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怪我擅自做主就好了!”卢氏抿唇一笑,见沈三老爷神情似乎有些怪怪的忙诧异道:“你,你怎么了?看起来有心事?”
“没有没有!呵呵,我能有什么心事呢!”沈三老爷笑笑。
自己的丈夫是什么样的人卢氏向来清楚,见沈三老爷这么说一笑过之便没再怀疑什么,又兴致勃勃的笑道:“我跟你说啊,容妈收了我的玉镯子了!呵呵,只要她肯收就好!肯收,咱们便有希望了!我琢磨着,回头再挑几件好东西陆续送给她,一来二去的,不就好说话了吗!”
卢氏越说越来了信心,也顾不得等什么时候了,即刻便吩咐梅妈妈:“将我的首饰匣子拿来,我记得有一对嵌着碧玺的蝶恋花点翠金钗甚是精巧别致,还有一对珍珠坠子也不错,再看看有没有别的拿得出手的!若没有索性拿去金银楼熔了,重新打制时新花样的才拿得出手!”
“哪里就急在这一时了!”沈三老爷忙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学的这么急躁听风就是雨了!过几天再看也不迟,还是先休息一会吧!”
“凡事未雨绸缪,越早做打算越好!你就是这么个温吞性子!”卢氏不服气瞪了丈夫一眼,却依他所言没有继续坚持了。
正好沈倡不知为何哭了起来,卢氏便忙着哄儿子去了。
沈三老爷暗暗的舒了口气。
不想,沈三老爷到底低估了妻子行动派的作风,第二天一时想起来就拿了首饰匣子看了。不想,里头除了几朵半新不旧的绢花、绒花,就只有些普普通通的银钗、银镯等不值钱之物,那几件值钱的东西统统都不见了!
卢氏心中一凉,霎时呆住了。
梅妈妈也慌了神,慌忙跪下指天指地的诅咒发誓自己是清白的。
“你起来!”卢氏眨了眨通红的眼眶,忍着气颤声道:“你是同我一起去庄子里的,这儿自然没你什么事!”
留在这屋子里,能够动得到这东西的,就只剩下沈三老爷了!
“夫人……”梅妈妈一下子也变了脸色。
卢氏无声流起泪来。
三房老爷夫人的一场大闹惊动了沈老太君。
“说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慈心居中,沈老太君的脸色十分难看,冷冷的盯着跪在下方的沈三老爷和卢氏。
箫夫人暗暗向姚存慧递了个眼色,姚存慧会意,忙欲起身回避,沈老太君瞅见淡淡道:“三孙媳妇你不必回避,坐下吧!”
“是,老太君!”姚存慧只得微微屈膝应声,依旧坐了下来。她明白沈老太君的意思,虽然她是晚辈,按理说应该回避一二,但她却是这府中的正牌主母,府中各事她都有权知晓参与,沈老太君这是在坐实她的权力,也算是对四房一事对她的补偿。
“老太太!”卢氏哭得眼眶红肿,脸上泪痕不断,却是哽咽着断断续续道:“媳妇要和离,求老太太恩准!”
“夫人!”沈三老爷不由惊呼,脸色一白。箫夫人、姚存慧等人亦吃了一惊,厅中响起低低的抽气声,愕然的望着卢氏。
平日里老实本分的卢氏竟然会当着婆婆的面直言不讳说出这等话,这不能不令人感到意外。
“荒唐!”沈老太君闻言大怒,厉声道:“你发的什么疯!看不得府中有两日安生日子不是?今儿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休怪我老婆子不客气!”
沈老太君气得身子乱颤,吉祥、瑞草忙替她轻轻拍揉背后顺气低声劝慰。
无怪沈老太君会发火,卢氏这才刚刚生了儿子、刚刚出月子,好好儿的没有半点预兆却说出要和离的话来,沈老太君心里怎么会好过?
“媳妇自然会回明老太太,”卢氏拭去了脸上的泪痕,狠狠瞪了一眼急得张惶无措祈求愧疚望向自己的丈夫,心头更凉了些——这不是表明这事真的是他做的吗?
她挺着大肚子被人轰出去凄凄凉凉的待产,他不说关心她、牵挂她,反倒将她仅剩的几件好首饰掏的一干二净!
他好狠的心!
枉她这些年来事事为他操心、为他打算,到头来他就是这么回报她的!日子苦一些没有关系,只要夫妻俩同心同德一起努力,相信总有一日能够有出头之日,可是,他却背着她如此!如果他要做的是正经事,不用他偷偷摸摸,她即便不舍自然也会将东西拿出来!他偏不!可见,指不定拿着去做什么了,没准,是给外头哪个粉头相好了……
卢氏将事情说完之后,哭诉道:“媳妇自进了沈家的门,自认德行无亏,并不曾做过什么不守妇道之事,孝顺长辈、伺候丈夫,并无半分差错!老太太您说句话,我们老爷这么做,是要置我于何地!”
沈老太君不等说完已是气得浑身颤抖呼吸也紊乱了,颤着手指指着沈三老爷骂道:“你这不肖子、没出息的东西,媳妇的东西你也敢偷偷的拿,我们沈家没有你这种丢脸的子孙!你,我老婆子都替你脸红!”沈老太君恨恨啐了一口,“你说,你把东西都拿去做什么了?快说!”
“母亲……”
“别叫我母亲!”沈老太君气狠狠道:“沈家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沈老太君眼眶忍不住湿润了起来,沈家是何等人家,做丈夫的竟然偷了妻子的首饰、还是嫁妆首饰不知去做什么了,还被媳妇嚷嚷着要和离的闹出来,传了出去,几辈子的脸面都要丢尽了!她是真的感到很心痛、很心痛,什么时候这个家,竟变成了这样!
“是儿子不孝!”沈三老爷嘴唇动了动,呆了呆,却是朝沈老太君连连磕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沈老太君见他这样窝囊没用,敢做不敢说,心里更加气恼失望。
“三叔,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好说的?你快说呀!说出来了咱们一起想办法解决!别让母亲再操心了!还有三弟妹,才刚刚出了月子,受不得气的!”
箫夫人轻叹一声,连忙起身来到沈老太君身旁,小声劝慰着她。姚存慧见婆婆起身,自然也站了起来,垂手低眸站在一侧。这种事,轮不到她来插手。
沈三老爷望向妻子的目光更加心疼而愧疚,却仍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卢氏见了更心灰意冷,怨恨的盯着他颤声道:“你是不是,在外头养了女人!”
“我没有!”沈三老爷急了,却是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玉芝,我没有,真的没有!玉芝,你别生气,别气坏了身子——”
卢氏冷哼道:“是吗?既然没有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就算有也没有关系,你爱怎么样便怎么样,和离之后,即便你把人接到府里来,也与我无干!”卢氏说着这话时,心狠狠的一痛,气息一滞,眼前一阵眩晕差点儿倒下去。
“玉芝!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玉芝,你别走!”沈三老爷痛苦求道。
卢氏只是流泪,脊梁骨却是挺得直直的,神情凄凉而决绝。
看着他们这样,沈老太君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大口大口的喘气。
姚存慧心中暗叹,这个三叔也太婆婆妈妈了点,信誓旦旦的说这些空话有什么用?事情都已经闹到了老太君的面前,还由得他不说吗?即便有苦衷也是非说不可的!真不明白他纠结个什么劲!真是叫人给急死!说起来,三婶真是不容易!这些年如果没有三婶,想必三房的日子更加不好过吧?
“三叔,老太君和三婶都等着您的话呢!您一定有苦衷、这里头必定有误会的对不对?老太君最仁慈不过,三婶也是最明理的,您快说吧!不然,岂不是让老太君和三婶心里都难过!”姚存慧终于看不下去,忍不住轻轻柔柔的开口。
沈三老爷向妻子哭求道歉的话戛然而止,怔了怔,仍是迟疑着。
“唉!”沈老太君真正是无力问天、气不打一处来,心中不由得想道,庶子之所以是庶子、之所以永远也变不成嫡子,就是因为这样!这副样子,哪里配做她的儿子?哪里配做沈家的儿孙!
“你!”卢氏也怒了,失望透顶!看看,她嫁了个什么样的丈夫!这就她同床共枕了十几年的男人啊!
第391章 三房风波(二)
“我说,我说!”沈三老爷一个激灵,苦苦一笑,望望妻子,再望望沈老太君,终于低声说道:“那几件首饰——是我拿走了!我没有做别的,只是,拿到当铺里去当了钱——不是死当,等将来我还会赎回来的!”
“你说什么!”沈老太君随着他开口而渐有熄灭的怒气一下子又窜了起来,厉声道:“你把媳妇的首饰拿去当铺了!你没有月例银子吗?你这么急着要钱做什么?竟然进了当铺!”
沈家的三老爷,穷得拿了媳妇的首饰去当铺当银子!沈老太君再次被他的举动震惊得气息凝滞,手脚冰凉。
“老太太别急,听三叔把话说完!”箫夫人眉头皱了皱,连忙轻抚着沈老太君的胸口为她顺气,一边递眼色催沈三老爷快说。
“我也没有法子!”沈三老爷的头垂得低低的,羞愧道:“我,家里真的没有银钱了,玉芝去庄子里待产,总不能让她受委屈,所以我,我——那几件东西玉芝向来很宝贝,平常也不会去动,我本来想先拿去当了,等过些时候有了银子再悄悄的赎回来!没想到——母亲,都是儿子不孝!是儿子没本事!如果玉芝要和离的话,儿子,无话可说!”
沈三老爷说完这些话,厅中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众人齐齐都愣住了。
虽然他的话没有说得太清楚,可众人却都听明白了。当了那几件东西凑银子,是用在卢氏身上的。
“三媳妇去庄子里待产,我不是吩咐了府上好生伺候的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一个个都瞒着我!”沈老太君震惊且怒且气,瞪了萧氏一眼,用力推开她的手。
如果说沈三老爷偷了媳妇的首饰去典当丢沈家的脸面,那么他用典当银子来养因公事被迫出府待产的媳妇无疑是在沈老太君脸上掴了一掌。毕竟,当初让卢氏出府的可是沈老太君,而且沈老太君的确说了会派人好好照顾她的。
“是媳妇有错,媳妇没有当好这个家!没有照顾好三房!”箫夫人就着沈老太君身旁跪了下去。
沈老太君一呆,弯腰将箫夫人扶了起来,长叹道:“你起来吧!原是我一时心急错怪了你,这事同你没有关系!”
那时薛氏虽然已经不在沈家,但箫夫人也没怎么管事,而是姚存慧在管,偏巧当时出事的又是姚存慧,她处于生死一线,箫夫人又岂有不忧心的,照顾不到偶有疏忽也是情有可原!再说了,跟卢氏去的人可都是经了自己的眼、由自己亲自安排的,这会儿却不能怪到箫夫人的头上。且府上如今好不容易才和睦一些,她这句话出来,三房会怎么看大房?大房心中不服,未必却不会有看法!
“老太君您别这么说,”箫夫人起身,依然柔声说道:“我这个做大嫂的,又是当家人,的确有责任!”
“我知你不是那样人,你那身体,能顾得了自个就不错了!”沈老太君轻叹,声音蓦地一冷,“老三,你把话说清楚,那些奴才去了庄子上是不是不安分?”
那些人再不好,沈三老爷也不能说,毕竟,那是母亲亲自派着跟去的人,当着母亲的面说她们不好,岂非不孝?就是卢氏这个苦主,也不便说什么。
箫夫人便朝姚存慧瞟了一眼。
沈老太君瞧见了,猛然想起姚存慧病好之后是去过那庄子上的,便向姚存慧道:“三孙媳妇,你来告诉我老婆子!”
姚存慧想了想,上前两步屈膝行礼,遂陪笑道:“详细的状况孙媳也不知,孙媳那日去了庄子上后……”
姚存慧不紧不慢的娓娓道来,只客观的叙述了当日自己所见,其余的没有多说一个字。当时所见是什么状况,沈老太君听了自然知晓那些人都做了什么!
沈老太君即惊且怒半响说不出话来,脸色难看之极,一下一下的点头道:“好、好、好!真是好极了!这些奴才一个二个的倚老卖老、仗着几辈子的老脸什么体面都不顾了!竟敢做出这种事来!”
沈老太君怎能不气?姚存慧虽叙得客观,可听来那哪里是去照顾人的?分明是去给人添堵、添麻烦的!这是一者,更过分的是,那一个个的竟然嚣张得指着府中有事跑了个一干二净偷偷的又回来了!谁给她们的胆子?
沈老太君看着跪在下边的儿子媳妇,一个垂头不语,一个默默流泪,一时忍不住悲从心来。平日里她偶尔也会隐隐听到三言两语,说三房的日子不好过,可沈三老爷和卢氏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显露过什么,卢氏在跟前伺候的时候脸上都是带着笑的,她也就没往心里去,只当是三房人心不足私底下抱怨,哪里知晓这根本就是真实情况!不然,派去庄子上照顾的奴才们也不敢这么大胆、沈三老爷也不至于偷偷拿了媳妇的首饰去典当!
沈老太君不由得朝姚存慧瞟了一眼,暗道若是这孙媳妇到庄子上休养,别说刁奴敢扔下她偷偷跑回来不管,恐怕这府里的还想跟着去巴结呢!
沈老太君又望着沈三老爷问道:“你们的日子何至于如此?你不是领着各处田庄的差事吗?”领着差事,又怎会没有一点儿进项?
沈三老爷动了动唇,甚是纠结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