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存慧似乎知晓她的心思似的,居然午饭都在燕顺居用。
午饭过后,吕樱没奈何,只得先回一趟娘家。
薛氏夫妇生怕受沈佺牵连,也巴不得吕樱赶紧回娘家探探消息,又恐沈老太君知道了生气,便让吕樱从后院侧门悄悄的出去。吕樱心里本不痛快,因这事更感憋屈大为光火,忍着气出去了。
吕相爷也是案件旁人人员之一,这三日之内不能回府。吕樱到了吕家,便去见了母亲吕大夫人。
吕大夫人听她说没能劝动姚存慧给沈佺捎信,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挑眉道:“她真的不肯去?”
吕樱心里一动,便索性尽数推到姚存慧的身上,哼了一声道:“不错,那个女人又臭又硬,女儿费尽唇舌她硬是不肯答应!还出言不逊明朝暗讽我们吕家,说我们吕家仗势欺人!”
“岂有此理!不识抬举的东西!”吕大夫人不由大怒。
吕樱精神一振,暗自得意,趁势又道:“娘,那个女人太不识趣,留着始终是个祸害,不如咱们请太后姑姑出面,让太后姑姑下旨命镇西王休了她!”
“荒谬!你当太后的旨意是随便下着玩的?”吕大夫人没好气瞪她一眼。刚刚赐婚不到半年又下旨责令休妻,太后可不会做这种自己打脸的事!
吕大夫人突然想到吕樱和姚存慧之间的恩怨,心里一动,盯着吕樱道:“你真的跟她说清楚了?把利害关系都细说明白了?”
吕樱一怔,点了点头,“我都说了!”
“那你是怎么说的?”吕大夫人紧紧盯着她:“你一个字不拉的告诉我听听!”
吕樱顿时语塞,有些心虚的眼神乱闪。娘家捎信给她,让她趁此机会好好结交姚存慧,主动安慰宽她的心,权衡利害,软硬兼施,将她争取过来,让她写了亲笔信劝说沈佺。
只要拿到她的亲笔信,沈佺即便心里不情愿,也不得不有几分顾忌!
可是吕樱对姚存慧怨念极深,让她去结交游说旁人那是游刃有余,唯独对姚存慧,她可拉不下那个脸!慈心居外头那几句话,说是威胁逼迫还差不多,哪儿有半分结交的意思?更重要的是,吕樱心下明白即便自己放低了姿态,姚存慧对她也好不到哪里去,既然如此,她为何要低声下气?反倒不如逼迫来的更直接!
“你说!给我说清楚!”吕大夫人见她支支吾吾半响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心下疑窦更甚。
吕樱只得胡乱编造,可吕大夫人是什么人?三言两语便逼得吕樱溃不成军唯有投降!
得知真相后吕大夫人气得浑身发颤,冷着脸道:“你真是越来越没用!这么点小事也办不好!区区一个商户之女都搞不定!我就不信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还能淡定的下来?这么大好的机会白白叫你给搞砸了!”
吕大夫人气一阵骂一阵,又道:“既然事情没办成,那你回来做什么?”
“我,我也想回来探探消息嘛!而且顺便向娘您讨教讨教这事该怎么办!”
吕大夫人脸色稍缓,沉吟道:“明儿就是最后一天了,无论如何你今天得设法令她就范。”
“好,如果她一直躲在燕顺居,那我索性进去找她。”吕樱点点头。
“不行!”吕大夫人又气又无奈,嗔她道:“你从前那机灵劲都哪儿去了!那箫夫人可不是好糊弄的,当着她的面说,你要将这事嚷嚷得人尽皆知吗?这事得保密!得让人认定这事是她自己的主意!”
人人都知道吕家的翁主逼着镇西王妃写了信给镇西王,还有什么效果?
“是,娘!”吕樱无奈,只得怏怏答应。
吕大夫人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细细的问了她一些镇西王府的事,吕樱便将自己知道的都回答了。
听说姚存慧试着接手管事,吕大夫人不禁挑眉,“你那婆婆就任凭她插手?”
“不然能怎样?这里头也有老太君的意思!”吕樱没好气道。
吕大夫人略一沉吟,便道:“这事且罢了,你婆婆当家多年,断断不会愿意将手中权力交出去,想必她心里已有主意了!你平日里没事也帮着你婆婆管一些事,镇西王府的后院,可不能就这么交给大房了!”
这话说到了吕樱的心坎上,她忙点头称是,然后又道:“那姚家的似乎还真有几下子,自她管了这件差事后,我那婆婆不是没设法动过手脚,可是居然一次次都让她给化解了!娘,”吕樱讨好一笑,“您要是有什么高明的主意,不如您教教女儿吧!”
吕大夫人目光闪了闪,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你婆婆竟难不倒她?”
这怎么可能,薛氏管家这么多年,手底下可用的人定不会少,而姚存慧只不过是刚进门两眼一抹黑的新媳妇,她想要给她使绊子、出难题办法可以说数都数不过来,怎么可能难不倒她!
“你确定你婆婆真的做过什么?”吕大夫人仍然感到怀疑。
“当然!”吕樱不屑嗤笑,便捡了两三件说给吕大夫人听。
吕大夫人半响没做声。从吕樱所言来看,薛氏并不是一个愚蠢的女人。姚存慧如果不是运气好,那就是有人在帮她。
“回去提醒你婆婆一句,她的嫂子箫夫人,可是管过许多年家的!”吕大夫人忽然淡淡说道。
吕樱眸光一凛,恍然大悟,连忙点头称是。
“还是娘您英明!”吕樱笑着拍马,心情一下子感觉好了许多。她的婆婆斗不倒姚存慧,她还以为姚存慧有多高的道行——这一点让她感到十分不舒服。原来,是箫夫人在暗中搞鬼,这就难怪了!
“你呀,就是嘴甜!”吕大夫人白了她一眼,眼看天色不早,便催她赶紧回去。
吕樱也生怕出来久了让沈老太君知道不痛快,便忙答应。
吕大夫人忽然又问道:“你夫君四少爷可回来了?”
吕樱脸色立马垮了下来,目光躲闪不自然道:“还没呢,可能过几天吧!”
“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他还没回来?”吕大夫人的声音徒然提高,沉着脸道:“你怎么一点儿也不关心呀!那是你的夫君!”
“那他硬是说营里有事,脱不开身,忙,我能怎么样!”吕樱也拉长了脸。不是窝火沈桢不回来,而是不痛快他很快就要回来了!他不在,她不知有多逍遥自在,他一回来,尽惹自己发火!
“我怎么瞧着你们俩竟不像新婚夫妻,你怎么一点儿都关心自个的夫君!”吕大夫人脸色更冷了。
新婚夫妻哪个不是好得蜜里调油,哪有像她这样的,丈夫一去几个月,提起来竟是满脸的不耐烦!
“我——”吕樱有口难言。自洞房那晚沈桢被她一脚踹下了床,后来两人又诸多争吵,相看两厌,压根就没同过床,至今没有圆房,她能想他就怪了!
“从前你怎么玩都没关系,如今嫁了人就得有个嫁了人的样,别这么任性了,多关心关心你的夫君,像个妻子的样!不然,日子长了你公公婆婆也会有意见!拢不住丈夫的心,你这妻子在家里还有什么地位!”
吕樱忍气吞声的受教,垂头应是,心里早已十分的别扭。
吕大夫人见她满脸强忍着的不情愿,心知自己这番话是白费了,心里暗叹,也不再多言,挥挥手命她赶紧回去。
她只知道仗着吕家夫家不敢怎么样,可一个女人在夫家,光靠娘家立足,惹得人人暗地嫌弃,那种日子有何滋味?
第347章 生变(四)
吕樱如释重负,忙忙回了镇西王府。
一到府中,她索性连自个院子都不回,直接去了熙和堂。
这一回容妈没有阻拦她,听说她来看姚存慧,便陪笑说先去禀报。
终于不躲了?吕樱心里冷笑,不必容妈禀报,自己便进去了。容妈见状也没有阻拦,躬身应了“是”在前头领路。
吕樱没有想到,姚存慧竟然病了。吕樱进来的时候,姚存慧躺在床榻上神情恹恹,见她来了勉强半睁开眼睛朝她笑笑,挣扎着要起来又起不来,还是红蓼、萱草扶住了,虚弱无力的同她打了声招呼,随即又躺了下去。
吕樱瞳孔骤然睁大,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她“病”成这样了,她还能说什么?即便说了,她也许也“听不清”吧?
“大年下的,三嫂可得多多保重呀!弄出病来多不吉利,会倒霉的!”吕樱不酸不凉丢下几句话,转身忿忿而去。
待她走了,姚存慧方从床上起来,望望外头渐渐黑下来的天,心也微微的沉下去。今日,沈佺没有派人回来报讯,也不知如今进展怎样了!
第三天,依旧平静。此事沈佺只是旁听,镇西王府连派人打听消息的资格都牵强,沈老太君索性命静观其变,箫夫人的脸色也愈加憔悴了,躺在床上一度几乎昏迷,令府中更加笼上了一层愁云惨雾。
第三日晚上,千岭终于又回府报信了,说是案子已经了解,等明日善后事宜处置完毕,王爷便可以回来了!众人听了这才将心放下,乌云罩顶的气氛也松和了些。
箫夫人苦苦挨着终于等来了消息,却再也撑不住,当夜又昏迷了过去,唬得姚存慧、沈佳琳等受了一夜,就在燕顺居中暖阁里随意眯了一下。
第二天中午,沈佺终于回府,除了脸色有些疲倦,精神还好,披着猞猁大氅大步踏进府来,众下人们仿佛一下子抓着了主心骨,心间情不自禁一松,忙忙躬身行礼。
沈佺先去给沈老太君磕了头,祖孙两个在暖阁里说了好一阵子话,随后沈老太君好言叮嘱安慰了他几句,便忙道:“快去燕顺居看看你母亲吧,这几日她可担心坏了!昨儿晚上听说你无事一下子松了劲昏了过去,你媳妇和妹妹守了她一晚,你快去瞧瞧!”
沈佺一怔,心中顿时有些茫茫然、空落落的,忙答应一声,出了门朝燕顺居走去。
一路上,沈佺心绪乱如麻,莫名的烦乱起来,越靠近脚步越发沉重,发了一会儿愣,终于踏了进去。
燕顺居众人见了沈佺仿佛捡到了活宝,金英慌忙一路奔进去的大声喊着“夫人!王妃!王爷回来了!王爷回来了!”小丫头忙忙在前领路。
沈佺心中一暖,加快了脚步。
刚过了天井、穿堂,便看到姚存慧、沈佳琳、黎妈妈等众人迎了出来,齐齐上前参见。
沈佺挥手命起,握了握姚存慧的手,二人脉脉相视;沈佳琳眼眶也有些发红,屈膝叫了声“三哥!”,沈佺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后,一手牵着媳妇,一手拉着妹妹一同进去。
箫夫人已经听到了消息,正挣扎着穿衣裳要起来,金英、金梅为她披上绛紫葡萄纹的妆花缎披风,理了理头发,扶她靠坐在床头苦劝道:“夫人您别急,您身子虚弱快别下床了,王爷一会儿会进来看望您的!”
箫夫人哪里肯依?只是摇头欲起,喘息着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快扶我起来,我得亲眼看见佺儿!”以往她卧病在床起不来,沈佺只是在门口磕个头,请她静养便走了,箫夫人想及往事不禁火烧火燎的着急起来。
金英、金梅苦劝不已。
沈佺和姚存慧等走到门口刚好听到箫夫人的话,沈佺脚步不觉微微一怔,黎妈妈忙陪笑道:“王爷,您和王妃进去看看夫人吧!夫人可想着您呢!”
沈佺点点头,握着姚存慧的手进去。黎妈妈忙轻轻拉扯住沈佳琳的袖子,众人回暖阁等候。
箫夫人正挣扎着,猛抬头瞧见沈佺,眨了眨眼,顿时喜极,朝他伸着手颤声道:“佺儿!佺儿!你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沈佺心中酸涩,忙几步上前,握住箫夫人的手,点点头道:“是……,娘,我回来了!”
箫夫人心头大震,哆嗦着唇怔怔的瞧着沈佺,目光直直的,眼眶中渐渐泛出水雾,猛的抱住他痛哭起来。
沈佺身子一僵,张惶的双手慢慢抬起,轻轻的抱住了箫夫人,“娘……”母亲的身体那么瘦,他刚才分明所见她的容颜那么憔悴蜡黄,双颊凹陷,目光无神,原先养回的一点儿肉这几日尽数又耗尽了。沈佺心里一时骤痛起来,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
箫夫人眼泪越发汹涌,哭声撕心裂肺,仿佛要把这二十多年的悔痛全部发泄出来,沈佺心里百感交集,又喜又悲,又有点儿茫然恍然。他从没想过,他们母子之间会有冰释前嫌的一天!更没想过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姚存慧早已使了眼色屏退了金英、金梅。沈佳琳和黎妈妈在暖阁那边也听到了箫夫人的哭声,两人吓了一跳刚想过去看个究竟,金英、金梅忙上前说了缘故,两人方又站住了。
“好,好!”黎妈妈眼眶红红的,一时间有点儿说不出话来。沈佳琳也怔怔的瞧箫夫人的卧室方向望了几眼,神情复杂,欢喜又伤感。
姚存慧见箫夫人越哭越伤心,还在断断续续的说着什么,没有半点儿停下来的意思,忙上前苦劝。沈佺也回过神来,一并劝着箫夫人。
好容易渐渐劝得箫夫人停下来,母子两个好好的坐下说话。
姚存慧忙上前替箫夫人整了整身上的衣裳和头发,替她掖了掖被子含笑道:“娘,您好好的养着身子,王爷回来了,您也该放心了!”
“这事可正经了结了?有没有留下什么尾巴?有没有人为难你?”箫夫人拭了拭泪,忙又问沈佺。
沈佺一一回答了,说道:“这事本就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