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谦!”平津翁主板着脸色,用一种哄小孩子的语气道:“别胡闹了!你小慧姐姐的腿要是不赶紧让大夫瞧了上药,拖的时间长了万一留下疤痕怎么办?樱姐姐答应你,等帮她包扎好了,就派人送她回去,好不好?”
谦谦无话可说,一时愣住了。
“翁主好意——”
“姚小姐!”姚存慧一句话还没说话就被平津翁主打断,平津翁主似笑非笑道:“怎么?难道姚小姐还怕我害你不成?呵呵,我这人说话直,姚小姐不要见怪!你在我这里受的伤,不让我做点什么我怎么过意的去呢!”
姚存慧心中冷笑,心道不做点什么你的确过意不去,只是我若留下,这腿上是肯定会留下疤了,没准还会添上些别的毛病!
“其实不过一点点擦伤而已,不碍事了,民女是什么身份?不敢劳动翁主关心!民女怕折了福,还请翁主见谅!”姚存慧咬着牙行动如常上前两步,朝平津翁主施礼,微笑道:“打扰了半日,民女也该告辞了!民女的嫡母卧病在床,做女儿的在外边赏花玩乐,实在是心中不安!还请翁主体谅!”
平津翁主脸色“唰”的沉了下来,冰冷锐利的目光盯着姚存慧,姚存慧垂眸颔首,神色坚定,虽不出声,那架势也是丝毫不让。
吕蓉微微蹙眉,这个妹妹今日非要办这什么赏花宴,还要把姚存慧请来,她就知道必定有事故,生怕她又惹是生非,奉了父亲之命一直留神左右。此时见姚存慧态度坚决要走,自己的妹妹非要留人,这其中必定有缘故,再瞥见姚存慧鬓上的金钗,联想到如今吕家与镇西王之间的微妙关系以及镇西王的那副脾气,吕蓉无声轻叹,轻轻拉了拉吕樱的袖子,“算了吧,既然姚夫人卧病在床,再留姚小姐怎么说的过去呢?且姚小姐心中也不安定!”
吕樱冷着脸轻哼,姚存慧大喜,谢过两位翁主,与谦谦二人连忙去了。
第269章 赐婚风波(十六)
前院那边,琥珀、小梨差点儿要急疯了,偏偏芙蓉园的下人们一个个都滑不留手,想要打探一下消息都很难。两人见到姚存慧和谦谦出来,都松了口气,忙迎上前来。
姚存慧点点头向她二人笑笑示意无事,二人这才放下心来。
琥珀悄声苦笑道:“千山过来打听了好几趟,可惜我们对园子里的情况也一无所知,真是急死人了!”
谁知道这平津翁主这么促狭?竟然一个外来的丫鬟都不许入花园,云老太君怕是也没有想到!
主仆几个和谦谦忙忙出了芙蓉园,谦谦在园外就笑吟吟的下了车,姚存慧看到远处等候谦谦的大山,方放心离去。
沈佺在暗处见她们无事,便没有现身出来,只是同千山递了暗语,千山回头小声陪笑道:“姚小姐尽管放心,我家爷会在暗处一直跟着马车直到小姐回到姚府!”
当着琥珀姚存慧微囧,狠狠瞪了千山一眼。千山无辜,心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小姐您还矜持什么!而且,人家琥珀姑娘也是识趣的,这不,装没听见在和小梨小声说话呢!
皇宫花园里,正在柳烟亭上观鱼喂鱼的吕太后听见女官来禀:礼亲王爷求见!吕太后撒鱼食的手微微一滞,嘴角翘了翘,淡淡道:“宣。”
不多会,就听见踏踏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敢在皇宫里这样大大咧咧毫无顾忌走路的,只有礼亲王一个。
只有他有这个胆子,也只有他这样太后容得下。
“老臣参见太后!”礼亲王虽然脾气率性、性情耿直,可该有的礼数从未缺少,到了柳烟亭,便规规矩矩跪下,向吕太后磕了个头。
“六弟多礼了,起来吧!”吕太后微笑着抬了抬手,手中轻轻捏起一把鱼食漫不经心往水里撒去,引得五颜六色的锦鲤又是一阵骚动。
吕太后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两分感兴趣的笑意欣赏着抢食的鱼群,一边不紧不慢说道:“六弟急急进宫,所为何事啊?呵呵,不知什么样的大事惊动了六弟!”
如果换了别的臣子听到这意味不明的话,早紧张得身上额上冷汗直冒,可礼亲王却没理论这话,哼了一声气忿忿道:“没有大事,一件小事,关于太后娘家的小事,不知道太后管还是不管!”
“哦?关于哀家娘家的?”吕太后诧异的望过来,终于将手上装鱼食的盘子放了下去,拿起素帕轻轻擦了擦手,笑道:“怎么?哀家娘家的人招惹六弟了?”
“招惹老臣,老臣直接就同他们理论了,不敢来劳烦太后!老臣要说的是姚家那丫头的事!”
吕太后的脸色瞬间冷了下去,锐利的目光如电般直直射向礼亲王,礼亲王神色淡淡,眸光却是与太后迎视,丝毫不躲。
吕太后轻哼一声挪开目光,“这件事六弟也要插手?”
“后生小辈的事,按说也轮不到老臣插手——”
“那就别插手!这事,本来也同你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吕太后不由分说打断。
“可是,姚家那小丫头颇对老臣的心意,老婆子和谦谦也喜欢她,她又治好了老臣的老毛病,老臣是见不得人欺负她的!”礼亲王固执把话说完。
吕太后让他给气笑了,冷哼道:“她自己没本事被人欺负怨的了谁?这六弟也要管?怎么,六弟是想让哀家赐她一道无所不行的圣旨?”
礼亲王也哼了一声,毫不客气道:“如果是光明正大的过手,无论结果怎么老臣无话可说。可惜啊,丫头没投着个好胎,若是投生在吕家、做了太后的嫡亲侄女就好了!”
“放肆!”吕太后变色断喝,狭长的凤眸中精光灼灼,盯着礼亲王寒声道:“礼亲王是不是觉得哀家待你太宽容了?”
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们不由自主将头垂得低低的,大气也不敢喘,紧张得一颗心差点要从胸腔中跳出来。
尽管不是第一次看到礼亲王将太后气得够呛,尽管每一次到最后都有惊无险从无例外根据经验这一次多半也是一样,可是太后一发怒,众人仍是感到心惊肉跳。
“老臣不敢!老臣只是就事论事!”礼亲王皱皱眉,毫不犹豫道:“总之,老臣先同太后知会一声,那丫头,老臣肯定要保她!若有谁再动什么邪门歪道的心眼出手暗算,别怪老臣有样学样!”
“你——”吕太后脸色铁青,狠狠的瞪着礼亲王,气得身子微微发颤,却拿他半点儿法子也没有。
她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可她却不能因为这样就治他的罪!若连他这个救命恩人都容不下,其他人岂不是更胆战心惊?人心一浮动,天知道要花多大力气来安抚!
况且,他说的话并未违反什么规矩例律。
“你这是在威胁哀家?”
“微臣不敢!”
吕太后周身散发的冰冷气息骤然弱了下去,冷冷的哼了一声,心道不敢?你这明明就是!
她完全相信,如果吕樱那丫头再做什么小动作,这老头子没准会直接带人上吕家去绑人。她相信这种事情他肯定做得出来。
“阿樱不过是请她赴园赏花游玩一遭罢了,有什么值得你大惊小怪!”吕太后不满的瞪了礼亲王一眼。
礼亲王抬了抬眼皮子,没有吱声。
吕樱到底是吕太后最宠爱的嫡亲侄女,当着吕太后的面把话说得太透彻了,难免她会恼羞成怒。反正,她自个的亲侄女是个什么脾性、有多大的胆子她自个清楚!
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他总不能不给她台阶下。
果然,吕太后见他没有反驳自己的话,脸色一下子又好了许多,瞟了他一眼,见他一副今儿不拿出个说法来就不走的架势,不由莞尔,笑叹道:“好了,哀家明白你的意思了就是!”
“那太后您是答应了?”礼亲王不依不饶。
吕太后挑眉朝他瞪过去,只得哼道:“答应了!”
“微臣谢太后!微臣不打扰太后赏鱼了,微臣告退!”礼亲王躬身行礼退下。
“老东西,有事没事给哀家添堵!”望着礼亲王离去的背影,吕太后冷沉着脸,将那一盘鱼食连同盘子一起扔了下去,引得鱼群欢腾不已,扑腾出一阵哗哗的响声。
“来人,传吕相进宫!”吕太后拂袖起身。刚刚走出柳烟亭,她突然又停住脚步,回头朝那聚在一起犹未散去的鱼群望了一眼,淡淡道:“小德子,回头下去将那青花盘子捞上来!”
吕太后这边气忿忿心中憋屈着,礼亲王那头却是暗暗松了口气:如此,吕樱那丫头总该停止疯狂了吧?这件事的症结说到底还在太后,太后心中究竟是怎么打算的,他也不敢妄猜。
今日之所以进宫跟太后说了这番话,一来的确是有在太后面前说的那些理由,他是真的欣赏姚存慧、喜欢姚存慧,不忍心看着这么好的一个姑娘白白的丧命在吕樱的手中。更重要的是,他是为了镇西王沈佺。
沈家在军方的势力无人能出其右,每一代的镇西王虽是袭爵,可却都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实打实的名符其实。
而这么多年来,无论吕家怎样拉拢,沈家始终保持中立。沈家忠于的是大周。如今朝堂之上,能够做到像沈家这样的已经很难得了!礼亲王敏锐的察觉到沈佺对姚存慧的感情之深,如果姚存慧毁了,沈佺极有可能也毁了。所以,无论如何他必须保下姚存慧。
保下她,也等于保住了沈佺;保住了沈佺,就是为大周保住了一名忠良大将!谁也无法预测沈佺将来会起什么作用,但礼亲王敢保证,他肯定不会投入吕家的怀抱就是了。
多一分力量牵制吕家,周氏皇族便多一分机会。
他虽不得不退出朝堂,站在后方,但他也是周氏的子孙,流着周氏的血脉!只要活着一天,就要为周氏做一天的打算、操一天的心。
“二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容妈看到姚存慧回来,浑身松了劲般的大大透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慧儿,你没事吧!”闵氏也笑着上前。
姚存慧大感意外,忙笑道:“大表嫂,您竟还在这儿?”
“没看到你平安回来,我怎么回去同老太君交代呢!”闵氏笑了笑,携着她的手上下打量。
“我没事,虚惊一场,还好碰上了礼亲王府的谦谦小郡主。”姚存慧忙将今日的经过大略说了一遍,隐去了自己被逼饮了杯酒的事,一再表示自己无妨。
闵氏听得也不由后怕,叹息道:“琥珀向来机灵,本以为有她陪着多少有个照应,没想到那平津翁主——,还好慧儿你也不简单,不然岂不是——”
“所以说这是老天有眼嘛!”姚存慧笑道。
众人都笑起来。
“大表嫂,外祖母想必还在等着您回去呢,我也就不留您了!请您转告外祖母,慧儿感激外祖母关心爱惜,改日再过去给她老人家磕头!”
“那我便先回去了!明儿得空,你别忘了过去!”闵氏也知道云老太君肯定在心急如焚的等着消息,便点点头答应去了。
不一会儿,姚老爷和姚诗赞、四姨娘也来了,见她无事,众人都放了心,姚老爷和四姨娘先走,姚诗赞又留下多啰嗦了几句,才脸色怏怏的走了。小家伙很内疚,在这件事情上,他完全帮不上忙!
第270章 赐婚风波(十七)
这一晚上,姚存慧却是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姚家所有的人、外祖母,沈佺,礼亲王爷,似乎每个人都因为她卷入到这件事情中来了!因为她的事情,打乱了他们每一个人的生活!而她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姚存慧嘴中发涩,苦苦一笑,似乎,她什么也做不了!只有挨打的份!
她和吕樱的身份相差太远,即便外祖母撂下话,即便吕家家长警告了吕樱,吕樱依然可以有无数种法子对付她。
事情再这么发展下去,她不知道最后会怎样。
宫里始终没有传出任何消息,太后对此仍不表态,可想而知吕樱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
今日逃过一劫,下次呢?还能这么幸运吗?
她总不能将自己的安全问题全部依赖旁人。
姚存慧摸出贴身的黄铜钥匙,从柜子底部拿出一个盒子,轻轻的打开。
盒子里静静的躺着一个同心结,大红的颜色依旧光鲜夺目,光滑的最上等锦缎料子依然触感绝佳。姚存慧将那同心结握在手中,下了决心。
茶馆中。
宁安翁主吕蓉坐在桌前含笑品茶,微微打量着对面穿着淡绿衫子、清新可人的女子。
“如果不是亲见,我很难想象,姚小姐竟是那般性子的人,”吕蓉轻轻将手中甜白瓷印花茶碗放下,抬起手绢拭了拭嘴角含笑道:“我那妹妹的性子,自小就让长辈们宠惯了,加上太后又格外喜她,从来她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也许这一次她要失望了。”姚存慧微微一笑,轻轻啜了一口手中的茶。黄山云雾,琥珀色的茶汤澄净透亮,散发着氤氲的热气,淡淡的茶香在这热气中弥散开来,沁人肺腑。
她曾经对这黄山云雾没有什么感觉。因为父亲头一回赏的茶叶是这种,她便喝了。后来大姐姐见她天天喝这茶,以为她喜欢,便不时送些,即使远嫁到金陵也没有忘记;后来大家渐渐的就都说她喜欢黄山云雾,给她送茶叶都是黄山云雾。
喝着喝着,似乎黄山云雾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