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那你便去吧!先带她来熙和堂,等会儿我顺便带她去老太君和娘那里请个安,毕竟是我的妹妹!”姚存慧含笑点头。她心里门儿清,父亲肯定不会闲得没事叫她过来陪自己,这八成是赵纪远的意思吧?吕家的人看来也很关心沈佺的伤势和身体状况嘛!
不多会儿,姚存美带着含芳、含香并两名家下媳妇一同进来。盘着妇人鬓,插戴着镶宝石的金钗珠花,身上穿着粉紫缎面绣缠枝莲对襟褙子、水色银线玉璧暗纹长裙,峨眉轻扫,妆容淡淡。许是上门探病的缘故,打扮得较为素丽低调。不过看起来,她比从前倒是瘦了好些,鹅蛋脸已有变成瓜子脸的趋势,从前那种飞扬张扬的气焰更是荡然无存,活脱脱一个温顺柔和的贤淑媳妇样,唯有那双眼睛间或一转清光湛湛,露出两分从前的风采。
“二姐!”见了面,姚存美脚下快了两步,上前朝姚存慧屈膝福了福身。跟着来的丫鬟和媳妇子已经跪拜了下去,口称“见过王妃!”
疏离可见一斑。若是姚存嘉来,姐妹俩早已笑着亲亲热热的携手拥抱做一团,哪里会如此中规中矩的行礼?姚存慧也更加肯定,来这一趟定然不是她情愿的。
“三妹来了!咱们姐妹可好久不见了!”姚存慧笑着向她点点头往屋里请,又笑着命含芳等起来,吩咐赏了荷包。
彼此坐下,丫鬟奉上茶来,姚存慧便笑道:“难得三妹来一趟,就留下来用了午饭再回去吧!且坐一会儿,等会我带你去给老太君和我婆婆请安,来了一趟,总该见见府上长辈才是!”
姚存美闻言微滞。姚存慧料得不错,若不是丈夫说好歹是亲姐妹,不来看看不合情理,还好好叮嘱了她一番,多问多看,关心关心镇西王伤势究竟如何?改善姐妹关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为了子孙后代也不能任性。若非如此,姚存美压根就不会来这一趟!
来了一见面,见了镇西王府的阵仗,见了熙和堂的排场,她心里顿时满满的失落不自在起来,本想说几句话就走,不想姚存慧却主动留她,又说要拜见长辈,这话她倒是不好拒绝的。
“可是,我没有什么准备,不会失礼吧?”
“老太君和我婆婆都是极好相处的人,礼数到了便可,哪里需要怎么准备呢!”姚存慧笑笑。
“那好吧,听二姐安排。”姚存美勉强笑笑。
两人本来就没有什么话题好聊的,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姚存慧便笑着起身,领了姚存美去拜见沈老太君和箫夫人。
因是她的妹妹,沈老太君和箫夫人都给面子,各自都见了,给了见面礼。箫夫人精神不太好略有些歉意的说了些客套话,在沈老太君那边却是坐了好一会儿。
回到熙和堂时,已是近午,姚存慧便命人去催着小厨房,一会儿将饭摆上来。
“对了二姐,二姐夫,嗯,王爷的病情要不要紧?听说伤的不轻,可好些了?”闲话一二,姚存美终于闲闲问道。
姚存慧闻言一滞,慢慢的饮了口茶方才说道:“劳你有心了,他还好!太医们每日都问诊用药着,好好的休养一阵子便可痊愈了!”
姚存美点点头,不觉又道:“那就好!王爷可是大周的栋梁将才呢!这些天京城里大街小巷可不都在议论这事!”
姚存慧笑笑,似是不愿意再谈此事,笑道:“咱们且用饭吧!”
姚存美一笑点头,同她去了。
饭厅的圆桌上摆着大大小小十二道菜,姚存慧一边笑着客气请姚存美坐下一边接过丫鬟递上来的干净筷子和碗,往桌上瞧了片刻又放下了,说道:“没有什么适合王爷吃的,等会儿仍旧将那熬得希软的粳米细粥给王爷盛半碗去,还有乌鸡人参汤,可还炖着?”
周嬷嬷忙上前答应,又道:“王妃放心,那乌鸡人参汤定把鸡肉炖的烂烂再给王爷送去。只是,王爷昨儿说口淡,想要些橄榄菜、香大头菜等江南小菜佐粥,王妃您看——”
姚存慧微微蹙眉道:“您老人家是老太君身边的人,可有什么不知晓的?王爷如今口味宜清淡,怎能用那些小菜呢?”
“老奴何尝不知,可是王爷——”周嬷嬷叹气,欲言又止,眼角悄悄睨了姚存美一眼。
“所以才要您老人家出面啊!”姚存慧再开口时不由得就带上了三两分为难和苦恼,“您是老太君身边的人,王爷便是不给旁人面子也总要给您的面子!您说的话啊,他多少得听几句!”
容妈也在一旁说道:“是啊周姐姐,王爷如今可要心平气和的休养才是正经!您就多多劳神了!”
周嬷嬷只得勉强答应,便又问先给王爷换药还是先吃东西?姚存慧便道:“还是先换药吧,把药换好了大家都清净!”说毕便不欲多言使个眼色命周嬷嬷等退下,笑着招呼姚存美用餐。
姚存美暗暗的将她们主仆随口交谈都听在了耳中,闻言笑着客套坐下,心中却暗自计较:镇西王的脾气似乎不太好啊,似乎连这位能干的二姐都劝不住了还能靠老太君跟前老嬷嬷的面子!如此说来伤势不怎么乐观了?不然,岂会如此?他不是很疼爱这位二姐的吗?
姚存美一边应付姚存慧的客气招呼用饭,一边留神看桌上的菜肴。菜肴十分丰盛,山珍海味尽有。也许是为了招待自己,各色菜肴色香俱全,颜色较深,姜葱蒜等调料作料也都加了些,姚存慧瞧了半响都没有拣出一筷子夹给沈佺,可见这些东西都不适合他吃,他的伤怕是也轻不了。
用过了饭,姚存美略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含笑告辞。临走前,又看到丫鬟端着汤药进了内室,她目光闪了闪,告辞而去。
回了家中,晚间饭后赵纪远便问姚存美今日所见如何。
姚存美便道:“一屋子的药味,想必这回镇西王伤得不轻。”
这话不等同于废话么!赵纪远心下不快,面上依然温和道:“想来也是,比如呢?你可还看到别的什么?你有没有问你二姐,她跟你说什么了?”
姚存美手指绞着帕子,冷笑道:“我倒是厚着脸皮问了,可我同我这二姐的关系你也不是不知道,她能告诉我什么吗?”
如此就对了!赵纪远心中暗暗点头。如果姚存美一问,姚存慧便说了什么,那才见得是做戏,而且是做给他看的。既然她将话囫囵过去不肯说,那才正常。
“我倒是奇怪,镇西王与你何干,你干嘛没来由的这么关心他的死活!他是死是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姚存美脸上不由得就忿忿起来。如今她住着这小小的两进房子,连熙和堂的一小半也不如!可这就是她和赵纪远全部的身家了!同样是姚家的嫡女,叫她怎么甘心?
“怎么没关系?”赵纪远说道:“你以为吕家为何会请我坐馆教书?”
“为何?”
“哼,吕家一直想要拉拢镇西王,可惜镇西王的栅栏太牢靠,他们无法可想,这才死马当活马医把主意打到了我头上。我这么说你明白了?”
姚存美想了想,却是嗤笑道:“我和我那二姐说是仇人还差不多,难不成吕家还想借咱们将镇西王府套进来,那倒可笑了!”
赵纪远不由瞟了她一眼心道还算有点脑子,没有糊涂得透顶!口内却道:“就算如此那又怎样?你们毕竟是血亲的姐妹!你出嫁的时候她还不得送礼道贺?你上门去她还不得开门欢迎?再说了,吕家也未必把希望尽数压在我们身上,不过聊胜于无罢了!你想想,如果镇西王伤重不治,落得个残疾的下场,那就等于废人一个!到了那时,吕家也用不上我们了,还能留我坐馆?我总要提前知晓好做打算!”
第435章 各方探视(二)
姚存美怔了怔,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也许吕家真的别有居心也不一定,不然就不会给赵纪远那么丰厚的修束,而且时常都有礼物相送。若非存心拉拢,岂会如此下本钱?可吕家如此真是看在镇西王府的份上,那镇西王毁了,赵纪远的差事不也得毁了?
姚存美心中顿时烦躁起来。吕家给的修束虽然丰厚,礼物也时常送,可对她娇生惯养长大的姚家小姐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她还真是不稀罕!
“吕家那破馆不坐也罢!我去求求我爹,不如你回去帮我爹做生意!我娘已经那样了,他总不好对我太过!没的看着女儿、女婿饿死的道理!”
赵纪远冷笑反问:“别说我说话不中听,你爹可能会收留我?你别说笑话了!再说了,你当我赵纪远是什么人?哼,让我去求他,你想也别想!”
“你!”
姚存美顿时梗住。自己和赵纪远这段婚姻,是算计姚存慧失败的产物,前因后果她心知肚明,也知赵纪远所言非虚。
“那,我们就离开京城!我就不信了,天下之大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姚存美心中既忿又凄然。
见她越扯越远,赵纪远心中有两分不耐烦起来,摆摆手道:“还不到那一步,且我也不甘心!放心吧,我自有主张!你还没告诉我,你在镇西王府究竟看到、听到了什么?”
姚存美再无疑虑,定定神,便将所闻所见细细的说了一遍。赵纪远是心思再细致不过的人,一边听又一边更细的问,把个姚存美问的疲惫不堪。
“不到两个时辰服了三次药、换了两次药?”吕府内书房中,吕相爷掠着胡须说道。
“是,”赵纪远点点头,“脾气也变差了许多。”他似乎不太想说,终究说道:“若是在从前,他断断舍不得说他那王妃一句重话,可照内人观察所见,似乎连他的王妃都挨了他训斥,说起来便一副头疼的样。”
吕相爷轻轻点头。明着问来的消息不一定是真话,可察言观色、旁敲侧击,通过观察细节无意中得来的却做不了假。
“哼,他们家的人口风倒是紧!半个字也问不出来!”吕相爷挑挑眉,赞许的朝赵纪远笑道:“还是你有办法!从未让本相失望过!”
“相爷过奖了,这是在下的本分。相爷接下来有何打算?”赵纪远神色如常的问道。
“接下来嘛,自然该好好计较一番,”吕相爷淡淡道:“镇西王若要养个一年半载,那西北的兵权总不能总抓在他的手里吧?”
吕相爷眼睛闪亮,有些跃跃欲试。
“相爷是想向太后上折子?”
“这是本相职责所在,”吕相爷说道:“兵权乃国之大事,本相理当上折。”
赵纪远想了想,缓缓说道:“在下亦有一番计较,不知相爷要不要听?”
“纪远总是这么客套,但说无妨!”
赵纪远不好意思拱了拱手,“礼不可废,在下在相爷面前怎敢托大?依在下所见,这折子该上,但这上法却要有讲究。相爷可早作准备,等合适的时机相爷再上折,也不必举荐旁人接替,只管将这问题提出,交给旁人去建议、交给太后定夺方为上策!”
西北军不可一日无主,沈佺虽人在京城但西北军其实仍旧在他的掌握之中,日常要处理的公务可是不少。他的伤势情况如今虽瞒着,但总不能一直瞒下去。不能痊愈,他迟早得公布出来!现在之所以不说,不过是在暗中加紧准备,好让他自己的人有备无患的接手!自己既然知晓了真实当然不能坐以待毙,也得好好的准备一番,省得到时候措手不及,能够有资本同他争上一争、斗上一斗!
说白了,双方这是在争取时间。谁的时间更充足,谁的准备也更充足!自己既然知晓了底细,未必会输给他!
吕相爷颔首微笑:“不错,老夫也得低调些,省得太后心里又胡思乱想!”
他堂堂相爷将这问题牵头抛了出来,他想让大臣们怎么响应自然就是怎么响应,这样他自己可以摘干净,也去了太后的疑心,两全其美。
赵纪远微微一笑,“相爷还记得云小蝶吗?”
“那个昏迷未醒的云小蝶?”吕相爷微微蹙眉。云小蝶这事办得实在窝囊,偷鸡不成蚀把米,捞不到好处不说还让太后起了疑心。
“是。”赵纪远没把吕相爷的脸色和不善的语气当回事,继续说道:“西北军乃是如今大周战斗力最强的军队,无论交给谁统领只怕太后都未必放心!以在下愚见,相爷可暗中派人向云小蝶的父亲威武将军云焰示好……”
吕相爷只略想了想便明白了赵纪远的意思,“你是说,让云焰接替沈佺手上的权力?”
“这是最便宜也最妥当的法子。无论从外部放谁进去,太后都未必放心。”
“可这云焰先前不过是个土匪头子,他也配……再说了,此人乃沈佺心腹,这岂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相爷,这种身上背有污点的人岂不是更加好控制吗?云小蝶先是被沈佺拒婚,接着又因为姚存慧而变得半死不活,云焰就她这么一个女儿,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相爷,但凡是个有血性的,您想想,他还能跟沈佺一条心吗?”
吕相爷一愣,继而抚掌哈哈大笑,“妙哉!妙哉!纪远,这一招果然妙极!若有人建议云焰接管,便是沈佺,也不好说出反对之言!”
“不错,不然那也太无情无义了!”赵纪远阴测测冷笑一声。
“好,老夫这就派人暗中同那云焰联系!呵呵,如今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