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这章字数够长了么,不要再说我糊弄人哈~~
、筹码
向来宽和温厚的他此时却坚持着,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手依旧稳如泰山——迟疑了良久,几将朱唇贝齿咬碎,她的手终是与他相握,一握之下才发现,他们的手竟同样冷如冰雪。
而下一刻,沈红叶的手微一用力,西桐便被他紧紧拉在怀中。
西桐下意识地挣脱,突然感觉到沈红叶的身子一颤,像他如此隐忍的人……西桐蓦的一僵,手指拂过之处又湿又濡,恍然让她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重伤之下舍命赶来相救,更何况这伤还是因她的家国而受——心下低叹,不敢再动,顺势伸手扶在他臂间。
而沈红叶仿佛没有感觉,而是抬眼望着前方的身影,目光微闪:“几位救下七公主,红叶不胜感谢。然深夜以夜行者姿态出现,又蒙面不敢示人,却让下官不得不怀疑各位行不可告人之事,还望各位摘下面巾说明来意,以示清白。”
这一番话说得西桐面色又是一变。
字字锋锐,却句句在理。
江灿已在淮风诈死,若此时表露身份,岂非前功尽弃?纵是沈红叶不说,似曹校尉一般识得他身份面目的人又岂在少数?
而沈红叶这番话,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若我不肯呢?”此时江灿忽然开口,声音里全然没有平时他同她说话时的轻佻风流,沉沉的似含了镕金销石的迫人气势——原来,每个人都有无数个面具呢,曾经温润的右相和妖娆的质子,此时在她眼前全然化成两个陌生人。
沈红叶只是平静的而立,而他身边的几名弓箭手手中的弦却紧了几分。
而江灿身侧几人兵刃间的寒光仿佛也冰冷了些。
一时间气氛紧张,和着空气中的血腥味道,让人有些窒息。忽听江灿笑道:“原来在下救人竟还救出滔天大罪来了,沈相颠倒是非的本领着实高明。”
沈红叶也淡淡一笑:“阁下救人之举自然让红叶感激,然而对待居心叵测之人,却要另当别论,看阁下身手气度也应当是心思缜密、位居人上之人,又岂能不理解红叶这番防患之心,毕竟红叶身为燕颖臣子,自然要对燕颖江山负责。”
此时纵是西桐没有他们二人的深沉心机,却也明白了,看来沈红叶已经猜出了江灿的身份。思及当日从平阳关归来时沈红叶也以为江灿已死,而她当时默认而刻意瞒了他,此时难免有些心虚。
西桐张了张嘴,她想替江灿开口洗脱嫌疑,可是这的确不只是感情上的纯粹的信任,事关两国利益,事关国家安危,江灿毕竟当时是从燕颖被驱离的,此时貌然出现在这里,名不正言不顺,又如何堵得上悠悠众口。
“沈相待这燕颖江山,果然是上心得很,形如己物呢,这点只怕连在下都自愧不如!”江灿挑了挑眉,隐隐露出几分嘲讽。
沈红叶面色微变,眉宇间忽现厉色:“阁下字字别有用心,又是何意?在其位谋其政,红叶不过尽己绵薄之力替陛下分忧……”他声音略低了几分,“阁下这番好口才,倒不如好好解释入我境,潜我国都的真正目的,阁下是愿意去鸿胪寺,还是愿意去东应大牢?”
沈红叶这番话已然点明了江灿非燕颖国之人的身份,显然是江灿的嘲讽激怒了沈红叶,西桐的心不由也提了几分:“沈相……”
“公主最好不要感情用事。”沈红叶的目光扫过来,一语双关间,竟让西桐微微心虚。
“真正感情用事的只怕是沈相,在下一番好意都能被说成是居心叵测,不是公报私仇又是什么?或者沈相觉得在下英雄救美抢了沈相的功劳,让沈相情何以堪……”
西桐忍不住闭了闭眼——两个心机足够深沉的大男人,此时竟让她有种无力感。当着这么许多人的面,没必要把事情弄得像争风吃醋一样吧,她才是真真的情何以堪!
“陛下一直答应赐红叶一块地另建府邸,红叶看上了南河巷附近,正琢磨着现在开始建,刚好两年后建成,跟公主完婚时用比较合适。”沈红叶此时却不动怒,只淡淡笑道。
西桐微惊,还未来得及开口,沈红叶又道,“若公主不喜欢南河巷,北城的柳云绸布店、西市的丁香赌坊或者它对面的红袖楼,也都是位置不错的地段……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西桐已然明白沈红叶的言外之意,想不到除了南河巷,江灿在燕颖竟有这么多的暗处势力,他竟然把燕颖当成了什么?而彼时深情款款的表示知无不言,承诺有她在不动燕颖,但到如今她还能否相信于他?
而她更未曾料到的是,沈红叶竟会知道的这般清楚——他究竟又有多少势力,有多少事情是瞒了她的?
“沈相知道的果然不少,其实这些店铺做的都是合法的生意,仅仅是为了让我这不得志的质子在燕颖的几年能够维持锦衣玉食的生活而已。不过既然沈相有意断我财路,我也只好再从别的地方打些主意……”江灿却不动怒,只是笑眯眯地道,“比如受人所托去劫杀北野国的使臣然后让燕颖和北野能够打起来,再比如跟朝中别有用心的人合作一下在回京跟上暗杀某些某些举足轻重的大臣之类的,又或者在边关搞点战乱兵变混水摸鱼也不错……”
江灿一番话说让沈红叶目光锐利了几分:“你果然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江灿笑得仿佛很无辜。
西桐此时却不由倒吸了口气:“你是说这些都是……”她的目光扫过江灿和沈红叶身后的众人,见他们说话却都没有回避这些人,心下料到像这样心机深沉精明之人,若肯让属下留在自己身边而说得毫无顾忌,这些人必然都是他们的亲信,犹豫了一下,西桐低声道,“劫杀北野使臣和使你受伤,果然都是任相派人所为?”
沈红叶缓缓点头,只是神色却愈发凝重了几分:“你这最后一句又是何意?”
江灿见他二人神色亲密,目光微闪,闻及沈红叶问自己,却只是笑道:“沈相足智多谋,智慧过人,握掌乾坤,无所不能,又何需来问我?”
“江灿!”西桐见他言语中的揶揄,不由心下几分薄怒,国事非同小可,她不愿当成玩笑。
“你那国之栋梁、中流砥柱的未婚夫婿可是口口声声说我居心叵测,不但封了我的生意,断了我的财路,这不还要抓我去蹲燕颖大牢……”听江灿一副无赖般委屈的口吻,仿佛仿佛刚刚飞身救人,与沈红叶言语相争和侃侃而谈,甚至眉宇间的逼人锐意不输旁人的种种表现只是错觉。
但西桐明白他在意的是什么,却有种无力的悲哀感觉,早知道自己终有一天要面临这样的境况,她曾天真的以为会是在两年多之后,原来竟是今日么?
“江灿……”一时间心绪万千,这两个同样的字再出口,却只余感伤。
江灿目光微黯,不用猜便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忽的向她招招手:“你过来,我便告诉你……”
西桐还没说话,却明显感到身边的沈红叶身子一僵,他冷笑:“多谢江三皇子好意,纵是没有你的消息,红叶也自然有办法得知,七公主是金枝玉叶,岂能由你呼来唤去……”
江灿耸耸肩,只是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印在他面前晃了晃,沈红叶面色瞬间白了几分,不由上前半步厉声道:“你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江灿却依旧神色如常,悠悠地道:“你让她过来,我只告诉她。”
西桐虽然不知道江灿手中是何物,可她从未见过沈红叶这般凝重的面色,心下已然知道这必定是关键的东西,于是松开了沈红叶上前几步。
沈红叶身子微晃,面上浮起一丝苦涩。
“江三皇子,请讲。”西桐走到他面前,行了一礼,垂眸淡淡道。
江灿从的角度可以看到她梳得精巧优雅的发髻,可以看到她优美白晰的脖颈,可以看到她挺得笔直的脊背,却唯独看不到她的眼,她的心。
良久江灿无语,眼神渐渐阴郁几分:“你这是作为燕颖国七公主而来,还是作为木西桐而来?”他忽然俯下头,附在她耳边低低地道,神态十分亲昵而暧昧。
西桐只觉得他呼出的热气扫过自己的脸颊,声音却渐渐冰冷,一时间她身子微僵,只觉得心下是冰火两重天的种种煎熬。静了片刻,她终是轻轻开口:“我是木西桐,却也是燕颖国的七公主,这两个身份终身哪一个都无法割舍,又何必自欺欺人地强行分开呢?”
西桐缓缓抬头注视着他,她以为自己把一切情绪都掩饰得很好,可那眼中苦苦压抑着的忧伤悲哀还是不经意间浮上了她的眼底眉梢,让江灿恍然间明白了她心底的真实想法,竟不忍心再苦苦相逼。
他的手轻轻拂过她的肩头——他何尝不知道她一向喜欢把那么多沉重的责任扛在自己身上!她只是一介女子,那纤弱的肩膀,又如何去扛这国家天下,纵是冰雪聪明,纵是坚强自立,纵是博闻强记,可那天性使然的单纯和善良又如何去面对太多的阴谋算计、血雨腥风?
江灿的触碰让西桐下意识地沉了肩膀去躲,可待看清他眼中不及收回的温柔和怜惜,她的身子却仿佛被石化一般再不能动。蓦然间眼中酸涩难当,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逼回那份水意。
这略带了孩子气的表情让江灿目光中复又添上了一层笑意,仿佛天上的月华点点溶入他的眸间一般,让西桐心跳漏了两拍,但蓦地想到二人目前的境况,她目光微冷了几分,侧身避开他的手:“关于刚刚提及的边塞要事,还望江三皇子知无不言,西桐代表燕颖子民必感谢三皇子。”
“我要燕颖子民感谢我做什么?”江灿见她这般拘束的表情,眼中的笑意却愈甚。想到众目睽睽之下他这般的表情和无赖般言语,西桐不由恼羞成怒,转身欲走。
谁知江灿却一把拉住她的衣袖,西桐回头:“请江三皇子自重!”
“在你眼中,江山一向比我重。”他缓缓开口,明显感到她衣袖下的手臂微颤,他却迎上她的眼,笑得妩媚,“可我却独爱你这份执着!”
说着,却不顾她眼中的震憾,将另一只手中的小印放入她手中,又从怀中取了一封信递给她,笑道,“不要看,交给沈红叶。”
西桐忍不住怔了怔——既是给要给沈红叶,又为什么偏要她过来……见江灿眼中明晃晃的笑意,她蓦地明白,他分明就是故意要让沈红叶难堪!
作者有话要说:迟来的祝福,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PS:江妖孽PK沈腹黑,妖孽暂胜!
、崩云
心中的伤感和震惊迅速被冲淡了几分,她想开口相斥,但责备的话却又说不出口。她有些恨自己的优柔,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小印和信,她轻声道:“多谢你……江……”见他的目光微闪过一丝清冷,她轻轻叹息:“江灿……”
这声相唤竟似春风,吹去他眼中浅牵凝结的一丝阴郁,见她想走,他拉着她的手臂微一用力,那熟悉的妖娆瞬间又缭绕在她身边,不及她再开口,他忽然低低开口说了一句话,然后便非常君子地放开了她,向后退了半步:“公主慢走。”
心头突然狂震起来,西桐觉得自己要费尽全身的力量才能压抑住他带给她的震憾,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沈红叶身边,又如何把那小印和信交到沈红叶手中的。
“在下可以走了么,沈大人?”江灿的话让西桐清醒过来,她抬头下意识看向沈红叶,却见沈红叶目光自那方小印和密信间抬头,他白晰修长的指紧紧握着手中的两样东西,手背上隐露青筋,一双眼竟亮得惊人。
就那样定定地望着江灿良久,他忽然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多谢江三皇子,江三皇子请便!”
“你不必谢我,你知道,我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这燕颖江山。” 明知道他为的是什么,他却没再看那人一眼,只是淡淡笑道,“当然在下也有一求,请沈大人……”
“江三皇子所求红叶作不了主,待得红叶回禀陛下,由陛下定夺关于顾老板等人的去留。”沈红叶回视,“相信陛下自有公断。”
果然他知道自己求的是什么,江灿也抬手行了一礼:“有劳沈相了。”
说话间他的神色却似笑非笑,“若是昭帝陛下不肯,在下自然还会再来……”
说罢只是挥了挥手,率了手下几人缓步离开。
火光下,那修长矫健的身影极是从容潇洒风流傲然,别有一番气度。
这般的风采,此时此刻纵是想掩也掩不住,更何况他并无意再去掩饰。
却听沈红叶在一旁低低叹息:“淮风襄帝居然于昨日……驾崩了,难怪,难怪……”
西桐恍然,难怪江灿这般的有恃无恐,根本不在意沈红叶揭穿他诈死一事,只怕他与淮风太子江烽,已然要到了兵戎相见的境地,他不需要再掩饰自己的实力,他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出现在朝堂之上一展他的雄心壮志了么?
蓦的一丝酸楚渐渐弥漫上来。纵是处事轻狂不羁,纵是身在天家早已看淡血肉之情,那不能割舍的血缘终是他心头隐隐的伤痛吧——梅为淮风国帜,白梅白梅,刚刚她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