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要死的人了,我也不怕,只耐心吃完饭,习惯性地用手帕擦了唇边,才站起来。
一抬头,就见赵正安的眉头皱的死死的,脸色青白不定,一眼就看出来是在压抑怒气。
我心头暗笑,当初这一招常常能把邝罙铭气个半死,气你这个血气方刚、志在必得的帝王,效果还更加好呢!
绕来绕去,绕不过藐视二字。
“薛令何在?”
赵正安很快恢复了正常的神情,也不忙着收拾我,只低声问身后的太监。
“回皇上,内宫多有不便,薛统领不便久留,已回御林军了!”
“宣!”
不多时,薛令便随着那太监来了璇淑殿,见礼之后,薛令抬头看了我一眼,复又低下头去。
赵正安道:“她不是我要的人。”
薛令道:“据属下说,当时跟那小子在一起的,只有她一人。况且,我熟悉她的声音,的确没错。”
我始知赵正安居然还记住了我未易容前的长相。
听二人一问一答,十分无趣,我忍不住笑了:“不用问了,苏晋农的确是我。”
薛令闻言,上前两步掀起我的下巴,眼睛一本正经地在我脸上看了半晌,返回赵正安身边说:“禀皇上,看不出易容的痕迹。”
赵正安点点头,让薛令下去了。
薛令刚刚出去,赵正安就走到我对面坐下,皇家的威仪展露无遗:“那夜易容了?”
“我不喜欢别人审问我。”
我傲然对视,一字一句道:“你也休想从我这里得到段非烟的任何消息。”
赵正安是真正的惊讶了,眼中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惊讶和有趣,直勾勾地盯着我看个不停。
“你不觉得自己的目光太过大胆,十分无礼吗?”我挑眉。
在现代长大的我,本来尊卑观念就不强;更何况以前在大夏,我没少挑战权威,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自然就习惯了。
赵正安居然笑了,收回了他的目光:“有意思,难怪段非烟会喜欢……”
他笑笑,看起来云淡风轻人畜无害:“你说这会儿,段非烟是不是已经得到了消息,快马加鞭赶来我大燕了?”
他会泄露消息出去在我意料中,我也不慌乱:“楼主来不来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什么都得不到。”
“哦?为什么?”
赵正安挑眉。
“你高估了我在段非烟心目中的分量,也低估了的段非烟的判断力。”
“朕还是那句话,我们拭目以待!”
赵正安站起身来,吩咐了一直站在身后的燕儿几句,就摆驾自己的寝宫。
当夜我便宿在璇淑殿里,因为是俘虏,但是是个不同寻常的俘虏,燕儿倒是安排得很细致,就将我安置在她旁边的偏殿里。
燕国的夏天十分闷热,晚上也温度不减,皇宫里妃嫔们的宫殿里大多会摆上冰盆降温,以稍减闷热之感。
燕儿临睡前便吩咐宫女们也给我送上一盆,我推脱了,并让宫女们给我加条棉被。
宫女的表情瞬间跟星河一模一样,但是还是依言给我带了被子。
这一夜辗转反侧,我冷得打颤,裹着棉被缩成一团。
还能活着见到太阳的日子,又是魔咒的半个月了。
自从我开始感受到毒发,身体便越发的不行。
加上燕国本来就偏高,一夜下来,毒发的趋势又加快了些。
第二日我起来的时候,镜中的容颜惨白如鬼,即使隔着那层薄薄的人皮,那种青灰色还是一览无余。
我不想赵正安或者燕儿知道,便在自己的房里呆上一天不出门。
燕儿也不好过问,可能赵正安嘱咐过照看我,也不得不来卧房里走几趟。
赵正安第二次来看我,是在三天后了,进门后一言不发,忽然一巴掌,将我打得头昏眼花。
我眼前阵阵发黑,却咬着牙笑了:“怎样,发现我没有利用价值了吗?”
他如此盛怒的原因,不外乎是段非烟并没有如约前来。
知道白养着我,但是却毫无价值,自己的妃子还半个伺候着,不感到羞辱才怪!
赵正安眼中阴狠立时散发开来,咬牙道:“不要以为你是沉香楼主的女人,朕就不敢动你。我堂堂大燕帝国,难道还斗不过他小小的沉香楼?”
比对段非烟的了解,赵正安如何及得上我?
我早知道段非烟不会来的,至少他不会明目张胆地来的!
他那么心细入发的一个人,绝对不会冒险做一件不可能的事的!
一个搞不好,救不出我,还会把他搭进去,那样更无可能生还。
段非烟跟我不一样,我孑然一身,他身后却还有沉香楼里的无数条性命需要他去考虑。
我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几乎要落了下来:“你若是敢,又怎会绑我一个小女子来你皇宫?你若敢,又怎会将满腔怨气撒在我一个柔弱女子身上?赵正安,你根本就不敢动段非烟,你根本就是个懦夫!”
、第五章 强极辱,刚极折
赵正安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声音也忍不住拔高了一些:“他日朕若平了天下,第一个拿沉香楼开刀!”
“发毒誓是没有用的!你要有本事,如今怎么会龟缩在燕国,不敢跟楚夏开战?”
“谁说朕不敢!”
“很好,拭目以待!”
我昂着满头散落的发丝讽刺地一笑,将赵正安的话原样奉还。
我的笑声无疑刺激了赵正安,他嘴角抿得死紧,双拳也握了起来。
就在我以为他会一拳砸向我的时候,他猛然将我丢到床上,倾身压了上来……
我却忘记了,我如今的这张面皮,被改造得不说空前绝后倒也是倾国倾城。男人,失色,性也,血气方刚下未必不会动那样的心思。
他沉重的躯体压着我,灼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耳边,声音低哑得可怕:“你说,要是朕上了他的女人,他回来吗?”
我本能地感到畏惧,伸手去推他,却推不动。
自从我三番四次被夏国京都的那个地痞调戏之后,我对任何男人的压迫都本能感到畏惧,一时间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
赵正安的话让我心头更加慌乱,先前的镇定统统抛到了后脑:“你滚开!”
赵正安阴狠地笑了一下,随即用自己的双腿压住我乱动的手脚:“你自找的!”
我腿脚动不得,只是拼命扭动着。哪知道这本是男人欲,火焚身的时候,无异于火上浇油。大腿摩擦倒他的身下,火热坚挺就抵住了我大腿根。
“怎么?挨不住了?你这是在邀请朕吗?”
赵正安讥讽地笑着,毫不容情地撕下了我的衣带。
“无耻!”我怒极,话音未落,右手已经毫不犹豫地扬起,准确地朝赵正安的脸上招呼。
赵正安将头扭到一边,,将我的手举起来单手反压在头顶,居高临下地看我:“由不得你!”
赵正安说着,也不管我作何感受,一只手火热地在我身上游走,将我的衣服拔下了肩头,低头一阵狂啃。
他的唇滚烫,经过的地方带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十分难受。
他一路亲下去,经过肩胛骨,低头含住了这许多年从未被人碰过的花蕾。
大脑里哄的一声,似乎是全身的血都倒流回了头顶。
忍了许久的眼泪,终是再也抑制不住地滚落。
我的脑袋本来被迫转向门的方向,泪眼朦胧中,似乎看见了屋外燕儿的身影。本来绝望的心,瞬间蒙上了巨大的羞辱。
难道我临死之前,竟要失身在这个破地方?失身给这个仅仅见过两次的男人?
长这么大,男女之间那点事虽然不是没听说过,但是切身实践又是另一回事了……
之前愤怒、羞辱的种种情绪通通化成了畏惧和绝望!
邝清远还没有死,他的仇再也不需要我去报。我本来可以安详地离去,但事到如今,我怎么都无法容忍我的身体,沾上肮脏地污渍。
所以,就算是死,我也绝对不会让赵正安碰我!
都说畏惧到了极点,人的爆发力是惊人的。
那一瞬间,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然抬头一口咬在赵正安的肩膀上!
隔着衣服,赵正安的肌肉坚硬得很,我用力死死咬着不松开,也够赵正安受的了。
“死女人,松口!”
他愤怒地低吼,单手掰我的下巴。
我的眼泪还在不停地落,但是牙齿却越发用力,嘴里透着腥味,分不清是我的血还是他的血。
我想我那时的样子一定狼狈极了,如同被逼急了的困兽,散发着犀利的光。
赵正安掰了两下,都没有松动,反而弄得他痛极。
这下子,他对我应该不会再有“性趣”了吧?
我微弱地含着他的肉笑了,慢慢松开了牙关。
赵正安一得解放,立即一掌击在我的胸口,跳下床来。
那一掌打在心口,疼得我喘不上起来,渐渐竟然眼前发黑。
我狼狈地扑到床沿,大口呼吸着空气。抬头感应了一下赵正安的方向,我居然还笑得出来:“我食你之肉,死也无悔!”
话音刚落,胸口似乎有什么涌了上来,再也压不下去。
我趴在床沿上大口吐了起来。
眼前更黑了,视线模糊了。但是我知道我吐出来的是什么。那是血!
我的血!
我闻到了血的腥味!
浑身一震更似一阵寒冷,仿佛坠入了冰窖中。胸口的痛也渐渐感受不到了,慢慢地,世界在我眼中也没了知觉……
“犹记相逢时
桃花早
江南水暖
一湖烟波翠碧海
那厢回首
多情不顾
心深几许如庭
而如今
红颜殇殇江湖荡
素手阡陌
弹尽万千秋水谁与话凄凉
斜阳夕照
过往凡尘烟云散了空寂寥
人间是非几何多
最动人是那情爱纠葛
盛一壶琼觞红妆泪
醉了骚客
迷了游人
最惋惜是那苦命鸳鸯
纵是人间痴心成双
碧落黄泉
两处不见
最惋惜是那苦命鸳鸯
纵是人间痴心成双
碧落黄泉
两处不见
……”
这一次黄泉路我总归去得成了吧?
只可惜我心心念念的那人还没有到那里!也不知道那一次再见,又是几个轮回了。
真是应了那句:碧落黄泉,两处不见!
我脑袋里胡乱地想:其实,我还是很留恋人世的。我这么怕冷,黄泉地府,我一定是不敢等着邝清远的!自然也不会等着别人。
我的脑中又突然想起了段非烟。想起了他妖娆一笑,倾城倾国的样子;想起那日他离开我们巫驰山下暂居的家,竟然没有给我留下话,我还是觉得遗憾;
我还想到了星河,其实我很佩服他以假乱真的易容术,也很佩服他用毒解毒的功夫,如果有机会,我想跟着他也学学……
那些生命中的人也一一在我眼前晃过:
沉稳又俊逸的邝胤贤不知道当了帝王是什么模样;美如蛇蝎的苏沐,不知道这些年过去,邝胤贤的后宫有没有被她掀个人仰马翻;还有双荷和吴蒙,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在一起;还有邝启幕,那个可爱的孩子,如今是不是还活着,活得好不好……
我的念想太多太杂,而我只希望下一世,我不要生在帝王家,平平淡淡才好!
好像是最后,不知是谁慌乱地喊了一声:“来人,快传御医!”
、第六章 鬼门关里走一遭
都说夜忘川上生死场,生死场旁黄泉路,黄泉路上开着彼岸花,前知三百年,后知三百年,照尽今生来世……
可是为什么我走了这么久,还是什么都没有看见呢?
除了一片不见天日、永无尽头的黑暗!
我一直在走,身体很轻,似乎没有什么重量。眼前的黑暗似乎怎么也走不完,四周都是黑黢黢的一片,分不清方向在哪里。
也很安静,除了我自己的脚步声,再也没有别人的声音。不知道走了多久,双腿渐渐感到沉重,心头涌上来一股沉沉的厌倦,我终于停了下来。
说来也奇怪,脚步刚刚停下来,眼前就慢慢变了风景。
重重包围我的黑幕,仿佛被阳光射穿了一角,随即慢慢崩塌。然后,我看到了巫驰山下的那间庭院。
似乎是午后,段非烟躺在院中那颗杏树下,随着身体的晃动,身下的躺椅发出嘎吱嘎吱地响声。他闭着眼睛,安静得像个美丽的妖精,好梦正酣。
星河坐在院子中下棋,时不时地低头咒骂几句,无外乎是黑子不厚道白子没出息。一张正太的脸蛋皱巴巴的,无限忧愁地可爱模样。
邹奇似乎是躲在杏树上,看不见人的全貌,但是属于他的蓝色衣摆垂落了一个角,在微风中轻轻地荡着……
一切看起来是那样的美好,安静和谐,只是少了我……
我正发着呆,那边段非烟忽然睁开了眼睛。似乎是心头如有所感,他愣了愣神,往我的方向看来。
我心头闪过一丝异样,脚步不自觉地走出了黑暗里,走到了段非烟的身边。
段非烟挑眉笑笑,倾国容颜只遗留了满心的温柔。
我看呆了,久久回不过神来。
“秦儿……秦儿……”
正当我眼前的世界都融入段非烟的眸子深处,却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呼唤。
这胡话一声声由远及近,由低到高,等我听清楚时,已经变成了惊痛的呼叫!
是谁呢?
这般绝望地念着我的名的人,到底是谁呢?
我愕然抬头,眼睛不自觉地看向了声音传来的天空。
脚下突然就变成了悬空,身体不断地下坠。似乎要穿透地表陷入地狱。
然而终究不是地狱。我认得那里的风景,是巫驰山上的悬崖。
邝清远一身玄色的长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