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又是儿子又是女儿的,他又听不懂你说什么……”黛玉失笑道,可是话音刚落就哎呦一声,抚着腹部,惊喜的:“在动。”
“那就是听懂了。”水溶笑道,将耳朵凑在黛玉腹部:“乖孩儿,再动一下。”
黛玉小拳头捶在他背上,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你这就撺掇他踢我,是不是。”
水溶便立刻改口:“不许踢你们的娘亲,否则,嗯,等你们出来,爹爹再罚你们。”
正在这是,门外马声嘶鸣。水溶起身,轻轻的松了口气:“总算是来了”
“谁。”黛玉诧异道,水溶微微一笑,拉着她向府门方向迎了几步,一个人已经进来。
胡服箭袖,英姿爽朗,粗看起来就是一风度翩翩的年轻将军,正是赫连冰来了。
黛玉惊喜道:“冰儿!你怎么来了。”
赫连冰近前笑道:“北王传召,小将怎敢不至?”
水溶便向黛玉道:“玉儿,是我叫冰儿来的,和你作伴的,你身边,多个人照应总是好。”
“那会子赶我走,怎么不想着让我照应玉姐姐的。”赫连冰翻个白眼道:“现在又求了我来。”
“就算我不说,你也会来。”水溶勾唇一笑:“你该谢我,我给了你一个连大汗都不会多问的理由。”
“你……”赫连冰噎了一下,知道这个人步步算计,任谁也没办法,所以也就无话可说。
这时候,宗越进来:“王爷,外面已经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水溶点点头,转过脸来,握着黛玉的手,缓缓的走出了府门,最后握了黛玉的手一下:“玉儿,我走了。”
黛玉点了点头,忍下泪意道:“保重,你答应过我的……”
水溶重重点头,然后果断的转身,利落的跃上马背,靛青的披风被风振起,马蹄翻飞,扬尘而去。
黛玉目送着,直到不见,阖眸,默默祈祷。
老天,保佑我的夫君,平安无事。
赫连冰轻轻的挽住她的手臂,亦是无声,其实眸中亦是牵挂,之所以放下所有的事情,到燕都来,就是想要能够早一些知道他的消息。
他在浴血拼杀,而她,能否为他做点什么。
想到这里,赫连冰轻声的一叹。
大周历壬辰年,十一月十八日,北静王于燕都起兵以应上。不动则已,一呼而百应,遵化、冀州,密云、云州,但从王者,皆倚兵以和,十日之后,十万北军精锐,兵压山东。
这个消息,其实,是在宇文祯的预料之内,他终于明白水溶为何两个多月按兵不动,他已经算准了南方战局一旦胶着,自己便会将京师附近的兵力向南调动,而他借这个机会,要率军直捣京师。
这一步棋,其实风险很大,难道,他就不怕宇文恪怀疑他的用心么。
就算,宇文恪不疑,他也会想办法,让他疑。
想到这里,宇文祯冷冷一笑。
“皇上,济城附近……”邹淮皱了皱眉,这才是燃眉之急。
山东一带,济城、聊州都是必争之地,一旦落入北王手中,进可攻,退可守,直取金陵便如反掌之意。
“不妨。”宇文祯道:“那里的兵力足以应对。”
兵不堪忧,将才堪忧!有兵无将,也会是败。
想着,邹淮敛衣一跪:“皇上,臣请旨济城固防。”
宇文祯嘴角扬起一笑:“邹淮,你若北上,谁与朕守这京城!放心吧,朕还有人可用,做好你的事便罢。”
邹淮看着宇文祯那莫测的笑意,纵然是刀头舔血的人,也不由得从背后生出一阵莫名的寒意。
水溶自燕都出兵,一路南下,根本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北地的城池便一路请降,有的本就是北军所守,将领也是水溶的人,而其他的,看到这样的形式,便也就降了,一路猛进,不到二十日,已经占了平县,离山东门户的德城,只一步之遥。
而就在水溶进兵的同时,流言蜚语,甚嚣尘上,道是北静王之所以两个月按兵不动,不是为了助吴王一臂之力,而是意在夺位自立。
这自然是别有用心的人故意造出来的离间之计,可是不久便从白沙河岸传来消息,吴王帐下有以谣言进者,被吴王下令诛于辕门外,头颅高悬三日以警众人,宇文恪对此也只说了一句话:“进谣言者,会同此例。”
此事一出,谣言立刻消声遁迹,再无人敢提此事。
金陵,宇文祯恨的咬牙切齿,对于交战之中的双方,最屡试不爽的便是离间,可是,当同样的招数用下来,却是事与愿违。
“这下,金陵的诡计又落空了。”魏子谦笑道:“怪不得王爷根本没理。”
水溶只是轻描淡写的道:“为德会信才是怪事--本王要你准备的人马如何了?”
魏子谦道:“都已经齐备,只等王爷一声令下,便可过秦川,不过,王爷,你为何要行此险棋?荆州虎摆明了是要和金陵一气的,这几日,亦在频繁调动人马,大有回援京城的意思。”
水溶道:“最险的,也是必走的。若不遏荆州,便要再耗上一年半载,迟则生变。”
魏子谦点头道:“末将明白!”
水溶微微皱眉:“裴兆那里准备如何?”
“德城的粮草都已经被咱们一把火烧的净光,除了投降,再无他法,所以,今夜必克。”
宇文祯置将不利,这能怪谁?
水溶点了点头,再一次扫了一眼舆图:“令裴兆谨慎行事,下城之后,必得安抚民心,除守军外,不得多增杀戮。”
“是,王爷!”魏子谦领命而去。
如果,计算无差,至多四个月,便可将金陵外围扫清。
火光,凄烈的划破长空,紧跟着的便是杀声四起,在围城数日,粮草断尽之后,北军以倾巢之势猛攻德城,守军早已无力抵抗,再加上守将无能,很快便被压了下来,溃不成军,西城门甚至直接大开了,守将请降。
降而不杀,庶民不杀,这是水溶定下的规矩,其意当然是在安定民心。
这个时候,水溶同魏子谦已经带兵离开了平县,一路向西,与秦川北麓的兵马会和,改道,越过秦川,秘向荆州而行。
和德城攻破的消息同时发来的,还有一个消息,山东易将。
水溶微微挑眉:“换的是谁。”
“卫文冀。”
闻言,水溶眸中一寒,魏子谦亦是一怔:“不败将军?”
水溶面色微沉,咬牙道:“宇文祯居然赚得卫老将军出山?”
魏子谦锁眉道:“看来裴兆要遇到些阻碍了。”
水溶沉容不语。
不得不说,这个消息令他也有些意外。武平侯卫文冀已经年过古稀,可是当年在四境之内,亦是名声震耳。
传说,尝以五千兵马应十倍之敌,仍全胜而归,一生大大小小打过几百次仗,屡战屡胜,无一败绩,可谓之神。十年前致仕,乃淡出朝堂,只领俸禄,不问朝事。
可仍是军中将士口耳相传津津乐道的神话,年轻一辈的将军,俱以能得他点拨为荣。
而这个人,却是生性骨鲠,非宇文皇室嫡支之命而不从,所以,这次为宇文祯所求,而重新披甲上阵,意料之外,却是在情理之中。
若他守济城,恐怕,裴兆也要吃些苦头。
魏子谦思忖一时,忽然道:“王爷,据我所知,这卫老将军也是有些往事的人,若不能力敌,倒也可以……”
话未说完,水溶便冷冷的瞥他一眼断然道:“不行!这件事,不许再提。”
魏子谦无奈,只好答是,王爷自然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是王爷反应,也在他的预想之中,想想便知道,王爷根本不可能答应。
水溶沉吟一时:“裴兆也不是赳赳武夫,但愿能多用用心计,只要能拖住两个月--眼下,先取了荆州再说。”
惊风吹落星如雨 第十五章 荆州迷雾
荆州,江汉腹地,向西,可直达蜀地,向东可直捣金陵,不可谓不险要,古来兵家必争之地,自前朝便以重兵屯扎于此。太祖立周,这块地方便做了宇文景的封地,王号曰荆。
宇文景,太祖幼子,极得爱重,可是这人亦极是懂得相时而动的,历经太宗朝、隆安朝,都是安居荆州,远离朝堂,除了每年入京述职奏报,也不往京城淌那滩浑水,所以,隆安年间,上疑忌,藩王频繁被削夺封地,唯一例外的便是这位荆王。虽说是地居险要,手握兵马,却一直是分毫无损。
可是令人惊讶的是,在那场宫变里,宇文景一改往日的低调处事,罔顾兄弟情谊,助了宇文祯一臂之力,将隆安帝拖下马。
本以为他是要借机插手朝事,谁想到新君即位之后,他仍然返回荆州,回到了之前不管不问的状态,四年来,除了进京述职,也只入京了一次,就是前番太上皇做寿的时候。
如此行事,也曾令人揣测,有人赞他贤,懂得审时度势,也有人说他是沽名钓誉,更有人暗中议论,说恐怕是以退为进,另有所图,可是几年间,也并未见他做什么,这些议论,便也无风自止。
九月,宇文恪起兵之后,战事一再吃紧,可是荆州却一直不见有所动作,而宇文祯,也未见下旨迫他,亦未曾调动荆州的兵马。
这其中颇是耐人寻味。
一卷绘在隔水羊皮纸上的布防图在眼前展开。图上,详尽的绘制了荆州以及荆州周遭的城防情况,驻军到城防配比,精确到了人,甚至还录了每一道城门每日换防的次数和时辰。
可以说,透过这张地图,整个荆州的情况都是一览无余。
深邃的眸底抹过一丝寒芒,水溶嘴角勾了一下:“子谦,你来看看。”
魏子谦一直在旁边静候,闻言近前,对着灯,看那地图,越看,眉心越是打结,这……
“说说看。”水溶嘴角微微一勾。
“看不清。”魏子谦坦白道,整个荆州城尽收眼底,可是,却越发的扑朔,这一张地图,虚虚实实,迷雾重重,他想了想,又道:“眼前的形势,若我要守荆州,最紧的应该是南和北,可是,从图上看,西面的兵力要明显的重过南北,说明这荆州虎要对付不是吴王,也不是王爷,而是……蜀军!”
说出最后两个字的时候,魏子谦自己也是微微迟疑了一下。
向西为蜀地。一年前,也就是王爷定了川滇之乱后,宇文祯将嫡系压在蜀地,广泛的吸纳降部,为蜀军,人约十万。
这,也是宇文祯手里握着的另一把尖刀,最后的筹码。
只是这把刀究竟有多利,没跟他们交过手,只凭人数,很难判断的准确。
水溶用手指扣着图上的距离:“这位老王爷,嗅觉还是很灵敏,若是宇文祯要调蜀军的话,荆州自然是必经之路。”
“难道说,荆王根本没想着要助宇文祯?”魏子谦大胆地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现在断言还为时过早。”水溶嘴角缓缓勾起一笑,神情带了些许散漫。
一个手握重兵的宗室近支,依宇文祯疑心之重,能完全放心,才是怪事。
根据他手里掌握的消息。从宇文祯即位的第二年,这位皇帝就频繁的将亲信安插在荆州城内,从太守而下,想来,便是要打荆州兵马的主意。
可是他费心安排的人,总是在任上不足一个月,便或者染了重病,或者暴毙,或者被参奏罢官,无一幸免。
这样的手段,和曾经自己清理燕都节度、太守时用的手段倒是有几分仿佛,由此可见谋划者的心机亦是非常。
凡此种种,可以看得出来,宇文景心里必是另有打算,他的手里握着的底牌,藏匿极深,一直隐而不发。
若不近些,怎看的清楚。
“王爷,派人再入城中探探风声。”魏子谦沉吟着道,一抬头却见水溶提了剑起身,不觉诧然:“王爷,是要……”
“既然看不清楚,那何妨近些。”水溶一把将地图划拉起来,扔给了魏子谦道:“你留在这里,暂时按兵不动,等我的消息。”
衣袂一曳,利落而出,隐入夜色之中,再不见了踪影。
魏子谦阻不得,心中,却忽然有些不稳。
王爷,是要如何近些?
此时,天色已经黑透,荆州城里亮起了点点灯火,从这灯火的密集程度来看,确是富庶。而刚刚下过的一场冻雨,复令这繁华里透着瑟瑟的清冷。
冻雨过去之后,尚有绯月微茫,仿佛被水晕开的血滴。静寂之中,有树梢上残留的雨滴落下,疏一阵,紧一阵,打的叶脉飘摇。
水溶将身隐在坡顶的密林中,这个角度,正好可以俯瞰着整个荆州城,垂感极好的白衣,隐没在密林和夜色之中,仿佛白雪静云,可是双眸子,却只见锐冷沉邃。
天色黑透,城头灯火通明,可以清楚的看到来回巡视的守军。
宗越带着隐卫都在暗处,主子没发话,便都是一动不动,死般的寂然。
风冰冷而黏湿,带了一丝丝山野间的土腥,有什么细碎至难以察觉的声响杂在风声里,一点点的逼近。
这杀气令宗越眸中一警,不觉握紧了手里的剑,他一眨不眨的盯着水溶,等候着主子下令。
眼下的形势,要先发制人,并不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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