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只是一对相识的朋友,曾经的兄妹。
邝胤儒道:“上次看你跳舞,倒还真有几分高贵地气质,也是宫里学的吗?”
“公主还会跳舞?”吴蒙讶道。
双荷在一边插嘴:“那当然,我们家公主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呢!”
“你想看我跳舞?”我问邝胤儒。
“想。”却是邝胤儒和吴蒙齐声回答。
于是,在这样的夜晚,我在庭院里跳起舞来,没有伴奏,只随着一席星光,用心演绎这一场特殊的舞蹈。
等我停下来,去看邝胤儒和吴蒙,只见邝胤儒眼中荡出黯然的光彩,大概是想起了我在皇宫里跳舞的场景;
吴蒙却是第一次看见,一脸欣喜的将我望着。
双荷好笑地碰碰他的手肘,道:“吴将军,你流口水了。”
吴蒙是个老实人,一惊之下,当真抬手去擦嘴角,引得我们三人都笑起来。
吴蒙才知道上当,指着双荷笑道:“你这丫头倒是胆大,连我都敢戏弄了,是不是仗着公主在这里,我一个大男子不敢出手训你?”
大家又是一通大笑,吴蒙说完,也摇摇头跟着笑了。
出了永安郡,就到了楼坼郡。
楼坼郡因是边缘小郡,远远比不上永安郡等三大郡繁华,正因为不繁华,动荡的因素也更多了些。
一路走走停停,到了天黑时,我们的车队还没有好一段路才能进入郡县内。
夜色开始降临,也预示着黑暗中,将有更多不可获知的危险……
、第八章 风云突转行陌路
一路过来,除了一开始的白石郡遇险,我们还遭到了好几拨刺杀,所幸邝胤儒和吴蒙策划都比较周全,没有什么太大的人员伤亡。
但这样的结果就是这两人越来越谨慎,再不肯在夜里行进半分。
邝胤儒便提议就地扎营,安排岗哨彻夜看护;吴蒙却认为应当赶路,进了楼坼郡再歇息不迟。
两个人意见不符的结果就是争得面红耳赤,最后只能来问我的意思。
我沉吟半晌,想起前几次遇险的经过,终究还是相信邝胤儒的判断,支持就地休整,明日一早赶路。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邝胤儒很快吩咐下去,在地势开阔处搭起帐篷,又在休整的地带的四周布置好几十个明哨暗哨,安排好巡逻的人,才放心
让我离开他的视野范围,进入属于我自己的帐篷内歇息。
我躺在铺了厚毯子的地上,又开始了最近每天都要做的胡思乱想。
还有五天,就要到了楚夏相交的巫驰郡。
到了巫驰郡,就意味着我的人生要么以一种淡去的方式结束,要么以一种惨烈的方式结束。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要和邝胤儒分开。
段非烟前几天告辞离开,提前前往巫驰郡的时候提醒过我:“我怕你再跟邝胤儒这样相处下去,会舍不得放弃这几十天的相处而不愿将计划进行到底。”
当时我说:“不会我,我已经决定的事情不会改变。”
但现在看来,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我到底还是动摇了。
我留恋和邝胤儒的每分每秒,留恋他在我身边或笑或沉默的样子,留恋他说话时沉稳却不羁的语调……
这几夜我会时不时冒出这样的想法:
“如果能和邝胤儒一直这样下去,即使只有短短的十几天,我也愿用一辈子去换,我也甘愿自己走入另一个未知的黑暗的牢笼。”
我甚至这样想过:“如果邝胤儒还愿意带我走,那我也想自私一回,抛开一切和他双宿双飞……”
但这些还是可能发生的吗?
只是今天我没躺多久,双荷就进来了,见我头枕着手正表情凝重地发呆,因为这几日我都是笑意盈盈的,双荷便以为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连忙过来问我:“公主,怎么了?”
我摇摇头,看着头顶帐篷上的嫣红牡丹,问道:“双荷,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一出身就注定是个坏女人呢?”
双荷不以为然地笑了:“公主,你是我最佩服的女人,怎么会是个天生的坏女人呢?”
“我爹说,我出生时,满天红光绘成一束落在我家屋顶,应的是天上凶星破军的宿命。破军主的是战乱,于是就有算命先生说我必须要养在深闺十八年,方能除去这凶煞的命。”
“可是公主,你今年不是虚岁才十九吗?那你岂不是……”
双荷看着我,迟疑着说。
我点点头:“我十七岁时就遇到了邝胤儒,我认识邝胤儒半年之后,邝胤贤才娶了我的。所以,我没有在深闺呆满十八年。我最近常常在想,我以前一直不相信那些算命先生的话,如今看来,其实他们似乎都没有说错,我果然是个凶煞的命。”
“公主……”
双荷看我神色不对,略有些不知所措地伸出手来握住我的。
“我因为要入宫,我的爹娘才受我所累;我认识邝胤儒后,他的生命总是时时被我绊住;我要复仇,所以累得邝罙铭的四大妃嫔个个因我获难;就连段非烟这个本来八辈子挨不到一块去的人,也被我累得四处奔走,只因为我是他的未婚妻……”
我望着帐顶,一时间感慨连连。
“都过去了,公主,没有什么是忘不掉的。”
双荷扶我起来,给我理了理乱了的衣衫,继续道:“公主,有些话本来是轮不到我来说的……宣淑妃平时嚣张跋扈,皇后又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我们做什么,也不过是吹了一口风,把他们自己埋下的火中点燃,公主,你不必这么内疚的。”
我叹口气:“不管怎么说,我手上终究还是沾上了宣淑妃的血,她那人虽然讨厌些,却的的确确不至于……”
“真的只有宣淑妃的鲜血吗?那琳儿、周婕妤、林辉社的又算什么呢?”
我还没有说完,却听见帐外一个冰冷的声音想起来:“苏秦,我以前只当你是个善良无害的姑娘,想不到我竟然看走了眼!”
我和双荷对视一眼,双双惊讶得站起来,邝胤儒什么时候到的?他听到了多少?
帐篷上映出来的邝胤儒的影子高大而颀长,黑黢黢的冰冷,却没有冷过他的话语:“哼,难怪你晚上睡得不踏实,是不是总是梦见有人向你索命呢?”
我已经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邝胤儒没有得到我的回答,也不进来,只站在帐外又继续道:“你知不知道,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一是认识你苏秦,二是那天在华清宫,我没有立马把琳儿带走,让她遭了你的毒手!”
他说,他最后悔的事是认识我苏秦……
我的心突然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直疼得我快要喘不过气来。
我终于反应过来,却发现不怎么听得懂邝胤儒的话。
难道邝胤儒没有把赫荃琳带走吗?
难道赫荃琳真的死了吗?
难道华清宫失火的事件不是邝胤儒策划的吗?
于是我问:“什么?赫荃琳真的死了?”
我知道我这样问很不应该,但我心里的疑惑是那样的深重,我不能不问。
邝胤儒冷笑:“不然你以为呢?你知不知道,琳儿至死都盼着我能将她带走,可是我却将她一个人留在大火中,我甚至不知道,我一心爱着,拼死维护着的女人,正是害她葬身火海的罪魁祸首!”
“怎么会这样?”我呢喃。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邝胤儒已经把赫荃琳带走了,此次送嫁之后,他们会在一起。
但现在邝胤儒告诉我,赫荃琳是真的死了,就死在清华宫那个破破烂烂的冷宫里,尸骨无存,我反而无法相信。
、第九章 夜空陈鹤绝迹飞
“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我当初就不应该救你。如果可以,我宁愿我们从来没有遇见过。”邝胤儒说完,慢慢离开了我的帐篷。
“如果可以,我宁愿我们从来没有遇见过……”
当他的身影慢慢消失,我低低重复这句话,不觉失了神。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呢?如果解释,我又能说什么呢?
说我恨邝罙铭所以要乱他的后宫助邝胤贤夺取天下?
还是说赫荃琳的死与我无关都是她罪有应得?
更或者干脆把一切摊开,把整颗心都摆在他的面前,祈求他原谅?
我能说什么呢?
我坐倒在地,泪流满面。
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以邝胤儒的决绝,再没有挽回的可能!
最初的相遇,桃花树下的粲然一笑,换婚的意外,入宫的诀别,清华宫的误解,送嫁一路上的保护……
一点一滴,都是慢慢累积而成的回忆。
“公主,你不要这样。儒世子向来嘴硬心软,要是看见你这样,指不定要怎么责骂我呢!”
双荷手足无措的在一边安慰我。
邝胤儒向来嘴硬心软……
对,邝胤儒向来心软,如果我认错,请求他的原谅,一切就会烟消云散的……
我仿佛抓到黑夜里的一丝曙光,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冲出了自己的帐篷。
我要找到邝胤儒,我要把一切都摊开了来说,我只要他的原谅!
邝胤儒的帐篷里没有点灯,黑黢黢的一团什么也看不见,我走到帐前,问守门的军士:“邝将军在吗?”
那守门的军士是个年纪不大的新兵,他行了礼,回道:“回公主,将军出去了还没回来。”
我见他说话间有意无意地往邝胤儒的帐内看,眼神躲闪着我的注视,心知邝胤儒肯定就在帐内,而且已经交代过,不管是谁来都不见。
我提高了声音道:“我知道了,我在这里等将军回来。”
“公主,这……这怎么行……”那军士为难道。
“没关系,我就在这里等他回来,你该怎么就怎么吧!”
大概是我的语气太过固执和僵硬,那军士只好道:“是。”
四周都是空旷的安静,时间一点点流失,双腿渐渐没有知觉。
眼前的那顶帐篷还是黑黢黢的没一点声响,我不知道此刻的邝胤儒在作什么想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响起那军士惶恐的声音:“公主,回去吧!夜里凉,您千金之躯,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奴才担当不起啊!”
我还是摇头:“不,我要在这里等邝将军,我有话跟他说!”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吴蒙也来了,见我坚决的样子,只是摇着头叹息。
“公主,邝将军是不想见你,你又何必……就算你在这里等到死,他也不会见你的!”
他不是不在,是不愿见我……
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慢慢碎掉了。
吴蒙叹完气,又伸手来扶我,道:“回去吧!”
我眼前一黑,几乎支持不住就要倒地,吴蒙立马扶住我。
意识快要丧失的那一刻,我听见周围的各种嘈杂声,有双荷的哭声,有吴蒙的惊叫,还有侍卫们混乱的声音,但没有邝胤儒。
我觉得很累,慢慢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两天后了,我躺在厚厚的被褥中,马车依旧在轱辘的响着。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透过漫漫红纱看见邝胤儒面无表情的直视着前方,表情是说不出的冷漠。
他没有看见我醒来,我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躺着静静地看着他,就这么一直看了许久。
两天的时间就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度过了。
第三日,送嫁的队伍到了巫驰郡,这是送嫁的最后一郡了,过了这一郡,将我成功交到迎亲的楚国队伍中,邝胤儒的使命就算完成了。
到了午时,我们出了夏国的土地,踏上了楚国的地界。
傍晚的时候,就到了我和段非烟约定的地点——巫驰山。
邝胤儒早已经将我早些日子说过的要在巫驰山停留的愿望说给吴蒙听了,吴蒙早已安排下去。
到了巫驰山,车队并没有直接走官道,而是绕过管道,缓缓驶到了巫驰山的山脚下。
进了楚国,我已经被迫换上了那身喜服,凤冠霞披,金光夺目的艳丽,让人说不出的痛恨和反感。
我下了马车,在吴蒙和邝胤儒等一众护卫的保护下一步步登上了巫驰山。
巫驰山处在楚夏两国的国界上,算是方圆百里的最高山,我们登上山顶时, 只见浓雾重重,锁住了整个巫驰山的上空,远处的风景却都看不清楚。
我跪拜了天地后,就站在巫驰山的顶峰默默许愿:“愿他一生平安幸福!”
傍晚的山风吹着,有些微凉。
我在心里默数:“十,九,八,七……”
数到“三”的时候,耳边就传来了喊杀声。
我知道,段非烟来了。
我不知道这次的行动,段非烟是不是出动了整个沉香楼的人马,只见整个算不得大的山顶上,到处是穿着黑色劲装的杀手,正和吴蒙邝胤儒带来的人马打成一片。
这些人的武功较之前的刺客不知道高出了多少,不多时,邝胤儒他们的人就横七竖八倒了一片。
满地的狼藉,这样血腥的场景,无论见多少次我都不会习惯。
我站在边缘,完全的不知所错。
我开始后悔了,因为我的关系,其实已经死了很多的人,现在,还在有人不停为我流血……
正茫然间,邝胤儒一把拉过我,将我护在身后,脸上依旧是冷漠的神色,眼神中却多了些担忧和焦急。
他低低说:“跟着我!”
这一句简短有力的话,胜过千言万语。
我想,邝胤儒也许没有原谅我,但他的心里,却已经不恨我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含着泪笑了,有着一句话,也够了。
邝胤儒的侍卫一个个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