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
近在咫尺的赫连冰本来可以阻止,却一直站着不动。
赫连冲并未生怒,只是点了点头:“没错,你说的对。”
贾环噗通一跪,膝行到榻前:“姐姐……你为什么不等环儿,连最后一眼都不叫环儿见上,姐姐,娘走了,你也走了,环儿在这世上再也没有亲人了。”
一句话,令悲伤愈发的深了。黛玉叹了口气,擦了擦泪,走过来,扶起贾环:“环兄弟,别这样,三妹妹早和我说过,你长大了,已经是个有担当的男子了,她很高兴,她说环儿终于成器了,现在,证明给你的姐姐看,让她放心,好不好。”
贾环听了这话,猛然一擦泪,站起来:“林姐姐,我知道了,我会的。”
黛玉这才转过身,望向赫连冲。
赫连冲仍是一言不发,整个人,都若痴木一般,这个从来不屑儿女情长的男人,在这一刻,忽然觉出了痛,很痛,不是贾环打在脸上的那一拳,而是,心。
为何,会如此,难道,她对他来说,早已不只是个女人那么简单,或者有一种情愫,早已生了根。
他的悲伤已经写在脸上。
黛玉心中暗叹一声:“大汗!”
赫连冲这才缓缓的抬起头来,目光有些孩子样的茫然。
“三妹妹是你的正妻,又是我大周的郡主,就这么去了,不明不白,令人生疑,我要你三天之内,给我一个说法,这,不算过分罢!”
赫连冲深深的叹了口气,缓缓的站起身来道:“放心,林王妃,我会将事情弄清楚,只是,不止是因为她是你的妹妹,也是因为,她是我的妻子。”
黛玉点了点头,却又转向榻上,望着探春安静的遗容:“三妹妹,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赫连冰过来,挽住黛玉的手臂道:“玉姐姐,我也会的,我会保护他卓儿,不让他受人欺负。”
黛玉的嘴角露出一点笑意,可是一阵晕眩猛烈的袭来,她的身体一点点软倒下去。
“玉姐姐!”
有人比她更快,水溶一步向前,将黛玉接在怀里,将她抱了起来,急道:“欧阳绝,滚过来!”
欧阳绝哎了一声,忙溜溜的过来,轻压了黛玉手腕,试了试:“王爷不必着急,王妃就是伤心太过而晕厥……”
水溶闻言,微微平了一下心,没想到,欧阳绝后面一句话,让他把心又提了上来:“不过,也可能是……也不一定,王爷,还是找个地方,我好好的给王妃看看。”
水溶瞪他一眼,毕竟心里有些不安,抱着黛玉,掉头就走。
天接云涛连晓雾 第七章 悲喜重重
赫连冲令人在牙帐中专门辟了一间殿阁,给水溶和黛玉小住。
此时,水溶守在榻旁,望着仍昏迷不醒的黛玉,眉心皱的紧紧的。那欧阳绝把了会子脉,已经是确定无疑,便偷眼去看水溶的神情,心里是直叹气。
看王爷这个样子,要是直接实话实说,会不会把他吓着了。
嗯,一定会的。是个人都知道,天大地大,在北王府可是王妃最大。王妃可是王爷的心尖子,别说这么大的事儿,便是有个头痛脑热,或者是被哪片儿不长眼的树叶子砸一下,王爷可都要心疼半天。
要怎么说,才合适呢。
他这里将小算盘拨的噼啪乱响,百般斟酌,在水溶眼里就是迟疑不定,面带忧容,再想到这鲜卑牙帐尚且有人给阏氏下毒,心便是一沉,声音也就带了些紧:“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话,玉儿到底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晕倒。”
他的紧逼,令欧阳绝就是一个激灵,期期艾艾道:“那个,王爷,王妃,是……因为大阏氏的死讯伤心太过,再加上前面几日忧心如焚,连日赶路,虚耗太过,以至于昏厥。”
水溶闻言,眉心皱的更紧,轻轻的执过黛玉的小手:“是我不好,不该依着她赶路。”顿了顿,却又道:“只有这个缘故?还有什么?你刚才说,不能确定的是什么?吞吞吐吐的,到底是是什么,难道玉儿也中了毒。”
“是……”
一个颇有歧义的“是”字,立刻令水溶怒道:“难道也是西羌人干的!”
目光若层层阴霾压下来,迫的人透不过气,欧阳绝后头的话给生生的憋了回去,摇头摆手:“不是……”
“那是谁!”水溶见他如此,只当是有什么难处,噌噌的火就往上蹿。
“这毒嘛……可以解,不过要久一点。”欧阳绝只觉得无数冷箭噌噌的射了过来,他缩了缩脖颈,吞了口唾沫,眸中有狡黠的光划过,拿手比划道:“大概十个月吧。”
“十个月!”水溶愣了一下,完全是茫然不解:“为什么是十个月。”
欧阳绝差点没憋死,心中叫苦不迭,这还是他们天纵英睿,算无遗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王爷么,他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他怎么就不明白。
这里水溶又逼问道:“到底是什么毒,谁下的毒!你给本王说清楚。”
欧阳绝舔了舔嘴唇,腹诽道还用问是谁下的毒,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好吧,看来王爷是关心则乱,少不得提醒的更明白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拿眼睛觑着水溶,水溶怔了一下,心思急转了一下,直觉思考停滞,脑海中空了一下。
十个月,十个月?
是……
玉儿,她……
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欧阳绝就要出口,却因为欧阳绝平静的从容的拿手指了指没醒的黛玉时,猛然刹住。
水溶气结,拿手指狠狠的点着欧阳绝,压了压声音,几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迸出来的:“你给本王等着!”
欧阳绝笑着涎着脸凑上来,跪下将话说了囫囵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妃是喜脉,已经有一个月了。”
“好你!为何不早说!”水溶脸色仍沉,可是眉梢嘴角都微微颤着,那份喜悦却是怎么都压不住的,望着那清丽的面庞,有个声音在心里反复的响着--玉儿,我们有孩子了,我们又孩子了。
他握着黛玉的小手想要将她唤醒,告诉她这个喜讯,却又怜她疲惫,不忍惊动她。
心,就在这样不上不下的地方煎熬着,只能轻轻的摩挲着她的小手。
紫鹃、雪雁、春纤在旁听见,心中十分欢喜,过来磕头,小声的恭喜,水溶摆手令她们起来,低声道:“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素日王妃喜欢的又容易克化的,备些过来。”
几个丫头连忙应着去了。
欧阳绝低眉一笑,却又正色道:“不过王爷!王妃前番受寒,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这个时候有喜,胎相不是十分的稳妥。”
水溶缓缓转过头来:“欧阳绝!”
通常王爷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就是有要紧的事情吩咐,于是欧阳绝也赶忙的敛容正色:“属下在!”
“你修习医术几年了?”
欧阳绝一愣,完全没料到水溶忽然问这个:“回王爷,属下七岁开始学医,已经十五年了。”
“医治过多少人?”水溶嘴角微微勾起一笑。
欧阳绝使劲的挠头:“这个问题,我也记不得了。不过王爷知道,我只救可救的人。”
“那就是不少了。”水溶仍是淡淡的,随意的。
“呃……算是吧。”欧阳绝却觉得百爪挠心,摸不着头脑,王爷您老人家到底要说什么。
水溶十分满意:“既然你都医治过这么多人,什么疑难杂症应该都难不倒你,是么。”
这句话欧阳爱听,嘻嘻的笑了起来:“那是自然。”
水溶嘴角仍然带着那温煦如三月春风的笑:“那太好了。”起身,拍了拍欧阳绝的肩头:“欧阳,既然如此,给王妃安胎的事情就着落在你这里,不过,给本王听好了,本王不允许王妃有一丁点的闪失。”
这个容易,欧阳绝郑重其事的点头:“请王爷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水溶点了点头,继续道:“本王听说很多女子有喜的时候都会不舒服吃不下东西,本王不希望王妃也会如此,那太影响身体了,是吧,你既然有神医之名,这点小事,应该是手到擒来,没问题的,是不是?”
汗珠无声的沁满额头,欧阳绝心里连叫苦也,苦也,怎么知道王爷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看着欧阳绝脸色无比僵硬,水溶嘴角扯了扯,挑眉道:“怎么,做不到?你这神医二字,是假的?”
欲抑先扬,再激将,怎么就忘了王爷是玩弄手段的人。欧阳绝含恨带悲,觉得很有必要跟王爷普及一下医理,小心翼翼的开口:“王爷,其实这个,有些反应啊,它是……”
它是正常地。
谁想这时候,水溶的脸色猛然一沉:“本王没空听你磨叨,听着,本王不管应该不应该,若是王妃有一点不适,惟你是问,本王可以考虑在天山上给你建个药庐,好让你专心的精进医术。”
“不要啊,王爷……饶命。”欧阳绝嘴角抽搐着:“我我我保证,将王妃还有小……小世子小郡主,照料的好好的……”
水溶瞥他一眼,正要说话,只听的黛玉动了动,连忙转身:“玉儿,吵醒你了。”
那温柔那关切,简直跟刚才判若两人,欧阳绝心中有些忿然。
黛玉慢慢的睁开眼眸,多少有些疲惫,蹙眉道:“灏之,你们在说什么,你要欧阳,照顾谁?”
“王妃,是这样……”欧阳绝伸着脖子,要献殷勤报喜,被水溶一手拎开:“下去!”
“哦。”欧阳摔了个屁股蹲,呲牙咧嘴不已的出去了。
总算是消停了。
黛玉便想要坐起来,水溶忙一步近前转坐到了黛玉榻前:“玉儿,小心点。”
“没事。”黛玉半支起身子, 水溶将软枕体贴的垫在她的腰后,然后将被子盖好,才握住她的小手,那份狂喜到了面前,却让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黛玉疑惑道:“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三妹妹……”说到三妹妹这几个字,又把眼圈红了。
水溶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玉儿,别再伤心了,你这样会伤了身子。”
黛玉垂眸哽咽:“要不伤心,怎么可能……我和三妹妹,自幼便在一起,这些年……”
好好的一个人,转眼就这么没了。
水溶将她轻轻的拥在怀里,抚着她的背道:“玉儿,你就算是不在意自己的身子,也要给咱们的孩儿考虑一下,是不是。”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是压抑不住的颤,黛玉的身体也跟着剧烈的震颤了一下,猛然抬头看着水溶:“灏之,你说什么。”
“我在说,我们的孩子……”
“孩子……”黛玉直觉眼前眩了一下,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臂:“真的么。”
她的眸中,悲伤和喜悦交叠,水溶叹息一声,手轻轻的压在她的腹上:“在这里,已经一个月了。玉儿,你要做母亲了,我也要做爹爹了。”
黛玉似是如释重负的出了口气,紧紧的攥着他手,唇颤了几下,想要笑,却忽然堕下泪来。自从那一次小产之后,一直未闻子息,她一直担心,因为听老人说有的女子一旦小产之后,便再也不能生养,而她的夫君,又是那般重情于她,虽在水溶面前从不露出,可心里却一直为此事悬着,怕着。
可是,老天终归还是怜悯他们的。
水溶看到黛玉落泪,心疼的将她揽在怀里:“玉儿,我知道你一直都为这件事不安,可你从来不肯对我说,是不是。”
她那纤细敏感的心思,他怎么不觉,只是知道自己若是提起了这一节,恐怕她更会多心,所以不提,在府中修了温泉,只要是能为她做的,他都是不遗余力。
而现在,总算是心愿达成。
黛玉靠在水溶怀里,脸上犹自有泪痕未干,嘴角却带了满满的笑意。
闻说黛玉有喜,赫连冰忙来恭喜探望,喜事总算是将那因探春亡故而生出的悲感淡去。
两姐妹要说体己,水溶便只好出来,思忖一下,便去找赫连冲。
灵堂,贾环跪在旁边,为姐姐守灵,却不见赫连冲的身影。
水溶叹了口气,为逝者上了一炷香。贾环便磕了个头道:“王爷。”
“大汗呢?”
“不知道。”贾环冷笑了一下:“他怎么会有心肠在这里给姐姐守灵。”
水溶停了一下道:“等你的姐姐入土为安,你有什么打算。”
贾环苦笑了一下:“我不知道。”
“跟我走!”水溶道:“你本来就是周人!你的姐姐,也会希望你回去!”
他不是商议,而是决定,说完他便离开了灵堂,白衣曳曳生寒。
贾环愣了一下,心中顿起感激,对着他的背影深深的叩首:“谢王爷。”
水溶出了灵堂,看了看天色,沉吟一下,便出了牙帐,果然在石国的城头上,见到了赫连冲。
那个高大的背影被夕阳的余晖切的悠长,带着些许萧索。
他的神情若痴,只是一动不动的眺望着奄奄一息的落日,听见脚步声,也只是道了声:“恭喜。”
“谢了。”水溶缓步走到赫连冲的身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赫连冲缓缓地转眸,看了水溶一眼:“我曾经以为,你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