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文荣此刻说的话,她一点都回忆不起,一点都……
夏侯靖,夏侯靖曾经因为慕家,心如刀绞,疯癫三日?
是因为什么,因为……因为……
脑中突然印出方才那庭中嬉笑三人的幻影,那是谁,那究竟是谁?
云若蓦地看向旁边的姜凤贞,且见她也脸色苍白,或是回忆起决不能提及之事,然后再是看向文荣,忽而觉得自己好像深陷了一场看起来并非那般简单的漩涡之中。
然而这时,文荣却森冷笑了,一把抽开那黑瓷瓶的塞子,摇了摇,放在云若面前,道:“这三日,你可以尽情的回忆。三日之后,云若姐姐,你将再不会记得皇上,你将,再不会记得慕家。这就是你,来救姜凤贞,要付出的代价……现在喝了它,我即刻不再对姜家出手,否则,今夜,姜家便会落个罪名,满门抄斩。”
言落,慕云若猛的抬头,姜凤贞亦是面如死灰,唯是文荣淡了双眸,再是看不出任何情绪。
半响,慕云若果真接过瓷瓶,静默抬眸看了眼文荣,又看了看一旁的姜凤贞。
且见姜凤贞已经说不出任何话,双瞳充斥着动摇。
慕云若不语,只反说了句:“文荣,你是真的,打心底要置我如此吗?”
文荣心上猛的一紧,先是一怔,随后怒意袭来低喊:“啊,是啊!我恨不能将你碎尸万段!!”
云若若有所思的低笑了一声,道:“既然如此,公主先前的话,可莫要食言。”
她紧了紧拿着药瓶的指尖,抬眸看向文荣。
文荣眯住眸子,哼了一声道:“我文荣,不是慕云若,从不食言。”
云若轻点了头,捻起那瓷瓶。
姜凤贞惊慌的喊着:“不要,不要……慕云若,你我不过浅。交,你不能,不——”
云若沉默无语,缓缓抬起手,微微一笑,只道一声:“多谢你的桂花糕。”
随即闭眸,扬手,在姜凤贞的嘶喊之下,饮入了那冰冷苦涩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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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同一时间,远在南书房的夏侯靖却冷不丁的心上一紧,手上奏折**,散开了一片一片。
他拧眉,伸手欲捡,却在指尖碰触的一刹那,看到了慌张跑入的张保。
“皇上,方才有人来报,慕娘娘硬闯了庆荣宫!!!”
夏侯靖眼瞳猛的一缩,即刻扬声喊道:“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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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若最后的若有所思,究竟思的是什么,事情真会如文荣预想进行吗,还是会,有着无法预料的全盘逆转?
三爷,云若,夏侯靖,还有那被忘记的女子。
过去的秘密,又会抛出如何的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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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夏侯靖双瞳猛缩。
庆荣宫,庆荣宫,明明警告过那个女人,为何还要如此胡来!
紧咬下牙,只见夏侯靖猛的站起二话不说就向着外面赶去,衣袖带过了桌案,散落了一片的凌乱陶。
在路经门口之时,恰又撞了进来送东西的严成,什么都不知晓的他,还弯着身托着一个锦盒上前道:“皇上,您差人雕的钗子雕好了,奴才这就送去透云——征”
夏侯靖并未停下步子,只是在路过严成的时候,顿了下,失神一瞬,遂拽过了那锦盒,而后再是没有任何停歇的便离开了南书房。
严成一脸疑惑,见了张保紧忙上前问道:“张公公,这是——”
张保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只是多年在宫中行走的他看得出,宫里这是要起风了,大风大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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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荣宫。
慕云若轻垂着眼眸,略微有些不稳的向着外面走着。
方才那一小瓶散魂汤入肚,犹如穿肠毒药,霎时让她感觉头晕目眩,胃里更是翻搅了阵阵揪痛。
迈过门槛儿,因力道过轻使得云若险些绊到,幸好姜凤贞紧着上前扶住她的身子才得以安稳,然后她满脸担忧的看着这脸色愈发苍白的女人,揪心不已。
周围守着庆荣宫的人都知公主对眼前这废后不喜,是故得了机会,纷纷刻意嘲笑,尤其是方才被慕云若直接出手收拾过的人,更是一个个挂着夸张的轻蔑。
“哎呦,刚刚来时那般风火,怎进了趟庆荣宫就成这副尊容?”
“哈哈,就是的,还想和我们公主作对,简直就是找死!”
“是废后就好好在冷宫里歇着,庆荣宫是你这等人能入的地方吗?”
“你们——!”姜凤贞实在有些听不下去,转头看向他们,却被云若轻缓拦住,示意她不要在意。
此时沉寂已久的文荣从内殿走出,站在微微可以被暗光耀过的地方。
她负手,冷漠的望着云若的背影,森然而道:“慕云若,三日时间,够你整理思绪的了。等三日后你疯了,与我之恩怨自然也就了了。这三日莫要再耍什么花招,别忘了我们随时可以把你想要守住的人毁掉。”
说到此,她冷哼一身,转身,背对她又道,“不过,一个即将疯了的人,已是废人一个,也不会再有所作为了。”
言罢,她缓缓垂下双眸。
庆荣宫的大门随之关上,渐渐掩住了落在她身后最后的一抹淡光。
在这一时间,文荣还是斜了视线自后划过云若这方,愈望愈深。
直到关闭的一霎,在她眼中却不经意的流露出了一丝黯然的沉默。
在同一瞬间,云若也侧了眸,当她看到那大门被重重关上的刹那,唇角苦涩的动了动。
而后她漠然紧扶了姜凤贞的手,轻道:“走吧。”
姜凤贞点头,即刻与云若向着外面走去。
身后依然传来了那些人嘲讽的笑骂声,姜凤贞也依然面露痛楚。
唯有云若,始终安静沉默,可在那淡然的眼中,却似乎有着与那些人截然不同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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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长阶,云若一路扶墙而走。
感觉缓和了些许,她这才松开姜凤贞的手臂,道:“我没事了。”
见状,姜凤贞突然开始颤唇,一双眼眸布满了忍耐的血丝,而后狠狠推了云若一下,道:“你这疯子,就算我说我姜家以后听你的,但我们的情谊还没深到要让你为我命丧九泉!你——”
云若顿了顿,抬眸看向姜凤贞,道:“你的意思是,我可以见死不救?”
“我——!”姜凤贞一口气提到嗓口,却生生憋住,因为她说不出,她说不出任何的话。
其实她方才完全可以推开慕云若,可是,可是……姜家,姜家。
见她愈发动摇,云若倏然皱眉说道:“姜凤贞,我还没死呢。”
姜凤贞一阵咬唇,眼中血丝更甚。
是啊,是还没死……是疯,是真的要疯了。
“我也还没疯,且也不准备疯。”云若开口。
“难道,难道你——”姜凤贞有些诧异,未曾想已然到了如此绝境,慕云若却仍然不肯认命!
然在没等姜凤贞再开口,云若却倏然抓住了姜凤贞的腕子,毫不犹豫的将她扯到了自己面前。
姜凤贞一阵惊诧,木讷的看向云若,很快对上了一双带着一抹黯然的深眸。
“姜凤贞,慕家究竟做过什么?为何皇上会疯癫三日,心如刀绞?你知道什么对不对?”云若一字一定,握着她的指尖微微发着颤。
姜凤贞有着一瞬的怔然,眼神染过一丝闪烁,在犹豫,甚至不知所措,最终,她只道了一声:“慕云若,你,爱上皇上了吗?”
闻言,云若的双瞳不经意的动了下。
姜凤贞苦涩的动了动唇,沉沉接道:“你什么都记不得了,我也发过誓不能说。所以我唯一的忠告,就是不要爱上皇上。……因为皇上,不会爱慕云若,皇上心里放的,是另一个人。但皇上要的是慕家,所以才会对你好,这一点,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至少,过去的你,是明白的。”
一刹那,云若心头好似划过一抹轻痛,脑海中本是飘渺道伸手无法触及的过往,忽而又涌上些许。
那个看不清的女人,那个和慕云若还有文荣在一起的女子……
在她们身后,好像还有一抹身影,正望着这边,似乎正温柔的笑着。
那人是谁?冷峻的面庞,略带凉薄的双眸。
是夏侯靖,是少年之时的夏侯靖……
而那时的他此刻是在对慕云若笑,还是在对文荣笑?
不,不对……在那双深眸的眼里,只有一个身影。
云若忽然一怔,一瞬间脑中轰响一声,似是解开了一个困扰自己许久的谜!
半响,她倏然扬了一抹自嘲的轻笑,然后轻吸口气,看向渐渐暗下的天。
啊……她明白了,虽然还有很多谜团有待回忆,但至少她明白了一点。
明白了,一个曾经想要探寻,但真的寻到时,却发现是那般冰冷的事实。
“慕——”姜凤贞确是担忧,于是想要上前看看云若,然而云若却伸手轻触了她的肩,道:“你先回吧。”
“可是你——”
“慕云若是不会这么轻易死的,你不是也知道吗?”云若低语,声音却多了一丝淡漠。
姜凤贞轻轻咬了咬唇,还是有些不放心。
“慕云若!”就在这时,一声低唤瞬间划破了这片寂静。
姜凤贞一愣,即刻转身看去,当那明黄身影落入眼帘之际,姜凤贞心上猛的一提,即刻行了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云若亦抬头,眸子微动,随着姜凤贞行了个礼。
那一面,夏侯靖如初见那般一身傲然冷峻的站在她的面前。手上捏着一个细长锦盒,长发随着清风微微作摆。而他此时正冷冷望着正扶墙而站的云若一人,深眸紧眯,染了些许怒意和焦躁。呼吸尚未平稳,看得出是疾步走来,甚至鬓角的长发都有了些许的凌乱。
见慕云若还好好站在那里,夏侯靖下意识的松口气,然后沉声道:“你这女人,又抗旨不遵。”
云若眸子一动,却下意识垂了眸,轻道:“是罪妾错了。”
第一次,没有反驳。
仅仅五个字,却让夏侯靖心上蓦地轻动,抿了唇,有些讶异,遂也没再接话。
姜凤贞左右看了看,或是觉出气氛的不对,低眉说道:“臣妾先行告退了。”
言罢,她便自旁边离开。
在走过夏侯靖的时候,还是不放心的回头看了眼慕云若。
为了姜家,明明心中的倚靠就在眼前,却什么都不能说,也不能提。
慕云若,如果真的对皇上……?
姜凤贞不敢想,她什么都知道,所以更觉不敢窥视慕云若
心中的情感。
长叹口气,她摇摇头转头走了,至少尽自己所能……为慕云若找到散魂汤的解药。
忽然一滞,或是想到一个人,姜凤贞猛的又看了眼云若,然后如下了某种痛苦抉择那般狠狠咬了下唇,迅速离开了。
随着她的离开,脚步声也愈行愈远,不久之后,终于又将这份宁谧还给了幽光下的两人。
此时天已渐暗,皇宫不知何时染上了层淡淡白霜。
夏侯靖沉下眸,走近,望着云若那略显苍白的小脸,道:“文荣和你说什么了?”
“寒暄几句罢了。”云若低语,然后弯身行了个礼道,“皇上是要去看公主吧,云若告退。”
云若说罢,扬步欲走,然而当她与夏侯靖交臂而过的瞬间,夏侯瑾却突然捉住她的腕子,然后将她狠狠拉到了旁边的红墙之上。
用力之狠,使得云若身子一震发疼,方才喝了那药后的痛楚犹在,忍不住的一阵轻颤,然后抬起头看向夏侯靖,道:“皇上为何如此?”
夏侯靖眉心紧拧,一把将她固在墙面,低眸俯视着她的双眸道:“慕云若,朕说过,你什么都不用相信,什么都不用听,不用看,只听朕的话,只相信朕的话便可!”
一言即落,云若心上猛的一紧,有些愠怒,于是抬眸冷静说道:“既然皇上说了,那么慕云若便不道听途说,只当面问皇上一句话,一句皇上曾问过慕云若的话。”
夏侯靖微顿,不明其意,遂哑声而道:“你想问什么?”
云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扬步上了前,在那只隔薄纱的距离停下。
或是在想,或是还有些犹豫,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喃喃问道:“如果……我,不是慕云若。皇上对我,会动以真心吗?”
袖中指尖轻捻袖口,仿佛在心底,还留有着一抹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焦虑。
而这一边的夏侯靖或是从未想过云若会问这样的问题,身子蓦地一僵,竟只是一时沉寂的望着她。
心里忽然想起宁北凡不久前对他说的同样的话,心中不免一阵躁动。
因为只有这个问题,他不能答,也答不了。
因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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