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要回到楚国去?你嫁给高君琰以后,多少次不都是他的?既然有他的份,也不多我一个。”赫图嬉皮笑脸。
“够了!”萧辰一声威严的断喝刚落,山崖上一直观望的南楚骠骑大将军李铭锡,也终于不耐烦了,不明白那三人在干什么,只听见未来的皇后不住发出尖叫,于是朝下面大喊:“晋王!北卫的晋王,请你以妹子的名节为重,不要再让她不顾男女大防,抛头露面于野地。末将这就带人下来迎接公主,如何?”
萧辰将沁水放在地上,对着山崖上的李铭锡拱手为礼,朗声高喊:“久闻南楚骠骑大将军威名,舍妹的安危就交给将军,烦劳将军接舍妹赴楚于归。”
“好!末将这就下来,晋王请稍候!”
李铭锡说完,一勒马缰,调转马头,沿山路下来。
赫图问萧辰:“到底怎么打算?是劫持那家伙杀出去,还是让他把丫头带走?”
萧辰不语,只低头看着沁水。月光映着他秀长俊美的眼目,眸中充满痛楚,极度复杂。
“辰哥哥,即使逃出去,你也不能要我,是吗?”沁水仰首问。
萧辰脸上现出剧烈的挣扎,一时无语。
赫图在一旁痞痞地笑起来:“丫头,你要是扶日的女儿,你辰哥哥就敢要你了!如何证明你是扶日的女儿呢,这就得看我的了,我们逃出去后,我带你们去大漠找扶日滴血认亲。怎样,我帮你这个忙,你如何报答我?要是血融了,就把第二次给我;要是血不融,反正你也不能和萧辰结合了,第一次就给我吧!”
沁水再也受不了赫图了,发狂般抓着头发,大叫起来:“第一百次你都休想!你给我滚!给我滚!滚——滚——滚——”
萧辰被这两人弄得头都大了,抓住沁水双肩,紧紧箍住她,制止她的癫狂:“沁水,安静!你听我讲,辰哥哥送你到南楚,亲手将你交到高君琰手里,不论你嫁给谁,哥哥只希望你幸福。”
“我也去!算我一个!本王要会会那个幸运的高君琰!”赫图高举双手,那把钢刀在他的舞动下不断折射着寒冷的月光。
“辰哥哥,干掉赫图好不好!我实在受不了他了!”沁水绝望地对萧辰乞求。
这时,身后传来威猛的声音:“末将见过赫图王子,晋王殿下!”
三人一起转头,南楚骠骑将军李铭锡,已经带着人马涉过山涧,在这边上岸,下马行礼。
赫图眼神猛地暴。戾,吼道:“你如何认识本王?是不是本王的手下被你们擒获了!”
李铭锡淡然一笑:“赫图王子只要不跟我们楚国皇后为难,末将自会释放你的部下。”
赫图暴怒,抡着钢刀就冲上来:“你胆敢要挟本王!”
李铭锡轻巧一个转身躲开,“锵——”地拔出佩剑,月光下如一道白虹横贯夜色。
赫图一招落空,又紧跟着攻上,步步紧逼,刀刀凌厉。李铭锡不紧不慢地挥舞起三尺寒剑,织起一张寒光凛凛的光网,这张柔韧的网粘住了劲烈的刀风,一时竟没让赫图占到便宜。
萧辰一边旁观,心里暗暗佩服:到底是南楚的骠骑大将军。
李铭锡的手下知道自家将军身手不凡,不敢擅自上前帮忙,所以围了一圈观看,只等若有险情才上前护卫。
这样对攻了几招,萧辰金枪在胳臂上熟练一转,飞身向前,金色枪尖如金龙抬头,闪电般窜进战团,同时震开了刀和剑,雄健的身影已经落在二人之间,收枪而立,双手抱拳:“兵者,凶器也。迎亲吉时,岂能兴刀兵。二位皆国之栋梁,来日若两国交战,相见于疆场,再分胜负如何?”
赫图嘿嘿冷笑,眼神凶残:“南楚蕞尔小国,依附北卫而立邦,堂堂君主,竟奉表称我们色目公主为阿姐。被我等强邦吞没是迟早之事。”
萧辰连忙拦在赫图身前,对脸现怒色的李铭锡说:“李将军息怒,蛮夷之人,不谙礼仪,言语不逊,望将军不与计较。”
李铭锡眼里燃着耻辱的寒焰,但却强行忍住。他深知目前南楚没有力量与北卫、色目两大国抗衡。若非国力弱小、遭人小觊,也不会遭遇吴越、色目两国抢亲。
傍晚,薛奉先来昆州找到他,说了婚车被吴越国劫取的情况,李铭锡就已经惊怒非常。
在薛奉先要求下,带兵越过界碑,进入北卫境内,帮忙寻找新娘。谁知却在山谷外遭遇一帮胡人抵抗。将其擒获之后,他们供出是色目人,追随王子在附近等候沁水公主的婚车。
在薛奉先的解释下,李铭锡才明白,原来这位赫图王子曾经向北卫求娶沁水公主,遭到拒绝。如今也是来抢劫婚车的。
如此,李铭锡总算懂得了,为何自己的君主坚持求娶北卫公主。当初,高寒朗病亡之前留给高君琰的遗旨中,就有一条,若高君琰要取代南汉,自立为帝,那么,必须向北卫求婚,以此获得北卫军力,对抗南汉各地藩王。
后来,高君琰在北卫帮助下,果然歼灭南汉诸王,顺利登基坐殿。这时,高君琰的生母余太后却站出来,极力反对他迎娶北卫公主,理由是,国家当自立,不可依附外邦。
但是高君琰一再劝解母后,坚持的理由便是,南楚目前没有力量脱离北卫的庇护。如果拒婚,得罪北卫,横遭兵灾,刚刚立稳的社稷就将毁于一旦。
当时,举国上下很多人对高氏臣服北卫,深感耻辱,表示不解。其中就包括这位骠骑将军李铭锡。
然而,此刻,当他看到吴越、色目,都在抢这位姿色并不惊人、还有点疯疯癫癫的公主。他突然之间意识到,这位公主的作用。
当今天下,还有哪个国家比色目公主临朝为天后的北卫,更强大?
所以,每个国家都希望娶到北卫的公主,得到北卫的支持。
如此一想,李铭锡对于这个看上去完全是个傻丫头的公主,多了一份敬重。走到沁水面前,伏地叩首:“末将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这一称呼刺痛了沁水,她叫道:“我还没嫁给你们皇帝呢,还是以公主称呼我吧。”
“陛下有口谕给臣,从面见公主的一刻开始,就以皇后称呼。”李铭锡还是跪伏于地,恭恭敬敬答道,不敢抬头。
萧辰眼底有复杂的情绪幽幽明灭:高君琰……他如此敬重沁水,八成是出于对北卫的臣服,既然从未谋面,那绝不是出于爱情。
萧辰见李铭锡依旧跪地不起,便对沁水说:“你快叫李将军平身,怎可让为国浴血的大功之臣,为你屈膝这许久。”
沁水听出辰哥哥语声中微带责备,连忙上前亲手扶起李铭锡:“将军快起来!”
李铭锡感激地望了萧辰一眼。月光照耀下,只见这位大名鼎鼎的北卫晋王,剑眉英目,深沉威严,目光坚冷。
李铭锡的虎目骤然睁大,目露惊异。
萧辰也察觉了李铭锡神色的异常,不动声色问他:“楚帝是否在前方昆州亲迎?”
李铭锡片刻间就稳住了情绪,拱手以答:“皇上不敢擅离京都,国家初立,前朝余孽时时觊觎,若趁虚举事,后果不堪设想。还请皇后体谅。皇上已经派遣庶兄,豫章王殿下代他迎亲,就在前方昆州,并且还有快马每时每刻出发京师,将皇后行程随时禀报陛下。因此,还请皇后立刻随末将前往昆州,否则若快马已经向京师出发,岂不徒让陛下忧心。”
沁水望向萧辰,萧辰用尽全力压下心底翻涌的痛楚,“好,我便送舍妹到前方昆州城。”
薛奉先当然不可能把自己国家的丑事告诉李铭锡,但李铭锡还是觉得有些奇怪,这晋王萧辰与妹子之间,是不是有点过于亲近了?
“本王也去!”赫图收起了钢刀,牵过自己的坐骑紫电骝,也不等李铭锡同意,就一副不容违逆的模样,大大剌剌走过来。
“不要你去!你去干什么!”沁水跳出来,杏眼圆睁,眼波怒横,“李将军,本宫命令你,不准这家伙入境!近期若是有色目人入楚国境内,格杀勿论!”
“丫头!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一片痴心的?”赫图跳着脚大喊,那张邪恶嬉皮的脸,此刻却好像是真的带上了伤痛。
“李将军,你就眼看这登徒子非礼你们皇后吗?”沁水不理他,转头对李铭锡,“还不快将他押下去!”
李铭锡横身拦在赫图面前,拱手道:“王子请赶紧回自己国家吧。勿在这里生事了!”
“你是什么东西,给我滚开!”赫图说着又扬起了大刀。
李铭锡见他胡搅蛮缠,也怒了,喝令手下将他擒下。李铭锡带来的那几十骑人马立刻团团将赫图围在中间。
赫图赤。裸着上身,单刀匹马,与几十骑人马缠斗。
“不许伤他性命!”李铭锡顾虑到色目国扶日可汗的威名,叮嘱了手下一句。
然后转身对萧辰和沁水说:“请皇后与晋王这就随末将出发去昆州吧。豫章王殿下等候末将消息,一定也是彻夜未眠。只怕他若派出快马去京师报信,皇上也不知该多担忧。”
萧辰沉默地转过身去,牵过骕骦,比起上次别离更痛苦的是,这次他要亲手将她送到另一个男人那里去。
有谁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忍住这剧烈的痛苦,依旧踏着铿锵有力的步伐,依旧呈出一脸不动声色的冷峻。牵过马来,二话不说,将沁水一把抱起,高高举上马背,放稳,然后牵住马缰,对李铭锡淡淡一句:“走吧。”
沁水一直不出一声,乖乖地任由辰哥哥将自己抱上马背。她坐在马背上,在黎明将近的薄薄天光里,低头看着默默为自己牵马的高大男子,一任泪水映着西斜的月光滑下。
眼前蓦地浮现一个时辰前,这个沉冷的男子突然爆发的疯狂神色。他一瞬不瞬地凝着她,说:“若能舍弃你母妃,辰哥哥带你逃婚。纵然冒着枪林箭雨,辰哥哥带你冲出去。”
那一刻,只要她答应,他就会带她逃出去,逃离这牵绊和阻挠他们的一切。
她知道,他能杀出去!这个转战天下未曾一败的男子,一定能够带她从枪林箭雨中冲杀出去!他一生中唯一的败绩,就是为自己跪在雪地里!
当她默默流着眼泪,望着辰哥哥为她牵马的坚毅悲壮的身影时。在她的身后,赫图发了狂般挥舞着钢刀,与几十骑人马车轮战,他发出野狼般的哀嚎,汗水、血水、泪水混合着流下面颊,模糊的视线里是那丫头始终盯着萧辰、一次也不曾回头的背影。
“丫头——算你狠——”赫图朝天发出撕心裂肺的震天惨嗥,弃了钢刀,下马投降。
、第五十九章 再别至爱
谷外,南楚军队从两边山林撤退,整整齐齐在官道上列阵。他们进谷时得到探马报讯,说一位女子与两个男子在谷中,那两个男子正在兵戈相向。因为不能肯定是不是沁水公主被劫持,怕惊动劫持者致使公主受伤,楚军进谷时,马蹄是包了布帛的。
此刻,楚军在黎明寂静的天光下集结,也未发出一点声响。
萧辰冷眼看着楚军训练有素的状况,心里对那素未谋面的高君琰不由刮目相看。心想,此人绝非池中物,必不会甘于久居北卫宇下。不知沁水嫁给这样的人物,是祸是福。
前来迎亲的豫章王怕北卫公主不会骑马,令军队带了一部马车随行。此刻,李铭锡令人将马车带上来,请沁水乘上去。
沁水还未表态,萧辰将她抱下马背,横抱她于怀中,旁若无人地走向马车。
沁水仰躺在辰哥哥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清晰地将他近在咫尺的容颜,烙进了心底深处。
她知道,自己一生一世都不会忘记这张脸了。这横绝四海的剑眉,这冷铁一般的黑眸,这拔面而起的高鼻,这线条刚毅的薄唇,将永永远远带着那刀削斧凿般的轮廓,镂刻于她的心尖处。
而每次,当他低头触到她的目光,冷毅的眼眸深处,就会有深邃的柔情,一丝一缕,缓缓地缭绕而出。
这一段距离,十万大军静静地驻立等候。有南楚大军,有北卫薛奉先的残部。
李铭锡在旁边就近目睹了这一幕,心里几乎能够肯定,这对兄妹绝对有暧。昧。
想到自己国家的皇后,竟有这等不耻情事,他的眼光变得冷厉起来,像两柄利刃投向萧辰。
萧辰抱着沁水登上马车,将她放在软榻上坐稳,也不多看她,只说:“辰哥哥就在车窗外骑马送你。”
说完转身就走,沁水拉住他的袖子,萧辰身形微微滞了一下,沁水已经从后面抱住他,哭喊:“辰哥哥,带我走,我不管母妃了,我什么也不管了,带我走,现在就带我走!”
萧辰还未及作出反应,李铭锡的头探进来:“晋王请快一点!末将知道你们兄妹情深,难舍难分,请到了前方昆州再叙别离,莫让我们殿下和皇上担忧!”
萧辰回身抓住沁水的手,低声轻哄:“沁水,先这样,等到了昆州再说。乖啊,辰哥哥就在你车窗外,绝不远离半步。”
沁水泪落涟涟,依依不舍地放开,萧辰趁机摆脱她,下了车,骑上骕骦。
而沁水自他一下车就撩开车帘。只听骏马嘶鸣,车夫一声吆喝,马车奔驰起来。沁水一直扶着车窗边缘,倾身探出窗外,不时向萧辰伸出手去。
萧辰骑马紧随着她的马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