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知罪,请太后降罪!”云焰又向太后叩了两个头,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向沈佺赔罪,甚至连看也不愿意多看他一眼,梗着脖子向叫道:“微臣什么也不多说了,微臣不该来京,只是实在放心不下小女!太后要怎么责罚微臣没有半句怨言,只求小女不受牵连就好!还有,小女遭此灾祸,请太后做主,还小女一个清白!”
太后的脸色顿时有点难看,那件案子虽然在沈佺回京之前已经赶着结案了,那是姚存慧和箫夫人亲口答应,中间又有沈二老爷牵扯进去,沈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来翻案。云小蝶是昏迷了没错,可云焰好好的啊!而且,他这话怎么听都不能说没理!如此一想,太后的气势情不自禁便软了两分。
太后不愿意再谈这件事,皱皱眉训斥道:“此案已结,你想知晓始末自个去刑部调案卷瞧个明白!小蝶那孩子哀家也很喜欢,如今她那个样子哀家也极过意不去,可事已至此,真凶亦已伏法,你还待怎样?一码事归一码事,休要胡搅蛮缠!”
“太后!”正说着,吕相爷也从宫门处急急奔来了,躬身道:“微臣见过太后!”
“你怎么也来了?”太后挑挑眉,目光一扫,“你们来的倒是齐全!里边说去吧!”
太后说毕转身。
吕相爷朝云焰点点头,示意一道跟上,又向沈佺客气的笑了笑,连忙跟在太后身后。
云焰却横臂将沈佺一拦,冷冰冰道:“在下的事,不需镇西王费心!”那意思是,该怎么请罪、该怎么领罚我都认了,用不着你假好心帮我说话求情!
“云大哥!”沈佺苦笑,声音听起来有些酸涩。
“别这么叫我,让我听了恶心!”云焰盯着他一字字道:“你我已经恩断义绝、两不相欠!怎么?莫非是我给的银票不够?”
沈佺顿时梗住,瞠口结舌。
前方的太后站住了脚喝骂道:“还要哀家等你们不成,还不快给哀家跟上!”
“镇西王、云将军,快跟上!太后面前不得造次!这是罪加一等的事!”吕相爷心里乐开了花,面上神情却是一凝,摆出和事佬的架势,还朝云焰递了个眼色。
云焰恨恨瞪了沈佺一眼,一跺脚大步扬长而去。沈佺不声不响的踱步也跟了进去。
“云焰!你可知罪!”进的殿中,太后端坐御案之后,重重一拍,双眸如电灼灼的盯着云焰,久居上位、生杀予夺的气势张扬开来,竟然令三人心下生生的生出了寒意。
云焰脸色也变了变,气焰下意识矮了两分。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竟然也可以有如此气势!
“微臣知罪!微臣请太后降罪!”云焰俯首在地,大气也不敢出。
他不在乎什么功名利禄,也不贪图荣华富贵,野心什么的更是从来没有。之所以投军,一来是不想终身披着个山匪的名头,那样说出去不好听,死了也没脸见地下的祖宗妻子;二来是为了兄弟们的出路着想;三来,是想给女儿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找个好婆家;四来,是看不惯那些野蛮人作恶多端!
仅此而已。
所以,当唯一的女儿在京遭难之后,他想都没想立刻怒气冲冲快马加鞭的赶来了,他虽然没多少问话,也知道此举不合朝廷规制,但他不在乎,大不了领罚领罪就是了!他不能不管唯一的女儿!
所以,进京之后他便打了沈佺,闹了镇西王府,就是今日进宫请罪,心里也没有丝毫感到害怕的。可是此刻,太后那凌厉的气势倾压下来,他居然有种心惊胆颤的感觉。
“哼!”太后冷冷一哼,“当然要降罪!若人人都像你这般学起来成何体统!廷议的结果如何?”
这后一句话,却是望向吕相国。
吕相国忙上前恭声回道:“启禀太后,暂时……还没有结果!”
“荒唐!”太后挑眉斥道:“没有结果你来做什么?”
“太后容禀!”吕相爷忙跪了下去,恭恭敬敬道:“王御史所言不错,云将军,”吕相国瞟了云焰一眼继续道:“云将军举止的确不当,但云将军性情耿直磊落,乃我大周不可多得之骁勇良将,为国立有大功,此次虽私自进京,却是一片拳拳爱女之心,至于在镇西王府闹事,呃,也事出有因,所以——”
“胡闹!”吕相爷还没说完太后便一声断喝:“照你这么说,将国法军纪置于何地!上下尊卑却也不顾了?你这个相国,是要当到头了吧?”
这往后若是人人都这么学起来,那还不要天下大乱?若有那居心叵测的,也来个有样学样,到了京城造反叛乱的挑动起来,那还了得?
第442章 云焰领罚
“太后息怒!”吕相爷没有想到当着外人的面太后妹子竟然如此不给自己面子不由老脸一红,心中有些着恼但更多的是惧怕,他慌忙叩头道:“正因如此,此事才没商量出个结果来!众人一致认为,云将军该罚,只是该怎样罚,却始终不能统一意见,还请太后定夺!”
“太后,此事微臣亦有罪!正如吕相所言,云将军事出有因,还请太后从轻发落!”沈佺说着也叩下头去。
云焰闻言冷冷朝沈佺盯了一眼过去,张了张嘴没有出声。不是他不恨沈佺、愿意接受他的援手了,而是太后的威仪实在把他震住了,他不敢再开口,所以只要冷冷的盯一眼过去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是啊太后!”吕相爷哪里肯把好话让沈佺一个人说了,立刻也跟着道:“云小姐是云将军唯一的亲人,云将军虽私自进京,却也是光明正大可见其心无私!看在云将军过往功劳和一片拳拳爱女之心的份上,还请太后从轻发落,容云将军戴罪立功吧!”
“请太后从轻发落!”沈佺又道。
太后被他们一来一往的相劝,想到如今边境虽然安稳,可平日的防御、演练仍不可放松,大周朝能拿得出手的武将一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像云焰这种背后没有家族、没有各种盘根错节的关系牵牵扯扯的清明人更是独一份,这样的人,留着当然要比杀了好!
太后脸色缓了缓,冷笑道:“你们倒是会卖好!只开了这个头,何以服众?此次定要重罚,决不轻饶!”
太后声色俱厉,但吕相国和沈佺都听出了她话里的松动,两人齐齐的松了口气。
云焰脸色却是一紧,忙道:“微臣认罚!只求太后容许微臣先妥善安排了女儿,微臣再来领罪!绝不拖延!”
太后见他压根没领会自己言外之意不禁有些又好气又好笑,目光狠狠的瞪向他。
“太后英明!发不可废!”沈佺忙道。
“太后所言甚是!请太后定夺!”吕相国也道。
太后略微沉吟,便冷冷道:“云焰,念你往日为大周保疆卫土之功劳,念小蝶一片赤诚善念、舍己救人份上,哀家饶你一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杖责五十军棍、此生戍边再不得进京半步,你可服气?”
“是,微臣遵旨!微臣心服口服领罚!”云焰叩首毫不犹豫。
“太后!这——”吕相国大吃一惊。
杖责五十军棍也就罢了,太后既然已经有饶恕他的意思当然不会在军棍下将他打死打残,可这一生戍边再也不能进京半步不等于发配边境一辈子吗!那西北风沙砥砺、狂风肆虐,不是什么好去处,这惩罚岂不是太严酷了些?他还指望着用京城里的花花世界、华服美食、高房大屋给云焰画一张大大的饼呢,太后这一句话岂不是将他的后着给掐断了!
一辈子也不能离开西域边境,试问在此前提下自己还能拿什么做诱饵来收买他?给他钱财有什么用?在那苦寒之地,只怕他还没地花!也享受不到金钱的乐趣!
“够了!”太后一眼睨过去止住了他,冷冷喝道:“谁要再敢不奉君命擅自乱动,这就是前车之鉴!”
吕相国不敢再多言,闷闷垂下了头。
沈佺也心惊胆颤,暗道太后老辣狠厉。这一招,真是绝了!也就是云焰这种了无牵挂之人对此无所谓,换了是他,只怕心里也是绝望的!
“太后,微臣求太后一个恩典。”云焰叩首领罪之后,却又求起恩典来。
“哦?说说看。”太后不动声色的瞅了他一眼,差点让他给气笑了。
是自己的威仪不如从前了还是从西北军营回来的都不怕死?这刚叩头领了军棍还没执行呢,却又向她求起恩典来了!
“臣的小女,臣求太后恩典,让太医院派太医诊治。除此臣别无所求!”云焰说着连连叩头。
“怎么?太医院没有派人过去?”太后有些诧异,瞧向沈佺。她当初可是亲自交代了下去的,这下边的人如今竟敢如此大胆?明着一套背里一套,果真当她老糊涂了不成!
太后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太医院派了卢太医诊治,不曾有误。”沈佺忙道。
太后脸色这才缓了下来,朝云焰不悦道:“听见没有?便让卢太医照顾着吧!”
“是,得了太后这句话,臣就放心了!”云焰连忙说道,说毕向进来准备拖自己出去受刑的两名侍卫扬了扬眉,“请吧!”
两名侍卫有些愕然,见太后冷飕飕的目光瞪过来,慌忙一左一右挟着云焰去了。
不多时,被打了军棍的云焰又被拖了上来,喘着气向太后谢恩。
太后冷冰冰的盯着他道:“下不为例!若有再次,诛九族!都退下吧!”
“是,臣谢恩领旨!”云焰虽然脸色有些苍白,额上、脸上鬓角冒着汗,看起来精神还算好。
沈佺和吕相国见他无事也各自暗松了口气,一同行礼告退。
“云,将军。”出了兴庆宫,沈佺伸手想要扶云焰一把,被云焰冷笑一声挡开,咧咧嘴龇了龇牙,一拐一拐的径自去了。
“云将军小心!慢着些!”吕相爷紧步跟上,又呵斥那领路的小太监,“还不快扶上,愣着做什么!”
小太监赶忙上前搀扶住云焰的胳膊,云焰侧身抱拳向吕相爷说了什么,吕相爷含笑拱手还礼,两人一同去了。
站在殿前廊下的沈佺见了,摇摇头无奈叹了口气,慢慢的去了。
此事就此了结。对于太后的惩罚,众人无不胆颤心惊。一辈子戍边永不返京,搁谁那里都是生不如死的惩罚!众人忍不住为云焰暗叹不值,为个已同死人的女儿如此莽撞行事,真是不值!
不想,这莽汉为了女儿没两天又闹腾了起来,再一次令众人吃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了下来!
起因是云焰养了几天伤之后便带着女儿返回轮台,这理所当然,本也没什么,可他一口咬定太后有旨命卢太医为女儿诊治,竟要强行将卢太医一道打包带走!
卢太医闻讯唬得脸色发白差点哭了出来:他这是招谁惹谁了!这辈子都没出过京,居然要将他弄到那风沙砥砺之地去!
太后是有旨命太医院好生为云小姐诊治,可并没说让跟着云小姐离开京城去轮台呀!这云将军蛮横,分明是故意曲解太后的旨意!卢太医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先是同云焰争执,云焰根本不耐烦听,命亲兵将他看得死死的。卢太医急得跳脚,便又采取怀柔苦苦哀求!
云焰哪里把他的哀求当回事,不但指明太后有旨,又说吕相国和镇西王都可作证,去不去他自个看着办,把个卢太医绝望得目瞪口呆,忙忙又叫家人去求太医院院判刘太医帮忙说情,刘太医辗转听到云焰的话,见相爷和镇西王都没有出面辟谣便将头一缩,来了个避而不见!卢太医无法可想,只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收拾东西与家人凄凄相别,跟着云焰回轮台。
太后闻知后非但没有生气反倒笑了一场,淡淡说了句“这个人胆子倒大!”便将此事揭过了。
众臣无不目瞪口呆,看戏一般回不过神来!轮台那地儿,养的到底都是什么人啊!
云焰走的时候,沈佺亲自去送了送,却没有上前,只在城门口远远的瞧了一眼。吕府的周管家却是从客栈开始便一路同行,一直送到城外双方才拱手分别。
“云将军不必客气,需要什么药材尽管来信!唉,可怜云小姐年纪轻轻遭此不幸,真正是叫人不知说什么好了!云将军你也要看开一些!”周管家瞟了一眼车轮经过特殊防震处理的马车叹着气道。
云焰眸中忍不住划过一抹怨色狠厉,挑眉一笑,“多谢周管家有心!我的女儿,不会白白受这份委屈!”
“那是,那是!云小姐定会逢凶化吉,逢凶化吉!”这话不是一个管家好接的,他忙打着模糊哼哼哈哈的寒暄过去。
云焰离京之后,关于西北军务何人接手之事重新被提上了议程。谁也没料到的是,此事太后却留中不发,只命兵部尚书暂时代管,其他的一切不变。
吕相爷不由有些闷闷,吕家的势力虽然够大,这京畿防卫营、九城兵马司都在他们吕家人的手中,可御林军、兵部以及户部的大半却是完完全全抓在太后的手里!好不容易有个变动的机会,太后却丝毫不见松口。
太后这么做,究竟是何意?难不成还防着吕家不成!
想到这个,吕相爷的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
尽管,身为皇家媳妇的太后本就有责任巩固皇权被人觊觎,但吕相爷明显只把太后当做了吕家人,越想心里头越不快,竟隐隐生出许多怨气来。
对于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