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点头。
“王妃那会子把我叫了去,仔细的问了王爷体内的寒毒的情况,又特意问我,半年之内,会不会十分恶化。”欧阳绝道:“你说这不奇怪么,王妃为何不问这三五年会不会十分恶化,而是问半年,我一直忘记这桩事,前两日想起来,越想越觉得奇怪。”
雪雁一听也愣了:“竟然有这话。”
欧阳绝笃定的点头:“半个字都不错。你想,王妃这么说,肯定是有缘故的,你算算日子,这不就有半年了么。”
雪雁沉默了片刻,然后叹了口气道:“我倒是宁可王妃不要回来,免得看着伤心,伤心。”
欧阳绝觑着她:“你是在生王爷的气,是不是?”
雪雁道:“我可不敢生王爷的气,我不过就是奴才罢了,有什么资格生气,就是替王妃难过。”
欧阳绝笑嘻嘻道:“其实,王爷那般的身份,又仪表堂堂,有人投怀送抱也很正常……”
“你还敢说!”雪雁顿时怒道:“你们这些爷们家,都是一个样子,就算是娶个天仙来,三日五日,也就丢在脑后去了,这话果然不错。”
欧阳绝连忙道:“喂喂,雪雁,你这话说的可不对,你气王爷就是气王爷,可不能一竿子把所有人都打死。”
“就打死了又怎样。”雪雁咬牙道:“你自己也说了,有人投怀送抱是正常的,还不都是一个德行。”
欧阳绝道:“我是说了,可那不是我……”
“那是谁……”一个冰冷冷的声音斜插进来,令两个人都愣住了。
欧阳绝反应的快,连忙道:“给王爷请安。”
雪雁迎着水溶的目光,任凭欧阳绝给她频频使眼色,就是站着没动。
最后,还是水溶先开口:“雪雁,你有话要说。”
雪雁忽然就是一跪:“是,王爷,请准许雪雁离开王府,去找王妃。”
“为何。”
“因为……”雪雁一咬牙便说了出来:“因为,雪雁太笨了,伺候不了新主子。”
她特意将新主子三个字咬的很重。
欧阳绝一头的汗,这丫头笨死了,直通通的就说出来,就算是要问,怎么也不知道迂回一下,忙在旁道:“雪雁,那都是流言蜚语,不足为训,不足为训,你可不能误会王爷啊。是吧,啊,王爷。”
王爷瞥他一眼,这家伙,无非是要他亲口确认确认那件事不是真的,于是只是冷冷的道:“你既然是这么想,也罢。本王也不会强留。”
这话一出,雪雁和欧阳绝都是心中一沉,雪雁黯然了一下:“多谢王爷。”
“不必。本王的话还没说完,”水溶顿了顿道:“你是王妃身边的人,去与留,本王说了不算,要走,也要报过王妃才行,下去吧。”
雪雁咬了咬唇,道了声是,怏怏的下去。
这里,水溶才看着欧阳绝,目光冰冷犀利,欧阳绝眨眨眼睛:“王爷,雪雁那丫头不知轻重,笨,你别往心里去。”
“她比你聪明。”水溶沉着脸道:“误事的家伙,为何不早说。”
欧阳绝苦着脸道:“我这不也是刚刚想起来么。”
水溶目光锐利的瞪着他,薄哼了一声,手动了动,欧阳绝吓得连退了好几步,他这一退不要紧,忘了自己是在水塘子边上,脚下重心不稳,滑了一步,噗的坐倒在冷水里,一个激灵便弹了起来,谁知道又没站稳,又狠狠的跌了下去:“王爷……”
谁想,水溶只是抬手,拂了拂衣,然后从容不迫的转身离开。
欧阳绝有些绝望,好嘛,又被王爷给阴了一把。
水溶缓缓的向书房走去。书房外,宗越在等着他,一脸的郁郁,宗越很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
“何事。”
“请王爷换别人去别院保护吧。”
水溶眼皮都不抬一下,只管缓缓往书房去:“为何?”
“属下是王爷的侍卫,自然应当保护王爷。”
借口,托词,冠冕堂皇。
“本王身边有人保护。”
一句话将死。
“属下受不了裴兆他们,还有那个欧阳绝如今跟我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宗越索性实话实说,他招谁惹谁了,不过奉命行事,如今却成了众人迁怒的对象,那欧阳绝总是笑嘻嘻的道--哎呀宗将军,保护新主子去了?
尤其让他心里别扭的是……
紫鹃根本把他当不存在,招呼不打了,衣服也不帮他补了。
“唔……”水溶道:“回头本王会训斥他们。”
这可不是他要的,宗越急了:“王爷,那别院不会有什么危险,派别人去也一样。”
“本王要谁去,就是谁。”水溶语气仍是一如既往的冷道:“没什么可说的。”
“王爷……”
“降为校尉!”
“是。”
“别院照守!”
“是。”宗越自来不会和水溶争辩,这个时候也只有打耷拉着脑袋,委委屈屈走开。
水溶倒是停住了脚步,静静的负手而立,看着宗越沮丧的背影,沉邃的目光带了几分揣度,然后那白衣清冷的曳动,恍若一剪清雪,掉头进了书房。
可是几个侍卫却似乎看到那如雪塑冰雕的轮廓上看到了一丝初霁的温和,不觉揉揉眼睛,是看错了吧。
晃动的灯影,流离了一地,水溶随手夹了夹灯芯,不觉微微出神。有些猜度,在他心里朦胧而成,九曲连环却只差最后的一环。
手指轻轻的曲握,却不可遏的有些微颤。
那个答案,到底是什么。
尽管不情不愿,宗越还是去了别院守卫。
别院在城外,去王府甚远,虽然不大,却是 十分的安静。
可是这安静,却在冷如烟到来之后的第五日被打破,纷乱的马蹄声,嘶鸣声响起,令宗越惊讶了一下,连忙循声望去,来的是一小簇人马,鲜卑服色,再定睛一看,为首的一个居然是赫连冰。
赫连冰这一次仍是男装,却是没带面具,脸色冰冷,不知道谁惹到了她。
宗越有些诧异:“赫连公主?”
赫连冰道:“我是达斡都叶护,来见北静王的。”
宗越不解:“王爷不在这里。”
赫连冰冷笑了一下道:“宗越,你不必为他掩饰,我都知道了,让他给我出来,我有话问他!”
“什么人!”冷如烟闻声而出,打量了一下,却只能从声音上判断:“你是……那位……凌叶护?”
“冷姑娘,这位是达斡的公主也是都叶护,赫连公主。”
赫连冰哼了一声,打量着她,心中微微有些惊诧,可是面上却毫不客气的揶揄:“我还倒是怎样的美人,也不过就是如此,比玉姐姐差远了。”
冷如烟有点难堪:“赫连公主何出此言。”
赫连冰道:“放心吧,我不是来找你兴师问罪的,我和你还说不上话,我来找北静王水溶!我有话问他。”
毫不客气的直呼其名,宗越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似乎有些明白了赫连冰的来意:“都叶护,王爷在京城的府中……”
“王府?他不是应该在这里陪伴新欢么,怎么人却在王府。”赫连冰冷然道。
冷如烟的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声音也沉了下来:“赫连公主,请你慎言。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赫连冰声音微厉道:“也请西林公主慎言,我并没有问你,你也还没有什么身份,替北静王说话吧。”
“不错,那就由本王来答吧。”这个声音几乎和马蹄声同时传来:“都叶护阁下。”
水溶近前,勒住马缰。
赫连冰就那么定定的望着他,目光灼着愤怒和失望:“你太让我失望了。”
水溶一诧,心中隐隐不安道:“冰儿……”
“别叫我冰儿!”赫连冰厉声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背信弃义,见异思迁,负心薄情,我看不起你。”
“赫连公主!”宗越见她说的越发不像,连忙阻止。
“宗越!退下!”水溶望着赫连冰道:“冰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你没必要知道了。”赫连冰道:“我今天就杀了你这个薄情的人。”
说着瞬间拔剑出鞘,对着水溶便刺了过来。
“王爷……”宗越等惊呼。
谁想到水溶却是不躲不闪,就那么直挺挺的在马上,目光平静的看着那冷湛的剑对着胸口刺了过来。
他不躲,反倒是令赫连冰出剑的速度急收,可是因为剑势太猛,让然刺穿了水溶的外衣,白衣之上渗出薄血来。
赫连冰一愕,恨恨的收回剑,喃喃的自语道:“不能,我不能杀你,杀了你,玉姐姐会难过的。”
说着眼圈便红了起来。
水溶叹了口气,下了马,伸手去扶赫连冰,赫连冰一把甩开他:“不用你假惺惺,你去陪你的西羌公主。”
水溶道:“冰儿,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赫连冰猛的一抬头:“你要知道么?好,我就告诉你。玉姐姐是为了你才走的,因为你的寒毒,只有天山顶上的前千年雪莲才能解,玉姐姐怕你会阻止,所以没有告诉你,没有告诉任何人,她一个人去了天山顶上,那个雪莲主人,要玉姐姐在山顶陪他半年,才肯把雪莲拿出来。我劝她不要去的,可她还是去了,现在,她人就被困在天山顶上,我想了很多办法,都救不了她。她为了你性命都不顾,可你呢,你却在这里另结新欢,找了别的女人,我替玉姐姐不值……”
赫连冰情绪很是激动,说的也很乱,说到后来,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哭的一塌糊涂。
所有人都愣住了,只有冷如烟低下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水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是僵住,猛烈晕眩冲击着他,手颤了几颤,他似乎想要握住什么,最后却只是握紧了拳头:“玉儿,你怎么这么傻……”
他假设过无数次,黛玉离开他的原因,却没想到实情竟然是如此。
心被什么猛烈的撕扯着,啃噬着,尖锐的痛,若滔天巨浪,顷刻灭顶。
天山,雪顶,半年,半年,这将近二百个日日夜夜,玉儿是怎么过的。
水溶一把扯住赫连冰:“你为什么不早来告诉我!”
“我……”赫连冰被他血红的眸中那份不加掩饰的急怒和痛苦给震住了,语塞,忽然有些发懵,却又有些清醒,是她得知水溶要另娶的消息气昏了头么,难道事情不是那样的……
一时,竟然失语。
水溶已经松开她,翻身上马,马蹄翻飞绝尘而去……
纵然是踏平天山,他也要将玉儿救出来。
------题外话------
画圈圈,奋斗了一晚上,居然还没写到关键的地方……
天接云涛连晓雾 第五十八章
雪山茫茫, 绵亘千里。
这里便是鲜卑极北处的天山,越过这座山,便是罗刹。
水溶望着那深入云中,不知几何的巅峰。
玉儿,他的玉儿,那么柔弱的玉儿,为了他,一步一跪,直到山顶。
每一想起来,心,似被一片片的扯碎,痛过了限,已经难辨滋味,他现在只想着一件事,要玉儿回来,哪怕是将这座山夷为平地,他也要玉儿回来。
祁寒紧跟上来一步,将这几日打探到的关于天山上的消息报给他。
可是,打听到的却少之又少,三两句话就能交代明白,因为冰儿口中的那位雪莲主人,几十年间,从来没有下过山来,江湖上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这也是为什么水溶之所以寻找黛玉却没有任何音讯。
水溶一言不发,眯眸最后眺了一眼雪顶,冷冷的道:“上山。”
管他是谁,管他什么来头,管他武功几何,机关几何,他要玉儿回来!
他的眸子,如同冰雪覆盖着的刀锋,令人心惊胆战,看这情形,若是王妃少一根汗毛,他定会将山顶上那位五马分尸、拆骨剥皮。
祁寒沉了沉心神,有些担忧,雪顶极寒,王爷的寒毒,委实令人堪忧。
可是,他并没有开口劝,因为,现在,便是漫天神佛也阻止不了一身杀气的王爷。在王爷眼中,没有什么比王妃更加重要。
何况,他也很想知道,半年来,音讯全然不通,王妃如今到底如何,所求之事竞也未?
细碎的冰霰,飘飘荡荡而落,落在睫上,触及温热之后,然后缓缓融成了晶莹的水滴,在她目光垂下,顺着浓密的睫毛缓缓滑落,仿佛,是落泪。
可,那不是泪。
单薄瘦弱的女子,静静的立在雪莲池畔。
扎根冰雪池中的那株硕大的雪莲,花萼几乎如水晶般的透明,那紧紧合拢着的花瓣宛若玉雕冰琢。
近两个月,这雪莲几乎是就停留在了这个模样,一点变化都没有。
黛玉轻声的喟叹,神思却在渐渐飘远,似乎已经回到了家,他和她的家。
半年了,灏之,你好不好。
也不知道,寒毒有没有再严重,伤恢复的怎样了,有没有再受伤。
相思始知海非深,本以为,半年一到,就能回到你身边的,可是却事与愿违。已经走到这里,只能走下去。
这是唯一解去寒毒的机会,老天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我也会做一样的选择。
雪儿甩着尾巴过来,趴在她的脚边,亦和主子一起望着那迟迟不肯盛开的雪莲。这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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