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话,咬牙切齿,亦透着满满的恨意,仿佛那身上的伤口,依稀还在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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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同一时间,南书房内,一片寂静,便是连火光都没有。
本该无人之地,却在那雕木椅上添置了些许的动静,月光耀过,将玉润的扳指上撩过一抹光亮。夏侯靖沉默的坐在原地,指尖若有若无的摩挲着,而后抬眸看向那偶尔会被夜云遮住的月。遂起了身向着窗畔走去,负手站于窗前,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抹黑影自另一处进入到南书房,来到夏侯靖身后,低声道:“皇上,一些大致的东西属下已为皇上写下,不过这只是部分。”
黑衣人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双手举着递给了夏侯靖。
夏侯靖斜过眸伸手去拿,可是在握住的时候,却是不经意捏紧,而后猛的将卷轴拉开,当他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的无法计数的名字事,深邃的黑眸中映过一缕冷光。
随着那一行一行的字映入眼
中,夏侯靖的眉心则是越来越紧。
“果然如此。”忽然咬了下牙,夏侯靖便将手上的名册狠狠甩在了旁边的书柜上,然后右手抚着额角,似乎是又开始有些头疼,然后转头看向黑衣人,“你再去替朕办一件事,此件事绝对不容有误。”
夏侯靖说罢,便压低声音在黑衣人耳畔又交代了几句。
黑衣人闻言,猛地一惊,但也很快明白了其用意,遂点点头,而后消失在了黑暗中。
当那片空寂的黑暗再度笼罩了南书房后,夏侯靖已然平复了心情,转身回了座椅,双手扶着那雕龙的把手,沉默,冷静,终于在唇角扬了一丝笑。
而后便将手,轻轻放在了登基时先帝亲手交递的玉玺上,抚着上面的腾龙,似乎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看透此刻来自他心中的想法。
唯是在这月色即将消失的那一霎,他轻轻用五指压住了心口,缓缓的,无声的,念了一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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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贞宫。
天色已经渐渐添置了些银两。
正在房中赶着写一封信的云若突然间停了笔,似是心中方才被什么狠狠拧过了一样。
有些痛,却不知为什么痛,就是觉得有什么在悄然消失。
她有些失神,指尖不由抚上了心口,五指按压,这才稍稍得以安心。
笔尖的墨,倏然坠下,染在了信上,晕开成了朵墨色的莲花。云若恍然惊醒,有些懊恼自己的失神,遂专心将自己的最后几个字写完。
然后将这张纸摊开,拉起,轻轻吹了吹。
这时,房里传来了敲门声,而后姜凤贞便迈了进来,见了云若手里拿着的东西,她便明白了此物何用,然后将其安稳放好。
便是在她姐转身要走的时候,云若还是忍不住拉住了她的手臂,然后道:“如此,便是与赵青莲真的为敌,你,真的相信我吗?”
闻言,姜凤贞忽而失笑,也故作生气的鼓了腮,随后扬起手,“啪”的一下点在了云若的额心,“本宫,没那么笨,自己的事儿,自是已经决定了才会去做。就算本宫其实也和徐夙瑛一样,是个后宫里的女人,但爹得也从小教得一句话: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
莞尔一笑,转身离去,云若望其背影,露出了一抹怜惜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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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当真过的很快。
姜凤贞差了王永承,兜了好几个圈子之后,才将手上的信封交代了徐夙瑛手里。与嫔妃们一同赏花的徐夙瑛不露声色的接了,且藏于袖中。
而无论是姜凤贞还是徐夙瑛似乎都已经感觉到,在他们的周围,似乎是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明显是有人已经开始从暗处看着她们,尤其是姜凤贞。
不过幸好的是,徐夙瑛向来与慕云若敌对,也从没在她口中听到有关慕云若的好话,再加上徐夙瑛几次都想至慕云若于死地,所以在慕云若的问题上,没人会往徐夙瑛的身上想。
如此,徐夙瑛不由的会在心里想,慕云若怕本就是算准了如此,所以才拉上了她一起下水。
摊了信,大致是几件事:
将浣衣局的太监文柏,更名改姓差入徐府。
将另一张小纸交予文柏。
留点清水遥的桂花糕在徐府,切记。
云。
……
“……”回到宝瑛宫的徐夙瑛,凝望了纸条好一会儿,冷不丁的将那纸条狠狠捏住,口中沁出一声不悦。这慕云若不让她刨那宫里的水路,便让她当成跑腿的?
文柏,文柏。恍然一怔,这才想起当年被自己独占鳌头后,丢到浣衣局的慕云若身边的那个太监。如今竟是她亲自要将那太监迎回,而且还要迂回,比调走他时难上十倍。果真还是应了一句话,有些事,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如今,是还报的时候。
然,想着想着,徐夙瑛却突然一定,再次看向了这张纸。
为什么她觉得,这里所有的事情都好像发生在徐府,发生在她家?
难不成……
徐夙瑛脸色一正。
难不成,这女人是要去……
头上倏而有些阴沉的痛感,只觉得自己好像惹上了更大的麻烦。
最终,徐夙瑛还是按找云若的话,差了高旬亲自跑了趟浣衣局,不过确实私下见了主管,而后为了混淆视听,分别调了几名太监去不同地方,文柏则是和另一个叫双乐的太监放到了民间,双乐似乎与文柏相识,而且也是相处了多年,是故深得文柏的信任,愿与他同行。高旬倒是不愿插手文柏的事,遂就随了他的便,而后带着两人一同去了徐府,并且还是以家丁的身份入住,文柏化命张彦,双乐化名乔晏,当做是两兄弟。
突然得知自己家闺女竟然送了两个下人来府里,骁勇王徐毅十分的不解,不过家里向来是这大女儿有主意,所以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总觉得新进的两个家丁,怎地长得都这般细皮嫩肉,和个女人似的。
两人安置好,文柏没有多余的时间用来惆怅自由,而是在徐夙瑛找借口回府的时候,即刻接了云若通过高旬地给他的纸。徐夙瑛怎么说也是大家出身,遂并没有提起拆开,这会儿便是坐在上座,耐着焦急的望着文柏,而后冷声问道:“慕云若上面说的什么?”
徐夙瑛故作不在乎的把玩着手上的玉镯,心高气傲的凤眸始终低垂,就是不肯多看文柏一眼。
文柏似也对上面的内容不解,凝神望了半天。
房内,似乎一片寂静,唯有屋中摆放着的洋人赠送的大钟摆左右动着,不时响起些声音。
这样的气氛,徐夙瑛是既不喜欢的,刚要起身直接问,却见文柏更加不解的抬头看向徐夙瑛,道:“娘娘,可有妹妹?”
“这纸上提到子盈了?!”徐夙瑛扬声而问,慕云若怎知道她有妹妹,而且……她妹妹能做什么?
徐夙瑛终于忍不住了,索性扶了把手来到文柏身边,拿过那纸条,果真是写着“徐子盈”三个字,眉心愈拧愈深。
就在这时,忽而见到一身平淡衣装,穿得雅致大方的徐子盈淡漠的靠在了墙边,毫无波澜的眸子看过房中所有人,道:“怎么?”
文柏一怔,看向徐子盈,而徐夙瑛也跟着看去,上下打量,再配上这慕云若的字条,恍然大悟。
这时才发现,徐子盈的气质,竟是与慕云若有几分相似。
似是看出了他们的视线,子盈微微扬唇,走到了身边,径自抽过那小纸看。
未曾蒙面的子盈,上次交过一次手,云若记忆犹新,是故稍稍问了下关于你之事,对你也有些认识。如今有一事相求,还望子盈答应,不过此事略有危险,必要随机应变的高手,若是你平日还算闲暇,也想认识认识慕云若,望,考虑此事。
子盈轻轻努了下嘴,却从容不迫的笑了,将纸条塞在文柏手里,如来时那般轻轻盈盈的走了,走后尚有一个声音轻过,“看明白了。三日替身,虽然不知慕云若在做什么,但是这瞒天过海的点子,还是蛮有趣的,进宫玩玩,尚可。就这么回了。”
说完,她便走了,留下了略有怔然的徐夙瑛,而后长叹一口气。
看来,上回在慕云若处理阮采芸的事上,自家妹妹反而很是欣赏慕云若。
字条上讲,慕云若将会有几天入府,拜托子盈帮她瞒住赵青莲,慕云若究竟是想做什么呢?不过话说回来,慕云若狠狠乍了赵青莲一次,促使“慕云若”引去赵青莲所有的注意。
看来,正如慕云若所言,子盈确是最佳人选,因为算计人这一点,还有防被算计这一点,她这个妹妹,可是比任何人都厉害。慕云若看来是对子盈有了一番了解,才知唯有子盈,才会安稳的渡过这段时间。
看来,慕云若比想象中的,消息的来源要多的多了。
徐夙瑛叹气,然却在担心另一件事。
“慕云若提出掉包,可相貌都不一样,怎能瞒着赵青莲那妖女?”
这时,文柏稍稍起身看向徐夙瑛,道:“民间的易容术,我还是学过的,可以试试。”
徐夙瑛眼前一亮,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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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慕云若便收到了来自宫外的消息,然后在姜凤贞的打点下,终于铺
好了可以掩人耳目离开皇宫的路,而那片刻的时间,也仅够子盈入宫与之交换,然后便会再一次的被赵青莲的人盯上。
于是就在半日后的一个夜里,云若拿着一个包袱,坐着马车离开了皇宫,同时已经被文柏易过容的子盈亦同时入宫。
当马车交汇的一霎,两人侧帘均是被风掀起。
视线有了一瞬间的交换,映出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且听一方淡淡而道:“只能坚持五日,五日之内,可要记得返宫。”
云若淡淡而笑,随着那帘子渐渐遮掩了她的面庞,一声轻语,荡在空中。
“五日,足矣。”
【160】真真假假,危机乍现!
天色微微亮起,马车已经渐渐入了繁华的城中,不过因着天色初亮,街上的人倒还不多。
前往徐府的马车,从后院进入,趁着家里的人还没有发现,很快便将马车拐了进去。
高旬先一步自马车上下来,探了一番,确定后院这里没有走动的家丁后,这才来了马车后,将帘子拉开,请云若下来岑。
此时云若已是披了一身黑色的披风,遮了面,而后轻步自马车上走下,莲步生风,一派幽静,文柏得了消息,紧忙进了后院,然后陪同着云若一起进了子盈的房间。
然则才刚一进来,云若就发现了跟着文柏一同在此处的双乐,云若没有问话,而仅仅是望了他一会儿欢。
且见这人虽也与文柏一样是眉清目秀,可却一脸英气,和文柏的那股子劲儿有点像,看来话不多,很谨慎……当真不像是打杂的小太监,倒像是曾经位高权重的大太监。
许是以为云若在怀疑双乐,文柏则先一步上前解释道:“娘娘,此人名叫双乐,与奴才一同在浣衣局,曾在里面相当照顾奴才。奴才认为是个可用之人,这便引荐给娘娘。”
云若从始到终都没有说一句话,仅是用那清澈的视线望着眼前的这个人,眸子一眯,倏而扬起手,以指腹撩起面前人的下颌,而后俯视着他这张清秀的脸。
“叫什么。”云若终于开口,静静问道。
双乐直视着云若的双眸,不躲不闪,然后回道:“奴才,双乐。此处被唤作乔晏。”
“双乐。”云若念着这个名字,又是看了他一会儿,仿佛是要望入他的灵魂深处,半响。
此人眼中没有邪物,倒是生了一身正气,文柏亦然,难怪两人会结缘。
云若不动声色的收了手,转身继续向着房内走去,身后的黑色披风被她的步子撩起了一阵幽风,沁入了一股香气。
双乐沉下眸,看了看文柏,文柏跟着一起进了房侍候云若。
关了门,高旬在外守着,文柏则已经准备好易容的东西,云若倒是不用他提点,径自摘了披风,洗了洗脸,然后便躺在了榻上,接收了文柏的易容。
这道工序,十分复杂,纵然文柏学过,却也用的不是很熟,中间偶尔出了纰漏,幸好双乐也能搭把手,遂在天色大亮之前,终于完成了这道工序,而后拿了铜镜给云若查看,却未料云若已在易容的时候,悄然的睡去,睡得不沉,眉心一直拧着结。
文柏顿了下拿镜子的手,心里有些发疼,不由喃喃自语:“娘娘当是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
双乐也就听着,不说话,四下看看,然后拿了个单子给云若盖上。
罢了,两人暂且双双离开,至少在这府里的人都醒来之前,也让这一直在为东卫拼命忙碌的她,稍稍忘了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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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那曾几何时的耳边轻语,似乎仍在萦绕。
声音很远很远,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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