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甚高,但若是关于斗茶一事,却是每请必应。
“临江斗茶资历深的人多不胜数,哪里轮得到他谢谦做东家?”她怒道。
谢谦此人,兮镯之所以这么多年也未曾遗忘,不过是因为他曾与她有过一斗。然而正是这一斗,也让兮镯再也懒得正眼瞧他。
要说起谢家,在临江也排得上名号。可这谢谦却是个吝啬舍不得花钱的主。若要说你斗不起茶,不斗便是。可他偏偏不愿出银子又指名斗上兮镯。想当然了,当做好一切准备的兮镯见到对手拿出个瓷碗与陈年旧茶来与她斗时,怒掀斗桌将他狠揍一顿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这样一个辱茶无半点茶品的人做了东家,也难怪兮镯这么生气!
“小兮你别气。”华君铭柔声安抚,声音中却透着几分无奈,“这几年谢家生意越做越大,别家少爷哪还敢和他对着干?”
所以现在临江的斗茶宴被搞得乌烟瘴气,再无慕名前来的外乡人宣战。
“也就是说,现在的临江首富成了谢家?”她满眸怔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曾经兮家的地位,居然会被不入流的谢家取代?!
“不是……”华君铭欲言又止,半响才道:“临江的首富……是晋家……”
清风将头顶海棠树的绿叶吹得哗哗作响,兮镯怔愣许久,继而一笑,“那就难怪了,他一向不喜斗茶的奢靡。”
当听到晋家取代了兮家的位置时,她心中并未多大的感情起伏,仿佛这是件理所当然的事一样。
可是,又怎会不理所当然?晋家现在所有的,本来就属于曾经的兮家。
“谢谦这家伙,日后我定要好好收拾他一顿。”她微眯了双眸,眉目间难得划过抹煞气。
如此高雅的斗茶竟被他弄成这副德行,简直就是耻辱!
他二人出了茶苑,兮镯仰头望着有些炙热的艳阳,忽觉有些穿不住身上的狐裘。
比起青州,临江确实温暖许多,这种花开烂漫蜂蝶翩飞的景象,才该是春天啊……
“逆子!”耳旁忽然传来怒喝打断了兮镯的思绪,她下意识的低头,却觉眼前一暗,继而便觉右颊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或许还有一更……也或许还有两更……=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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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临江城依往昔(2) 。。。
兮镯捂着被打的脸倒退了一步,却不想被身后门槛一绊整个人都往后倒去。华君铭心中一跳,连忙扶住她。
面前的妇人已过不惑,却保养得相当得宜。此刻她高高扬起左手,似乎还打算继续打下去。
——刚刚狠扇兮镯耳光之人,正是她!
“兮姨,兮姨!有什么话好好说啊,可别再打了……”华君铭见状,心疼的连忙将兮镯护于身后。
兮镯低低垂着脸,眸透惊惧的瞅着妇人,润泽双唇微微开合,却挤不出半个字。
“逆子!逆子!!!”妇人气怒交加,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推开了华君铭,揪出他身后的兮镯又是狠狠一巴掌。
他们这里的动静惊动了四周百姓,众人都探究的望了过来,低声碎碎指点。
兮镯敢惧不敢言,硬是咬牙忍住了脸上的刺痛,闭眼任妇人打个痛快。华君铭心疼的不得了,却又因着对方的身份不敢乱来,只得在旁焦急劝慰,“兮姨,有事咱们回去说行吗?现在这大街上的,都看着呐……”
这谆谆哀劝终于唤回了妇人的理智。
——大街上教训这逆子,确实不大妥当……
妇人抬手扯上兮镯的长发用力一拉,只听得一声低低的惨呼,兮镯的眉眼因痛楚而紧紧深蹙,却并未做出任何反抗。妇人冷哼一声,就着这动作一路将她扯进客栈。
“兮姨,兮姨!您别这样……”华君铭大步追了上去,口中却焦灼着为兮镯求情。
客栈中吃饭的食客见此一幕不由称奇,可还未等他们看清被扯头发之人的面目是何,她们便消失在了楼梯转角处。
因为姿势的原因兮镯完全看不清前方有些什么,以至于转弯时她狠狠撞上了扶栏的凸起。剧痛由腰间迅速扩散,她脚下步子也不自觉微顿,妇人察觉她的转变也没说话,只是揪紧了她的长发以表无声的示怒。华君铭在她们身后跟着,看到这幕就觉心都快被兮镯那一下给撞碎了。很多次他都想将妇人狠狠推开救出兮镯,替她好好揉揉伤处,但每每在他欲动手之际理智都会回笼,一次又一次的逼迫他放弃心中的哀怒。
——那人是小兮的母亲,他若真这么做了,小兮不但不会感激,还会恨他的!
就这么一路伴着华君铭的煎熬来到客房。兮夫人拽着兮镯的长发往房内一扯,在华君铭骤然怜疼起来的视线中冷声道:“行了君铭,送到这就可以了。姨和这逆子还有些话要说。”
她挡在门口,并没有让他入内的打算。
“兮姨……”华君铭心里一紧,想也没想便摇头。
——他怎么可以让将小兮一人留下?瞧兮姨这架势……定是知道了些什么,不然不会动这么大的肝火。在这种时候,若他真的离开,小兮可怎么办!
兮夫人二话不说直接嘭的给门上了栓。
“娘……”兮镯全身疼的厉害,却完全不敢表露出来。自小兮夫人是极为疼宠兮镯的,她也是头回发现兮夫人有这么可怕的时候。
“跪下!”兮夫人横眉立目,将凳子往地上狠狠一砸。只听得重重一声啪,凳子的一条腿断了。
兮镯全身一颤,缓缓屈身跪下。
兮夫人捡起那根断了的凳腿,结结实实的一棍就这么狠力飞在兮镯背上,“你这逆子,你这逆子居然将整个兮家给败光了!”
沉闷的骨头交撞声响在耳旁,兮夫人气冲勃发,下手没有丝毫犹豫。
兮家那么大的家业、那么深的根基,她说败就败,让她可有何颜面去见地下的兮家祖宗!
身体本能的颤抖了一下,兮镯死死咬住下唇,这才封住了几欲脱口而出的惨叫。
“你可知,你的父辈、祖辈花了多少精力,才有了今日的兮家?现在你不将它发扬光大,倒败了个精光!!!”劲风呼啸,夹杂着兮夫人愤伤至极的悲戚,前一棍才刚离,下一棍已狠狠敲至。
“你如何对得起你的父亲?如何对得起你的祖辈们?”
“哐!!!”
“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你居然还敢瞒着我们!”
“哐!!!”
“你这个逆子!逆子!!!”
“哐!!!”
“哐!!!”
“哐!!!”
一棍接一棍,也一棍重似一棍。有很多次,兮镯都被打得趴到在地,却还是硬撑着口气想爬跪起,但每每她刚撑起一点,就会有棍子狠狠打在脊背上,让她痛得脱力。
兮镯从没挨过这么久的棍打。她那一贯温柔疼她的母亲仿若将她当成一条落水狗,棍棍不留情、也棍棍想要她的命……
她知道,母亲是真的气狠了。可是她却无法说出兮家不是她败光,而是被她那位所谓的‘夫人’给卖了地契。
——若真这么说了,母亲会一辈子不原谅他的……
但是,如果她将一切都抗下的话,就不一样了。
她是母亲的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就算现在母亲再气再怒再打她,也总会原谅她……
毕竟她的骨子里,流着母亲的血……
兮镯将下唇都咬出血来了,隐忍着承受那铺天盖地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噬心痛楚。
是啊……忍忍就过去。
这六年的凄苦折磨,她不一样忍过来了吗?
***
兮缎自客房中出来时,手中端着的水盆中满是鲜艳的血红。她轻轻掩上房门,转过身来时眼圈鼻头都是红红的。华君铭本在外焦急渡步,见她出来忙道:“小兮她……”
话还未说完,眼睛突被一片刺目的红闪花,他的声音瞬间便哑了下去,颤抖道:“这……这是……”
兮缎擦了擦湿润的眼睛,尾音透哽,“少爷的背都打烂了,血肉模糊的……没一点完整的地方。”
华君铭喉间一紧,听了她这话整颗心都揪起来了,“我要去看小兮!”
“不行!”兮缎被他那话吓到,纵使水盆掉在地上污水溅湿一身也没时间理会,冲到门前便摊手拦住他,“华少爷,您不能进去!”
——小姐可是个女儿身,哪能随便让别的男人看了去!
疾走的步伐突被阻止,华君铭不由恼了,“为什么不能?我担心小兮,就想瞧瞧她怎么了?”
兮缎坚决的摇头,半分都不肯退让,“不行,华少爷你会吵醒少爷的。”
“我……”华君铭本想说他会小心绝不吵醒兮镯,但兮缎已经毫无转圜余地的打断道:“那么重的伤,少爷醒来一定受不住!”
——还不如让小姐一直昏迷着,等大夫过来上药。
华君铭紧紧握拳,瞪视了兮缎好半响才别过视线。
“兮姨她……怎么能下得了手……”他声音低哑的厉害,既是心疼兮镯又是担忧,只觉自己都快被纷纭的心疼窒息给逼疯。
从前小兮不管犯了多大的错惹了多大的纰漏,兮姨都不曾骂过她。更甚至,还在兮老爷收拾小兮时帮她求情。平日里的兮姨也温柔优雅,从未动过真怒。
可今日……今日她当街打了小兮不够,还一路拖着她的头发拽到客栈里用凳脚打烂了她的背……
为什么?
难道就因为兮家易了主?
“不能怪夫人。”兮缎察觉到他不再坚持进房,便蹲身捡起地上的水盆,只可惜眼前不知为何变得模糊,让她找不到水盆在何处,“老爷得知兮家易主的消息……当场便气晕了过去。”
“竟有这种事?”华君铭骤惊,忙道:“兮世伯现在如何了?”
若让小兮知道这回事……她怎么可能受得了!
“老爷还没醒……”
“快带我去看看。”
华君铭来到隔壁客房时,兮夫人正坐在床边替兮老爷擦脸,见他们进来,她的眉目稍柔,弯出个温雅的弧度,“君铭来了?”
她的声音也哑哑的,眼底隐隐有水痕,似是哭过。
“我来看看兮世伯。”华君铭走过去,轻声道。
兮夫人点点头,侧身让出位子,“那你就陪你世伯聊会儿吧……你们也许久未见了。”
她抬帕轻轻擦掉眼角的水雾,示意兮缎出来。
将门轻轻掩上,兮缎垂着眉眼福身,“夫人。”
兮夫人淡淡点头,“你可知兮绣现在身处何方?”
她这问题来得很是意外。兮缎怔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兮绣他……与小姐和离了。婢子也不知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兮缎知晓兮镯的意思,她既是闷不吭声的狠狠挨了这顿打,定是不愿让夫人知道兮绣卖地契的事。所以她心中就是再不愿,也得帮兮镯把这谎瞒下去……
“这逆子……居然连兮绣也给修离了。”兮夫人暗咬牙根,满脸晦涩,“我怎么生出这么个混账东西,冤孽,冤孽啊!”
“夫人……”兮缎有些听不过兮夫人这么说兮镯,不由反驳道:“小姐这些年也吃了不少苦,兮家在外的商铺也都一一收了回来,现在就只剩临江城内的总铺了。”
“还有兮府。”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远走数年重回府宅所得知的头个消息,便是兮家换了主人变为杜家!
而且……老爷还当场被气晕……
那个逆子!
想至此,兮夫人巍然磕眼,满心悔恨。
——慈母多败儿,这话说得果然没错!
都怪她当年太骄纵了她,这才让她铸成今日这般大的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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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临江城依往昔(3) 。。。
夜色深沉,晋府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晋安拧干白巾,附于晋凋额上,继而侧脸问着在旁侍奉的下人,“药熬好了吗?”
下人摇头,“回大公子的话,药还没送来。”
晋安微不可查的叹出口气。
“小的这就去厨房催一下。”下人见他满脸担忧,心中不由也有些急了。
目送着下人离开,晋安又换了条浸水的白巾附于晋凋额上,无奈摇头,“你说你到底图的什么?”
“发着热大老远从青州赶回来,就不知道将身体调养好?”晋凋长得极为神似他,两人站在一起,就跟照镜子一样。
——晋安与晋凋,是双胞胎。
“我……”晋凋微微勾唇,露出的笑容却如即将枯萎的花般毫无生命力。他想宽慰晋安,喉间却突地一痒,使他只能咽下满腹话语偏头咳嗽。
“你看看,你看看。”晋安又是好气又是心疼,拍着他的背替他慢慢顺气,“都病成这样了还说话。”
好不容易缓过了这口气,晋凋眼眶微微透红,声音也沙哑的不复往日清恬,“你还是回去歇着吧,别也染上风寒了。”
“行了,我知道分寸。”晋安嗔怨的瞪了他一眼,再次为他换上新的白巾。
晋安喂着晋凋喝了药,等他熟睡后才吩咐下人好生看照着,自己回了房。那两个下人闲着无事,便聊起天来。
“哎,你知不知道今日街头发生了件大事儿!”其中一个身形较为瘦高的下人满脸兴奋,掩不住的激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