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人复又叹气,“荀家军不把着大佑的西大门,果然就是不行!大佑的皇帝真是昏庸!冤枉忠良,还有什么人肯为他卖命!”
第三个人又抱怨道,“是啊是啊,还挡着我发财的路,真是想一想就火大。”
淳于翌一边听,一边皱起眉头。顺喜本来在吃饭,越听越觉得口里的饭菜不是滋味,再加上对面的淳于翌一口没动,他也只能乖乖地放下筷子了。“公子,你在想什么?”
“小顺子,明日你带着我的口谕,启程到鹰城去,调动那里的军队。”
“奴才独自去鹰城?那公子呢?”
淳于翌低声说,“我要先去酒泉,微服探查一下情况。若他们所说的属实,我要严办当地的官军。为了以防万一,需要军队的帮助。”
“那怎么行!”顺喜激动地站起来,周围的人都纷纷地看向这边。淳于翌拉着顺喜坐下,低声说,“时间紧迫,你我必须分头行动。若你的动作迅速,我不会有什么危险。”
顺喜仍然不放心,“可是在大漠很容易迷路!奴才不能让您冒这个险!”
“我去过月牙泉几次,对大漠的地形还算熟悉,最差还可以跟着商队。我今夜就要出发,你好好休息一夜,明早马上动身去鹰城。记住,到鹰城找一个好的向导。。”淳于翌说完,没有等顺喜再说出什么反对的话,就转身上楼去收拾行礼。他知道荀香如果离开燕京,一定会往敦煌的那条路走。大漠对于一般人来说,可能是个可怕的地方。但对于荀香来说,却是她自小长大的故乡。没有人会比她更熟悉那里的地形。
但她知不知道酒泉现在一团乱?她一个弱女子,要怎么对付流寇和酒泉当地的官军?淳于翌不敢再往下想,只想马上动身,好快一点追上她。
*
荀香和绿珠离走出上一个小镇,已经过了几天。她们走了很远的路都没有碰到商队。小镇中的大嫂曾经好心地提醒过他们,西凉被灭后,酒泉一带变得很乱,经常发生打劫商队的事情,已经很少有商队会走这条曾经最为繁华的商道了。
荀香还想多问问情况,大嫂却也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她分析当下的局势,觉得如今已经很接近敦煌,贸然回头的话,可能还会遇上萧天蕴
的追兵。既然如此,还不如去碰碰运气,也许匪寇看他们这一身穷人的打扮,就不会来打劫她们呢?又或者,在酒泉会碰到曾经的故人呢?
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荀香和绿珠一路安全地通过了废弃的敦煌,慢慢地往酒泉城的方向行进。到酒泉城之前,会经过虎跃关。这里本来是战时的驿站,专门负责敦煌前线的军报传送。敦煌废弃了之后,虎跃关成为了大佑西边的第一道防线。
守卫虎跃关的将领还算耿直。因为受不了酒泉城里头的风气,自请调来守关。他检查了一下荀香的马车,例行公事地询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好心提醒道,“两位姑娘还是再绕道回去,从鹰城回大佑比较好。前面的酒泉乱得很,恐怕会有什么不测。”
绿珠一路上本来就提心吊胆的,听到守关将领这么说,心中更为忐忑,不由地抓住荀香的手臂,“小姐,不如我们……”
“多谢将军的好意,但我们有急事入关,再绕回去,恐怕会误了正事。”
将领沉吟了一下,叫来两个士兵吩咐道,“你们送这两位姑娘去酒泉城。无论发生何事,尽量保护她们安全。”
荀香连忙拒绝,“将军,不用了!若是到时连累几位,就实在是过意不去了。”
那两个士兵中的一人,长得瘦瘦高高的,年纪好像还很轻,“姑娘不用在意,保护来往百姓的安全,是我们的责任!何况你们两个姑娘家,着实让人不放心。就让我们送你们一程吧!”
另一人长得壮实些,好像不是很高兴,但撇了撇嘴,没有说什么。
荀香见推辞不过,只好答应,并再三表示感谢。临走,她问那个守关的将领,“我能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将领愣了一下,脸上有些红晕,“我叫杨虎。”
荀香抱拳道,“他日若有机会,定报答你的恩情。看见你,我总算还对大佑西边守关的军队,抱有那么一丝丝的希望。”
杨虎抱拳道,“谢姑娘。一路走好。”
☆、第八十八本经
在两个士兵的护送下;荀香安全抵达了酒泉城。城中的街道上寂静无人,道旁的店铺也只零零散散地开了几家。荀香问驾车的士兵,“为什么酒泉城如此荒芜?”
瘦高个子的士兵说,“姑娘有所不知。酒泉城的百姓本来就是依靠驻守在敦煌城的守军还有经过丝绸之路的商队来讨生活的。敦煌城破之后,大批难民和伤兵涌入酒泉城,当时的父母官还算是个好人;倾全城之力照顾他们。但人数太多了,后来爆发了瘟疫;死了很多人。一部分幸存下来的,全去附近的山头当土匪了……唉;当初敦煌被破的时候就知道,唇寒齿亡啊。如果西凉的军队一路打下来,酒泉也保不住的吧。”
荀香听了他说的话;心中感慨万千。她还记得当年的敦煌和酒泉,有大佑边境最大的马市,马贩往来不绝。甚至为了敦煌的官兵,酒泉和敦煌城还开了好几家妓院,一度十分繁华。如今落得这般模样,也是狗皇帝一手造成的,怨不得他人。
就在马车驶出酒泉城,荀香认为会平安地拐上官道的时候,马车“噶”地一声停住了。绿珠紧张地抓住荀香的手,低声问,“小姐,是不是……”
荀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轻轻挑开窗帘,看见有十几个壮汉围在马车的周围。他们绑着清一色的黑头巾,头巾的正中都绣着一个图案,手里拿着钢刀,衣衫上打着补丁,典型的山贼打扮。
一个粗犷的声音说,“识相的就下马车来,爷爷让你们死得痛快一点!”
瘦高个子的士兵,“光天化日,拦路抢劫,在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狗皇帝定的王法,爷爷我就当是个屁!”
矮个子的士兵说,“大爷,你放过我吧,我只是听命行事啊大爷!”
那个粗犷的声音接着说,“把他们都拿下!本大爷要看看这马车里面到底还藏了什么!”
外面响起了一阵兵刃相撞的声音,然后马车的帘子被人粗暴地打开。荀香看到一个脸上有一道刀疤的男子把头伸进马车里面来,在看到她和绿珠之后,幽暗的眼眸激发出光芒,用粗犷的声音说,“两个女的!”
绿珠吓得大叫,荀香紧紧地抱住她,轻声安慰道,“别怕,有我在。”
这时,几个山贼冲进马车里面来,把绿珠和荀香硬拖下了马车。荀香看到两个士兵都已经被山贼制住,押在地上。荀香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再看看对方的人数,觉得自己脱身虽然完全没有问题,但再加上另外三个,就有点难度了。所以现在还不能贸然出手。
刀疤男好像是这群山贼的头目,他走过来抬起荀香的下巴,笑道,“小娘子,你这时要往哪里去啊?怎么
跟虎跃关的士兵混在一起?”
“放开那两位姑娘!”瘦高个子的士兵挣扎了一下,刀疤男有些生气地转过头去,“死到临头了还在那儿逞英雄,小四,干掉他!”
一个年龄不大的少年“哦”了一声,举起刀就要冲瘦高个砍下去。荀香连忙叫道,“等一下!”
刀疤男回过头来看着她,“怎么?舍不得这个小白脸?”
“他们只是奉了长官的命令护送我们来酒泉,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反正你们不怕官府,不怕军队,放了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不如我跟你们做一个交易,放了他们,我就告诉你们值钱的东西藏在哪里。”
刀疤男轻笑道,“你不是在说笑吧?马车就这么大点地方,不用你说,我们也能搜出来,莫非是在你们身上?”说着就要凑到荀香的身上,荀香不动声色地说,“我们身上能藏下的宝贝就不是真的宝贝了。反正你放了他们,我就告诉你真正的宝贝藏在哪里。否则你要是杀了我们四个,得的也不过就是车上那些可怜的银子。随便你好了。”
刀疤男摸着下巴,看着眼前的女子,不卑不亢,不慌不忙。他打劫商队,抓住几个大男人的时候,没有人不对自己跪地求饶。反而是一个女子,让他生出了几分佩服来。“好,看在你这么勇敢的份上,大爷就给你个面子,放了他们!”刀疤男挥了下手,山贼就松开了那两个官兵。矮个子官兵松开腿就跑,瘦高个却留在原地,“姑娘,我不能就这样扔下你们不管!”
“这位小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你不是他们的对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好男儿应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无畏地牺牲!你快走吧,我自有办法。”
“可是!”
刀疤男恼了,“爷爷放你一条生路,你还不快滚?再罗里吧嗦的,就别走了!”
荀香情急之下,说了以前在敦煌军中时,探子常用的一个暗语,那瘦高个的士兵听了,先是一惊,然后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刀疤男捏住荀香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你居然还会军队中探子的暗语?说,你是什么人?”
荀香对一个山贼头目居然会探子的暗语也十分惊奇,不答反问,“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刀疤男冷冷地笑了一声,“本大爷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一个女人来问。说吧,那真正的宝贝在哪里?”
荀香喝了一声,震开了押住她的两个山贼,然后又迅速地出手,把绿珠从两个山贼的手里抢了过来。她的动作十分迅速,山贼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打趴在地上。刀疤男也是惊愣了一瞬,骂了一句“他奶奶的”,举着刀就要杀过来。荀香抬手,“哐
”一声击掉了刀疤男手中的大刀。刀疤男气急败坏,正要指挥山贼一拥而上的时候,荀香高声道,“大哥,你先别急!我说了会交出宝贝,自然会交出宝贝。”
刀疤男一边按住被荀香击疼的手腕,一边说,“你还想忽悠爷爷!”
“请看!”荀香说着,把手伸进嘴里,对着拉车的马儿吹了一下,那马儿竟像是疯了一样,拉着车原地打起转来。
众山贼看着觉得新奇,纷纷围过去观看。荀香便又吹了一个声音,马儿就急停下来,高高地抬起马蹄,原地站了起来。
“二当家,这跟变戏法一样啊!”
“二当家,你看出明堂没有!”
刀疤男被问得无言以对,转身问荀香,“这马儿受过你训练?怎么这么听你的话?”
荀香笑着摇了摇头,“不知这位大哥听过御马术没有?”
众山贼纷纷摸着后脑勺,面面相觑,倒是那个叫小四的少年跑到刀疤男的耳边,叽叽咕咕地说了一番。刀疤男听完,不相信地看着他,“这么神奇?”
“是啊二当家!”小四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刀疤男问荀香,“你是大梁来的?你跟大梁的养马人有什么关系?”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用这御马术跟你们大当家做一宗买卖,不知道你答应不答应?”
“你……你怎么知道我们大当家?”
“他们都叫你二当家,你上头自然还有个大当家。”
刀疤男粗粗地喘了口气,还在犹豫,他身边的山贼们已经开始七嘴八舌地劝他了,“二当家,就带她上寨子吧!这小娘们不简单那!”
“是啊二当家,如果我们会这御马术。也不用怕酒泉城里的那些兵了,他们再敢漫天要价,我们就让他们的马儿全都不能动弹!”
“二当家,她们就两个人,我们满寨子的男人,怎么能怕了她们?何况今天不是你跟那抓来的小妞大喜的日子么?多一个人喝喜酒也好啊!”
众山贼七嘴八舌地说,刀疤男被吵得脑袋疼,一扬手道,“好了好了,别吵了!奶奶的,混了这么久,第一次什么都没抢,还把人带回山寨的!行,我带你上我们寨子,路不好走,你们还是坐在马车里头吧!”
荀香和绿珠重新坐进马车里头。绿珠惊魂未定,一直拍着胸口,“小姐,真是吓死奴婢了。你的胆子可真大,万一跟他们谈不拢,他们杀人灭口怎么办?”
荀香笑道,“你没听刚才那个士兵小哥说吗?酒泉城的山贼之所以这么多,是因为当时很多敦煌的士兵和百姓涌进城,城里爆发了瘟疫,活着的人被逼上山当山贼的吗?这说明他们不是穷凶极恶之人,甚至有的还有可能是当
时荀家军队中的人。”
“那你为什么还主动要求去他们的寨子?这一进去可就跑不了了!”
“我有一种预感,他们的大当家,可能是故人。你还记得他们头顶黑巾正当中的那个图案吗?我觉得很熟悉,而且那个刀疤男居然知道军中探子的暗语。这让我更想知道,到底那个大当家是谁。”
行了一段比较陡峭的山路之后,马车终于平缓地停了下来。刀疤男在马车外叫着,“下来吧!”
荀香掀开帘子,见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山寨寨门,整个山寨依山而建,处在山中的制高点,有地形之便。很多山贼都从山寨中涌出来看今日的战利品,可看到眼前的姑娘不仅没有被绑,还悠闲地到处东张西望的时候,全都不解地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