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衣的言步入宫中内殿,恭谨说道:“三爷,您让属下探听的事打探到了,不过因为皇上太是敏锐,是故仅探到了一点消息。果然不出三爷所料,慕家确有尚有一息尚存。”
殿内,那三爷正坐于上座,安静抚弄古琴,听了言的话,虽是轻轻顿了下指尖,但似乎并不意外。长发自其鬓角轻垂,被银蓝色发带慵懒缠绕,狭长而幽静的珀色双眸中,看不出任何波澜。
半响,他继续抚琴,只用那宛如寒玉的声音问道:“药,给了吗?”
【021】被锁住的少年
言点头,说道:“那婢女已经将药带回去了,只是属下不明——”
然,没等言说完,三爷便动了下唇角打断道,“在透云阁的时候,你可看到慕云若?”
言知道三爷不喜别人究问,遂收了话,应道:“属下看到了。”
三爷又问:“如今,可是长成俏丽的女子了?”
言应道:“虽然被废后吃了不少苦,看来有些纤薄,但面容俏丽,确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闻言,那人缓缓自琴边站起,走到内殿门口。
望着外面纷纷而下的轻雪,他低声说道:“本王最后一次见她,还是个只会拽着本王衣角一脸青涩的孩童,现在,是长大了。”
三爷轻笑,缓缓的扬了指尖,待落雪而至,他用着很轻,很淡的声音喃喃而道:“云儿,再等些时日。在此之前,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他淡淡而笑,或温柔,或冰冷。
指尖上落下的白色,渐渐融化,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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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儿,三哥以后带你游山玩水,离开这是非之地如何?
云儿,三哥现在要去做一件事,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云儿,你还会,记得三哥吗?
三哥,三哥……你在哪?
为什么都说三哥疯了,为什么要把三哥身边的所有人都诛杀了?
三哥……三哥……
……
透云阁入夜,周围一阵寒冷。
“主子,主子!!您醒醒!!您做噩梦了!”突然一个声音窜入脑海,惊醒了因着怜香出去太久,而不小心睡去的云若。
云若蓦地睁眼,一时有些恍惚,似是仍沉浸在方才那一抹痛彻心扉的梦中。
那是什么,那是谁?
云若拼命回想,却毫无头绪,但脑中又反复浮现着方才的画面。
这似乎是一个沉寂在慕云若心底很久很久之前的记忆,或许就是因为太久,所以是那般的模糊不清。
记忆中,那是一个冬雪之日。
零零散散的雪中,有一抹修白的身影,是个少年,俊美的如同瓷娃娃。
回眸间,那双琥珀色的金眸冰冷,却又温柔。毫无血色的脚腕上,被重重锁链缠住,寸步难行。
只见他轻笑一声,正云淡风轻的转身迈向一个冰冷的宫殿。
过去还是孩童的慕云若大声的哭着,似乎想要伸手去抓那名少年。
然而很快,她伸出的手,就被另一个少年用冰冷的力道狠狠拽回,继而将她毫不留情的扔到了身后。而这名少年,没有大喜,没有大悲,只是散发着一种冷漠和绝望。
云若蓦地抬了下眸,有些讶异,因为记忆中最后的少年,竟是如今的九五之尊,夏侯靖。
云若晃晃头,单手扶额,一片迷茫。
少年旧梦,只是怎么突然毫无征兆的出现,似是预示着即将见到什么人?
梦境,终始开始慢慢变得模糊,她再是回想,却已经逐渐看不清那少年的模样,然而那少年所入宫殿的名字,却反而深深刻入了少时慕云若的脑海。
“千乐宫……”云若轻喃,清眸垂下,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在旁边唠叨半天,却得不到丝毫回应的怜香终是耐不住,摇了摇云若的肩道:“主子!您想什么呢,快些翻过去让奴婢给您上药!嘻嘻,奴婢今日可得到好东西了!”
说着,怜香便拿出先前见到的紫灵散晃了晃。然后洒出一点倒在白布上,搁了瓶子,准备将这白布为云若敷上。
云若苦笑一下,叹口气晃晃神,只当是做了场梦,于是不再多想,然后便应了怜香翻趴在床。
上药之时,她下意识拿起那看来名贵的药瓶在手上把玩,琢磨着怜香这丫头究竟是从哪坑来的这番好药。
然而就在她将药瓶翻过,看向瓶底的时候,云若深瞳猛的一缩,忽然间就从床上半跪起身,惊讶万分的看着这瓶子。
如此一乍,令怜香吓了一跳,连手上的白布都掉落在地。
谁料她才刚要埋怨几句,云若却先一步转身抓了怜香的肩膀,一字一定道:“香儿,你这药是从哪弄来的!”
怜香茫然眨眨眼,不好意思道:“这个……奴婢是,捡来的。”
云若狐疑的拧了眉,再度看向那瓶底,指尖轻轻抹过瓷上那不易被发现的,非常精细而雕的三个字。
千乐宫。
【022】还药
夜,寒风萧瑟。
透云阁里也难得的安静宁谧,时而可以听见睡在旁边的怜香传来的阵阵轻鼾。
然而云若却有些辗转难眠,遂借着月光反复的看着那白瓷药瓶。
方才经多番逼问,香儿这丫头可算是如实将得药的经过说出。
虽然听来很是合情合理,但她总觉得哪里多了些巧合,就像是有人特意为她送药一样。
是自己自作多情,还是煞有其事,云若始终想不透彻。
最重要的是,千乐宫、白衣少年、还有这药之间或许有什么关联?
云若有些愁眉不展,转了转瓶子,轻轻舒口气。
也可能是自己想复杂了,说不定这不过是个从千乐宫出来的瓶子,没甚含义。
若是如此,那千乐宫中定也有一个人急等这贵重之药,知道药丢了,说不定已然急坏。
想来想去,还是等明儿个一早便将药送还人家,顺道也看看千乐宫究竟是否与梦境中的一样。
思及此,云若又翻了个身侧躺,将瓶子放在枕边。
结果瓶子不稳,随着清脆的一声碰在了旁边的夜明珠上。
云若指尖轻顿,然后轻轻的在夜明珠上画了两个小圆,幽静的眸中,摇动着淡淡的流光。
“夏侯靖。”她下意识念了这个名字,回忆起被他强行抱入阁中的情景,细眉不由蹙起,低哼了一声,闷闷闭上了眼睛。
只是身上,似乎还残留着那无法挣脱的龙涎之香。
入梦缱绻,撩拨着她的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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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即过。
透云阁外渐渐透了微亮,时而能听到院里传来怜香忙活的声音。
最终还是**没有睡好的云若,早早就起了身。
她换了身干净的素衣,双手将两鬓长发绑于头后,然后对着镜子简单收拾妆容。
指尖拂过这陌生的脸庞,心绪还是不能平静。
叶眉,凤眼,精致如画的面庞,无论怎么看,都要比前生的自己温婉许多。
叹一声,自己这倔强的脾气,怕是要将这张脸给人的感觉彻底破坏了。
云若无奈的扯了扯唇角,遂起了身,拿上那药瓶准备出门。
在院中晒被子的怜香听到云若脚步,紧忙停了活儿问:“主子,您这是去哪儿啊!”
云若轻言:“去替你这丫头还药,道歉。”言罢,便离开了透云阁。
怜香怔在那里好一会儿,随后闷闷不乐,道:“主子真是太善良了,还药,昨晚念道的那千乐宫听都没听过,说不定只是那做瓶子的工匠随便刻下的,千乐宫,千乐宫……哎。”
怜香哼了几声,转回身继续晒她的被子,顺道还将朗朗上口的“千乐宫”胡乱编了小曲,边晒被边哼唱。
然而就在她才刚刚唱到了第三遍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沉而威严的声音:“这三个字,你是从哪儿听到的?”
怜香身子一僵,蹙眉道:“怎么谁都问这三个——”
然,当她转回身看向身后说话之人时,话音突然停滞,紧接着便随着一阵恐惧,重重的跪在了地上,瞠目结舌甚至连齿间都下意识打着寒颤。
而那身后之人,亦蓦然攥住手中带给云若的同样一个白瓷药瓶,狠狠落下一个字:“说!”
【023】本王的云儿,来了
离开了透云阁的云若缓着步子一路寻找着写有“千乐宫”的牌匾,途径问过几人,要么是匆匆低着头离去,要么就是索性无视她的话,反用嘲讽的言语辱骂下她这失了宠的废后。
云若倒也懒得计较,因着从这些人眼中的空洞来看,根本也不知道“千乐宫”在何处。
或许,要寻到那里,就只能靠慕云若那支离破碎的记忆了。
云若蓦地站定脚,索性闭了眸子,静静感受。
清风拂过她的鬓发,缠卷着幽幽凉意,荡在空中,仿若不安的墨藻。
半响,她终于再度迈开步子,朝着与先前几乎完全相反的方向而去。
愈走,愈冷,周遭的空气似乎也变得凉薄了不少。
当走到一处极寒之地时,云若心中猛的抽痛一下。
她倏然站定,抬开了轻闭的双眸。
环视此处,忽然有些慌乱的四下转了身,而后云若惊讶的发现这里根本不像是其他宫殿那般富丽堂皇,反而四处荆棘,如同缚龙之牢。
难道,这里就是慕云若记忆里的千乐宫吗?
云若定了定心,然后顺着高冷的宫壁寻找着可以进ru的正门。
忽而看见似有入口,于是舒口气,向着那方而去。
谁料当她真的站在“千乐宫”的正下方时,却恍然被门口的画面所震。
这里,重重侍卫把守,侍卫的衣着与其他禁卫军完全不同。
她隐约能在慕云若的记忆中回想起,这些都是先帝时候的带刀侍卫所着之衣。
可见,这些人是在先帝还再世时就被勒派此处,且不受当今皇上调配。
这里,究竟住了怎样的人,竟让先帝都担怕至此?
难道,是那个白衣少年?
云若轻轻抿了下唇,而后摇摇头,忙甩开心思。
罢了,以现在自己身处的境地,也无暇担忧其他,既然知道有千乐宫,便已解了心中之惑。
还是先还了这药,早早回去的好,免得香儿独自在透云阁,再是惹了什么麻烦。
想罢,云若便杨开步子迈向正门。
侍卫见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拦住了云若,问道:“这是皇宫禁地,没有先帝令牌不得出入。”
云若方才便判断出这点,是故也没有太惊讶,而后将药拿出放在侍卫手上道:“不需出入,昨日有人将药掉在外面了,我只是来还药。还请几位爷替我向里面之人道声歉,说是慕云若无意用力这药,若有机会定然补回。多谢几位爷了,我这便走了。”
侍卫接过药瓶,百信半疑,翻过来看看,确定是千乐宫的药后,也就点头应了。
完了事,云若便原路返回,途径方才停下时最寒一处的时候,还是不经意的顿了下步子。
只是觉得,心中那种痛彻的感觉,似乎又再度席上。
结果,还是有一点点在意。
踌躇半响,她凑近那面墙,伸出手,然后缓缓贴在了其上。
突然一阵记忆的闪回窜入脑海,云若倏然有些慌乱,口中下意识的念出一个名字:“怡亲王,夏侯伊……”
就在同一时刻,正在院中静默看书的夏侯伊蓦地顿住欲翻书页的修长指尖,眼眸中流过一丝幽光,若有所感。
一种久违的躁动,似在他血液中逐渐蔓延。
半响,夏侯伊的珀色双瞳突然一缩。
松了手,书渐落地。
温润冰冷的薄唇轻轻勾勒了些难得的弧度,而后喃喃而道:“本王的云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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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被打断的记忆
千乐宫的院子,冰冷的如同一座暗牢。
夏侯伊缓缓起身,长袍迎风轻摆,带了些安静的寒。
他似是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走至墙边,扬起指尖,如点水般的轻触那丝冰冷。
“云儿……是刻意来寻,还是偶然路过?”
夏侯伊喃喃自语,虽是有些意外,却也知道,这厚实的宫壁外的她,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
然,仅是知道她在,他冰封已久的心中便悄然流过一丝淡淡的怀念。
忽然想起言先前说的关于云若的相貌,夏侯伊动了下指尖,在墙上勾勒着那一面云若的轮廓,很轻,很淡,却又是那般仔细。
琥珀色的双眸中,撩过一丝静默的执着。
云儿,云儿……我的云儿。
恰是触碰到了墙那方云若指尖所点之处,或是有些感觉,指尖倏然停下。
琥珀色深眸微微动了动,然后摊开冰冷的掌心,默默靠近,似是想要将那边之人,用力攥入掌心。
墙那边的云若忽然缩了手,指尖有些僵直,仿佛刚才有种异动在心中突然萌生。
总觉得好像有谁在唤着她的名字,很冷,很冰,仿佛要将她吞噬殆尽。
这种感觉,好陌生,又似曾相识。
她恍了神,思衬着什么,脑中有些混乱,亦如何也无法冷静。
半响,她不解的抬了眸凝望了那方,望着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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