军法是……”
校尉一个立正,把自己拔的似跟利箭:“报将军!惑乱军心者斩立决!”
一句话,令那二人脸色悲苦,恨不能长出一万张嘴来证明自己什么都没说。
那里宗越已经转过身:“我去报王爷知道!”
那二人急了,蹦过来,一边一个拉住宗越求爷爷告奶奶的讨饶:“宗将军,万万不可,是我等失言了!”
宗越仍是绷着毫无表情的一张脸,不为所动。那里魏子谦惺惺作态起来是一点都不含糊:“宗越,别为难这二位老弟,干脆让他们去帅帐里看一眼,王爷是不是在休息,啊?”然后一脸温和的笑道:“去吧,去吧,去看看,你们也好放心,是不是!”
宗越脸色冷冷道:“不闻传召,擅入帅帐者,以细作论,斩。”
那二人的脸简直揉成了苦瓜,哪里还敢再往前一步:“魏将军,宗将军,是我们不好,不该听人的胡说。我们二人也是久慕王爷之贤名,所以才甘愿弃暗投明追随王爷的,请二位将军念在咱哥俩一时糊涂的份儿上……”
一面说着一面就有人递过一锭二十两的马蹄银,魏子谦冷冷道:“歇了吧,王爷帐下不兴这个。”
说着,仍要入帐报水溶,另一个人狠狠心,掏出一锭五十两的银锭来:“拜托二位将军,行行好,千万不要报给王爷,否则,咱们可就没有活路了。”
魏子谦见好就收,露出十分为难的神色:“这不好吧。”可是语气已经松动:“你们这不是让我们为难么。”
“二位将军大哥,就请多担待着些,日后还有重谢。”二人总算是松了口气:“千万宽宥则个,千万不要对王爷说起,就当,就当咱们没来过,没来过……”
说完拱拱手就溜之大吉。
这里魏子谦掂着手中的银两,嘴角撇开一丝冷笑,转眼却见宗越一脸冰冷的瞪着他:“你也违令了!私自收受贿赂者,斩!”
魏子谦笑道:“谁说是私自,一人为私,二人可就为公了,宗大将军。”
宗越哼了一声,仍是不屑。
“乖乖!”魏子谦把玩着银两道:“这地方可真是富庶,一个寻常的守备营将,就出手这么大方,顶咱们军中一等校尉一年多的饷银了,这些人得吞了多少饷银才有这么多的银两。”说着冷笑一下,露出几分鄙夷,将手中的银子噌的扔给了刚才出来答话的校尉:“王爷赏的,拿去给兄弟们加饭加肉--酒就给我免了,让我闻到一丝酒味,三十军棍醒酒!”
校尉被着阔绰惊呆了连声谢过王爷恩典,便去了。
这王爷的赏赐,一传十十传百,足够抵消一部分流言生出的疑惑。
魏子谦便又拉了下宗越,二人继续若无其事的四处巡查一番。
待巡查完了,天色已经完全的暗了下来,再以复命为由回帅帐,帐内漆黑麻乌,魏子谦掀开帘幕进去,脸上却也没了刚才的嬉笑:“宗越,你说那谣言若何。”
宗越道:“这谣言可不是随便传的,越近荆州,传的越狠。看来,是荆州有人刻意为之。”
魏子谦点了点头,眉心已经微锁:“半真半假,虚虚实实,就是要我们乱,军心一乱,不攻自破。”
宗越迟疑了一下道:“难道王爷……”
魏子谦瞥他一眼,一面去点了烛台:“难道什么,没什么难道,万一。我到不担心别的,真要到了荆州王爷还不现身,我怕咱们还真的是骑虎难下,很难再支应过去!”
“没想到,堂堂的小诸葛也会有怕的时候!”
随着嗤啦一声烛台点燃,一个声音先炸雷般的响了起来。
声音不大,嗓音低沉里带了些许散漫不羁。
魏子谦和宗越二人听着这声音,再看地上那道长长的剪影,都是定在了原地,反应了好半天,才压着自己没惊的跳起来,然后缓缓的转过身。
微茫的烛台光线下的人,坐姿优雅,一身垂感极好的白色缎袍,谪仙般清隽的面容,深邃的瞳眸,还有嘴角一成不变的漫不经心的淡笑,自然是水溶无疑,只是他的眉梢眼角都带了些许疲惫之态。
“王爷?”魏子谦缓过神来,便大松了口气,一敛袍跪地道:“末将给王爷请安。”
宗越也跟着请了安。水溶站起身来:“都起来吧。别弄出大的动静,让外面听到。”
魏子谦和宗越相视一眼,都彼此交换了如释重负的眼色,王爷就是那定海神针,有他在,刚才的那些不安忐忑,也都就烟消云散。
宗越便道:“王爷几时回来的,我们竟然分毫都没听到。”
魏子谦思忖了一下,笑:“若是让我们听到,戏就没法演下去了。”
水溶嘴角轻轻牵动,旋即沉了沉脸色向魏子谦道:“魏子谦,你好大的胆子!本王是让你按兵不动,你偏偏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生恐旁人不知道我要取荆州是不是!”
魏子谦笑一笑,上前将一卷地图展开在水溶面前:“若是王爷当真想要按兵不动,就不会将这卷标好了位置的舆图留给末将了,末将拿下的这几处,都是王爷要的。”
因为他这里的动作大,吸引了几方势力的注意力,王爷那里行事,也就会容易很多。
宗越这才听明白,合着这都是王爷布置下的?
水溶望他一眼,脸色纹丝儿没放晴:“那修书燕都是怎么回事,假借本王之名令裴兆放人是怎么回事?”
宗越目瞪口呆,有些怀疑身边是不是有王爷留下的眼线,随时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魏子谦这才脸色有些狼狈:“这个确实是末将做的主,请王爷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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