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东陵双缡纹壁玉、青白玉谷纹玉玦一双!”
“赏江南苏锦十匹!”
“赏长白山千年老山参一株!”
“赏金麒麟一对!”
……
洋洋洒洒地念了一炷香,每念道一样,立即有侍女越众而出,将托盘中的盒子打开。舒简一一答谢,命屋里的另一位侍女将宫女们引出去把东西安置好。
人也见了,该得到的答案也得到了,高寒等人都各自安宁,一个个都忙着告别。小喜儿落在最后,舒简打了个眼色让我取出些银两,悄悄塞到小喜儿手中。
小喜儿位高权重,一生也只贪慕金钱,现在好好讨好着,以后自然有用得着的地方。
人都走了,吴蒙和我并肩站在寝室外,不禁有些感概:“你们这招也太冒险了,刚才要是一个不小心露出什么马脚,高寒和小喜儿这两只老狐狸,还不知要生出什么事来!”
此事的确是有风险,可是我和段非烟如今只等邝胤贤等人得到应有的报应,之后便要脱身朝野,不这样做,焉能保全自己呢?舒简的退路沉香楼也会安排好,想来也不会让他再有什么意外。他那一剑是真刀真枪为我受的,我断不能再让他为了我丢了性命。
“天下大势转眼就变,他们再生事,也不敢在这个当头。”对于这一点,我倒是很笃定。
忽律衮祈是个很有想法的人,这也是他能力中最让我钦佩的地方:他可以把几派完全不相合的人组在一起,暂时放下钩心斗角为他卖命!
我想,作为一个天下霸主的争夺者,这也是实力的一种体现吧!所以就算没有我,夏国也会亡,而且会亡得更惨烈——那日在丰源郡识破了薛令的阴谋,我当即修书呈给赵正安,答应不阻止他,作为同等条件,他不得伤害夏国的百姓。
赵正安很爽快的答应了。正是招揽人心的时候,他也不愿多生事端。
“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去往燕国看燕儿?”我站了半刻,突然想起这件大事来。
当初段非烟追回食杀,修改了我传递的信件的内容,只说是沉香楼出的力,最近才知道的,半点没提我隐瞒燕儿下落这件事。吴蒙看了信后又激动又着急,当即上奏折说明缘由,请忽律衮祈允准,他要北上探妹妹。
说起燕儿,吴蒙一脸忧虑,少见的挂了凝重之色:“还不知道,要出关得等皇上批文牒,皇上那边,还没消息……”他叹息一声:“以前找不到她,如今找到了又见不了,当年我爹说我们兄妹缘分浅薄,没想到竟然浅薄到这种地步!”
“不管怎么样,秦儿妹妹,这次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再找上一辈子,也未必找得到燕儿。”他拍拍我的肩膀,叹息一声,摇摇头回自己的府邸。
我呆呆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后,心头的失落越发浓厚。过了好半晌,忽听“啪——”地一声脆响从屋里传来。
我大吃一惊,连忙转身回屋。
舒简在床头站着,左手捂着脸颊,有些委屈地看向段非烟。段非烟站在床边,脸色不善,深蓝色的眸子中还存着没来得及收敛的怒气。
“没有下次,再有下次就不是一耳光的事了!”
段非烟揉揉手腕,眼光扫过舒简,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句话。
“是!”舒简可能是被段非烟散发的气场吓得,脸色有些发白,捂着左脸的手一直没放下来,战战兢兢地应了。
这情景简直是称得上诡异,我有些莫名其妙:“这是怎么回事?”
段非烟挥了挥手,舒简躬身退下后,他才过来拥我。惯例一般亲了亲,才说:“他竟敢爬到你头上去,他是当我眼睛瞎了,还是当我死了。”
原来是生气刚才舒简指使我干活的事情。这也未免小题大作了些,刚才的情形,要舒简不要我干活,那才奇怪呢!
于是我开解段非烟:“他也是为了掩饰我,要不然我那么大一个丫鬟杵在那里不动,这不是让那群狐狸生疑吗?”
好说歹说,才让他怒气下去。我让人给舒简送去伤药,到了晚上临睡前再去看他时,还给他带了今日忽律衮祈送我的那块东陵双缡纹壁玉——早上小喜儿送来的时候,我见他看那块玉看了好半天,应该是极喜欢的。
“舒简,非烟只是太维护我,他没有坏心,今天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怪罪他。”走的时候,我还是为段非烟跟他道了歉。
舒简的手轻轻摩挲着那块玉,眼睛没有离开它,好半晌才道:“舒简明白的,我不会怪楼主什么的。”
我舒了一口气,告辞回房,跟段非烟说了,段非烟哼了一声:“便宜了那玉,我看着还挺好看。”
我早知道他会这么说,赶忙献宝一样的把那双青白玉谷纹玉玦拿出来:“喏,这是一对,你一块我一块。”
段非烟这才笑了。
“这是定情信物吗?”他将玉玦收入囊中,才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打趣。
“对。”我爽快地承认了:“你没发现这两玉玦合在一起是个玉璧吗?可不就是要做信物……”心头一震,我忽然顿住不说了。
两个玉玦是一对……那忽律衮祈赏赐我这个,究竟是什么意思?
段非烟显然也想到了,两个**眼瞪小眼,一时间都无声了。在夏国发生的事情,忽律衮祈必定有所耳闻,那么接下来,他到底是在打什么算盘呢?
“秦儿,夏国城破那日,我们回夏国去一次吧!我再也不能等了。”他拥住我,呢喃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我重重点头答应。再也不能等下去了,如果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脱身,以后再要走,就很难很难了。
因为段非烟的布局和舒简的合作,关于我是女人的留言不攻自破,楚国人心大定,朝野内外空前一致,齐齐将矛头对准了夏国,指责夏国。
、第三六章 忽律衮祈何居心
腊月末,忽律衮祈拟定征讨檄文,昭告天下。檄文中指出了邝胤贤的数十罪状:
散步谣言,诬蔑楚国领军大将军苏秦是夏国公主,撼动军心,其心可诛;
阵前斩杀盟军将领,让楚国痛失一根国柱,其罪难恕;
阴谋篡位,属乱臣贼子之流,人人得而诛之,其忠难容;
挑动燕楚战争,害得两国人民流离失所,血流成河,其恶不赦!
除了四条大罪,零零总总还列出了其他小事,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昭告天下,忽律衮祈正式发兵夏国,命令驻守丰源郡的周靖为征伐大元帅,许都为副元帅,从东北一线南下,避开燕国的队伍,进宫夏国。
正当西方的战斗打得你死我活的时候,远在千里外的楚国,迎来了又一个新年。今年难得我和吴蒙都在家,段非烟又还活着,正是团圆的时候。
除夕那日早早起来,将先前赶制好的年货都拿出来,将军府上下忙忙碌碌地打点着,将府内装扮得喜气洋洋,准备迎接新年的到来。
早早地,双荷就派人来传话,今晚他们夫妻二人要带着两个孩子过来,陪我过节。我想来想去,怎么着吴蒙也是兄长,而且是侯爷,总不能失了礼仪到将军府来,于是传话说晚上我去侯爵府。
得了我的话,双荷高兴得很,还没等到晚饭,就派人来催了好几次。
要出门时,段非烟送我到门外,嘱咐我早去早回。我走了几步,心头如有所感,连忙回头去看他,只见白雪皑皑,他站在门前正愣愣的看着我,屋外的红梅映着他的脸,说不出的落寞。
我几步跑回来,牵了他的手,语气坚定:“我们一起去!”
“不行,你忘记了,我的身份暂时还不能公开。”他笑着摇头,轻轻摸我的头:“快去吧,别让你吴蒙大哥等急了。”
可是这一次我不想依他,拽了他的袖子猛摇,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身份的公开是早晚的事情,段非烟这么说,无疑是不想去看别人的团团圆圆。但事到如今,他于我并不是外人,他是我未来的丈夫,是我此生唯一坚定的一双人,我又如何能让他在这样的节日里,感到孤孤单单?
段非烟拗不过我,无奈地道:“我去了,出了什么事你要负责。”
“我负责,我对你负责!”我重重点头,还夸张地竖起手指发誓。段非烟被我逗乐,扑哧笑了出来,笑意到了眼底,说不出的好看。
因为要带着段非烟去,我又耽误了一会儿,命侍女先去找双荷传话,要闲杂人等避开,我要带一个人过去。双荷十分谨慎,虽然不知道我要带什么人过去,还是第一时间确保了将军府密不透风。
我从大门进去,一墙之隔,段非烟为了掩人耳目,直接从将军府越了过去,与我会合。
双荷见到我带来的人竟然是段非烟,先是吃了一惊,继而猛地扑到他的身边,拽住了他的手哭得泣不成声:“楼,楼主,是你,你还活着?”
段非烟是双荷的救命恩人,双荷长在沉香楼,之后才被送到端王府。她不像她的妹妹双莲,与沉香楼和段非烟没有半点联系,她对段非烟对沉香楼的情感,也不是浅薄。况且双荷是厚义之人,她什么样的举动,都在我的意料中。
吴蒙的反应的的确确的我没料到的,他见到段非烟,立即就认了出来:“沉香楼主?”当年巫驰山匆匆一面,想不到他居然还认得。
待段非烟点头后,他立即哈哈大笑,上前来拍着段非烟的肩膀,笑着说:“好!你是个人物,我秦儿妹子没选错人。”
这话一出,就是认可了段非烟,我先前提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这一顿年饭吃得很欢快,吴长风见着段非烟的真面目,惊奇得不知如何是好,先呆愣愣地研究了好半天,被段非烟一逗,居然还害羞地躲了起来,过一会儿又经不住诱惑,咯咯咯地跟段非烟笑闹作一团。
吴玲书快要九个月了,粉嫩嫩的一团,裹在红彤彤的小被子里,双荷抱在怀里,我伸手去逗弄,她就咯咯笑,口水都留了一衣襟,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年饭后是守岁,本来是要各回各家的,但是双荷舍不得我,拉着我的手可怜巴巴地喊小姐,那边吴长风缠着段非烟不松手,没奈何,只能陪着他们一起。
因夜还长着,我便拉了他们几人,兴致勃勃地要弄烧烤吃。大家围着炭火坐了,将肉串等放上去慢慢烤着,一边说些家常话。
双荷看见我和段非烟坐在一起,看过来的眼里都喊了泪水。她是真心为我和段非烟高兴,得知段非烟还活着,只怕是这个新年她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大家聊得话题都是一些琐事。我捡军营中好笑的事情说给他们听,一说就说了最最可爱的参将张唯来。
“有一回,好像还是去年一月的时候,天还下着大雪,我半夜睡不着在军营里走,走到一座土坡前,就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蹲在那里,正在死劲地刨土。我心里就奇怪呀,心道这什么**半夜的不睡觉瞎晃悠,走过去一拍,竟然是张唯。大冷的天,他穿着件里衣在那里玩泥巴。我一问才知道,他竟然大半夜饿醒了,想刨蛇去烤肉吃!”
大家笑得东倒西歪,吴成风笑得最大声,一边笑一边嚷嚷:“张叔叔回回来我们家,都跟我说别玩泥巴好好练武,他那么大的人还不是在玩?爹爹,这是不是叫为老不尊啊?”一席话惹得我们哈哈大笑。
“你还笑他,你自己还不是也披着件袍子,蹲在那里看他刨啊刨,看得不亦乐乎?”段非烟嗤笑。
吴蒙看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还是没说话。
“后来呢?”双荷忍笑忍了半天,才抖着声音问。
“后来?后来还真给张唯刨出了条菜花蛇,手腕粗细,他们两个就蹲在那里,把蛇肉剁成块,串在树枝上烤了,饱饱吃了一顿。”吴蒙淡定地喝了一杯酒,接过双荷的话头。
、第三七章 《凤绝》曲罢禁苏秦
我不服气了,也跟着嚷开来:“什么叫我们两,你和周靖两个人跟狗鼻子一样,闻到肉味就巴巴跑来跟我们抢,明明是四个人好不好!”
“周靖?不是你夫君段非烟吗?”吴蒙特淡定地一指段非烟,面不改色地吐出一句话。
段非烟笑笑算是默认了。大家又笑作一团,笑过之后互相爆各自的丑事,连一开始拘谨的段非烟也渐渐放开来,说了些旧事给我们听。
午夜十二点终于来临,辞旧迎新的时刻到了。主人家按照惯例去接年头,前往宗庙祭祖;小孩子们都撑不住,在各自的奶娘怀里睡得香甜。烟火震天的时候,才被奶娘抱回房里睡去。
我和段非烟手牵着手回将军府,十指相扣,两两相望俱是幸福。
平静的日子没过两天,初二大早,吴蒙递交地出关度牒终于被忽律衮祈批下来了,吴蒙心急如焚,当日就收拾好东西北上,前往大夏皇宫找自己的妹妹。
吴蒙刚走不到两日,忽律衮祈就一纸诏书,召我入宫。理由是,公主为我编排了歌舞,特许入宫观舞。圣旨还特别说明,除了我,谁也不许去。
我思来想去,拒绝了段非烟要陪我去的提议,嘱咐他安心在将军府等我。为了避免他乱来,我还让食杀、绝杀、影杀跟着他,不让段非烟有机会悄悄潜入宫中。
我出征那日,玉胭说要给我跳一支舞,只跳给我一个人看,没想到果真只有我一人。我到了宫门口,跟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