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如今她刻意扬声喊出的这一句话。声音立刻传出老远,外头的仆妇也都听了个清楚。
这分明是故意落她的面子!
贺嬷嬷在贺家虽是奴。却更像是座上宾,不知不觉就被那些人给捧得高了些,性子里也就少了几分耐心多了几分手中戒尺一扬,就要落下,却被秦桑轻轻松松一下抓住了另一端。
怒气上涌,贺嬷嬷脸色涨红,用力去抽,却分毫也动不了!
“二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葵轻笑,懒洋洋地道:“贺嬷嬷,你对我说话的时候是否该用敬语?”
贺嬷嬷闻言,愈加恼火,另一只手不管不顾便想往秦桑脸上打去,却又被秦桑给架住了。
“我奉劝你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你的那些东西也就只能教教五妹妹几个罢了。”叶葵嘴皮子一动,一连串刻薄的话就冒了出来,“贺嬷嬷且瞧瞧母亲的样子便该知道,你怕是教不出什么好学生了,倒不如早些荣养去罢了!”
贺嬷嬷脸色由红便黑。
贺氏的的确确是个不懂事的!
这种时候,便是要做什么事也该同她商量商量才是,却竟然一声不吭自己便去将事情给做下了。
做下也就罢了,可功亏一篑不说,更是被狠狠反将了一军!
不过这事,倒是同叶葵无关,她不过是坐山观虎斗,看戏不怕台高而已。
叶崇武不喜欢贺氏,便故意将婚事中的一些重要事情交给大嫂杨氏来做。杨氏自是受宠若惊,连带着好几日见了叶明烟也是笑容满面。可这么一来,贺氏却是咬碎了牙。
她如何能坐视杨氏夺了自己的风头,伤了自己的面子!
若是教外面那些人知道了,谁知道会如何说她?先前丧事,她还不如叶葵重要,如今到了喜事,竟然又被个才从外地回来的土包子大嫂给抢了,岂非显得她太无用?
叶葵她还要顾忌一下,杨氏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当下便想了个计策要杨氏难堪。
可谁知道最后难堪的反倒成了她自己。
那一大堆打碎了的碗碟磁盘尽数都要她自掏腰包贴补了不说,还被叶葵好一顿冷嘲热讽,又被叶崇文一顿埋怨。
她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贺嬷嬷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多年不见。当年那个丫头竟然已经蠢到了这样的地步!
可谁知贺氏不过是在生下叶昭后轻松如意惯了,如今又要顾忌叶老夫人,又要同叶葵勾心斗角。叶崇文那边更是连好话也说不上一句,她只觉得心力交瘁,不由慌了神罢了。
见贺氏那模样,贺嬷嬷心疼之余,一股脑将所有的怨恨都搁到了叶葵身上!
左手挣脱不出,右手拿着戒尺。
贺嬷嬷突然松开了握着戒尺的那只手,捂住心口“哎哟哎哟”地呻吟起来。
没一会,额头上还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燕草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生怕真的弄出事来不好交代,急急忙忙道:“二小姐……”
叶葵摆摆手,不以为意。口中道:“秦桑,还不快扶贺嬷嬷坐下好好歇歇。”说着话,眼睛却看着秦桑眨了眨。
秦桑会意,应了声“是”,松开了手。
然而手才一松开。贺嬷嬷蓦地来抢那根戒尺来。
燕草目瞪口呆,指着她骂道:“不要脸的老东西,竟然敢诓姑奶奶!”
秦桑早有准备,当下卡住了贺嬷嬷的手腕,用力一紧。
贺嬷嬷尖叫一声,两脚乱窜。
外头的丫鬟婆子听到声音。却不敢靠近了窗子去看一看,个个心痒难耐。
可一个个才从叶葵那拿到了银子,又见过了她是如何处置刘妈妈的。早就没了敢作恶的念头。
守门的两个婆子隔得远,并没有听到里头的动静,好不容易跑过来个小丫头将听到的东西说给了两人听,其中一个肥些的婆子便一脸惶恐地问另一个道:“那老东西是咱们给放进去的,你说二小姐她会不会……”
另一个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她的话。“怎么会!你难道忘了,让咱们不要拦那贺嬷嬷。人来了只管让她进的话可是秦桑姑娘吩咐的!”
肥胖些的婆子仍是不安心,只嘟嘟囔囔地道:“二小姐那人就跟六月的天似的,孩子脸,一会一个样,我可不敢放心。”
两人不由又想起那个莫名其妙继刘妈妈之后被叶葵狠狠发落了一番的婆子来。
那可真真是打得面无人色,是被抬出院子去的!
两人齐齐打了个哆嗦。
可其实,那人是因为配合叶明宛放鼠的事才被叶葵给痛打了一顿的。
刘妈妈被送回去后,其实身上并没有多少伤,可她却实打实受了惊吓。
回去没几日,就高烧不断,日日梦魇缠身,说是老鼠精要来吃了她!
当天就被送出了叶明宛的院子。
窦姨娘倒是还为了这事特意让人给叶葵捎了双亲手做的鞋子,以表谢意。
叶葵不以为然,若是窦姨娘真的有心让刘妈妈滚蛋,多的是法子,何必苦等这么多年,没的让她教坏了叶明宛。可是窦姨娘只一味忍着,恐怕还是借此让叶崇文对自己心生怜悯,又可以时不时借此不用让叶明宛留在贺氏身边长大。
如今叶明宛年纪日渐大了,有没有刘妈妈已经无事,只怕就算没有叶葵,窦姨娘也会想法子将刘妈妈去了才是。只可惜,叶明宛舍不得她,所以窦姨娘想要做个好娘亲,就不能直接发落刘妈妈。
叶葵正巧做了那个叶明宛心中的恶人,窦姨娘自然是感激不尽。
可这一切,贺嬷嬷都不知情。
贺氏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也说了叶葵性子暴戾,却从未将刘妈妈跟戏班子的事仔仔细细说清楚了。
所以贺嬷嬷此时被秦桑差点捏碎了腕骨,疼得死去活来时,只想着要去告诉叶老夫人告诉叶崇文,要将秦桑这个丫头给好好发落一番才是!全然没有想到,叶葵留下她的老命,已是仁至义尽!
099 修罗在世
一开始,叶葵能忍受贺嬷嬷的存在,不过就是因为叶老夫人希望她能够跟着学些东西罢了。
可事实上,那些东西她早就都已经学会,甚至于贺嬷嬷所教授的那些东西还根本就比不上池婆所会的!
这样的人,若是只安分守己地呆着,叶葵自然也不会想要特意去动她。只可惜,她未免太将自己当个人物了!
既然她自己巴巴地跑来,叶葵自然要敞开大门迎她进来。
可既进了门,那么剩下的那些事可就再也由不得她说了算了!
贺嬷嬷仍在挣扎,手腕似被一双铁手捏碎。
她不由想起了一些十分久远的往事来。
太后娘娘临时的时候便是这般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腕,紧紧的,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一般。还有那双瞪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无神的眼睛,还有青黑色的唇色,一切的一切都那般叫人恐惧。
她如今已经五十余岁,却似乎再一次感受到了当年的那种恐惧。
可随着这股惧意而来的,却是更为强烈的愤怒!
不过是两个小丫头,竟然敢这般对待她!
贺嬷嬷紫涨着一张脸,用尽力气去夺秦桑另一只手中的那把戒尺。
她是个教养妈妈,戒尺便犹如另一个她,如今戒尺被秦桑抢走,就好比她的脸被秦桑狠狠踩在了脚底下!
然而她哪里来的力气能抢过秦桑?
贺嬷嬷再不复先前的严谨肃然模样,状若癫狂地大喊:“你们几个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我撕了这臭丫头的脸!”
可跟着她一道来的两个小丫鬟原就是叶家的人,自然是知道秦桑跟叶葵所做过说的那些事,当下两股战战,哪里还敢上前去帮贺嬷嬷的忙。贺嬷嬷是夫人请来的人,将来那是要回幽州贺家去的。
但她们却只能留在叶家。
所以傻子也知道自己应该站在哪一边才是!
其中一个白净高挑些的却想到了只这般站下去,若是贺嬷嬷出了事。恐怕她们两人还是脱不了干系!夫人恐怕依旧还得生吞了她们!
她小心翼翼地往后退。
燕草眼尖看到了人,想要去拦,却猛地被不知何时起身了的叶葵给拦住了。
叶葵贴着燕草耳语:“让她去,我可巴不得那人赶紧来瞧一瞧。”
那丫头开头还有些慌乱,可看到叶葵明显是要放她走的样子,立刻撒腿往外跑去。且不论叶葵想要做什么,她们不过是身份卑劣的丫鬟罢了,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
等到人去,这边贺嬷嬷却已经近乎力竭。
秦桑微微一用力,她就往后倒去。
叶葵跟燕草自然没有要扶她的意思。另一个跟着她来的小丫鬟却是傻愣愣的也站在那看。
身下剧痛,贺嬷嬷心头火气难消,指着那小丫鬟就叫骂起来:“你瞎了不成?还不快些来扶我!”
小丫鬟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将贺嬷嬷扶了起来。
贺嬷嬷手搭在那丫鬟的肩上,疼得龇牙咧嘴,脸色铁青。
“二小姐,你今日的所作所为简直全无规矩!”贺嬷嬷恨得眼睛通红,“我可没这福分能教导得了你!”
这话说得叶葵弯起了嘴角。
讲规矩的人。骂起人来也乏味的紧。比起说话,贺嬷嬷可远没有刘妈妈那么有意思了。
“你的确没有福分教导我。”叶葵面上笑吟吟,声音雀跃。
贺嬷嬷气得瞪大了眼睛,张张嘴就要骂,却被突然响起的一声脆响给震住了!
她下意识循声望去,却只看到两截断掉的戒尺倏地坠地。发出“啪啪”两声轻响。
贺嬷嬷“啊——”地惨叫一声,推开了那个被她当成拐杖的小丫鬟,骂着朝秦桑扑过去。“我要杀了你这个小贱人!”
叶葵听得咯咯发笑,果真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如今贺嬷嬷口中骂的话可不就有意思多了吗?
她笑着靠近,突然一把掐住了贺嬷嬷的脖子。
贺嬷嬷同她差不多高,她伸手的距离又算得极准。贺嬷嬷亦没有想到她会突然从后面发难,登时慌了神。手足无措地去掰她的手指。
叶葵狠狠用力,卡得贺嬷嬷翻了个白眼。
“嬷嬷是个聪明人,既来了叶家便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才是。如今掐着你脖子的手是我的,我不过是个身子虚弱的人罢了。可这若是换了秦桑的手,可就难保下一刻不会直接拧断你的脖子了!”叶葵附在她耳边,吐气如兰,话如恶鬼之言,“不知嬷嬷可曾见过那些被拗断了脖子的鸡鸭?人死的样子不知道同它们是否一样啊……”
贺嬷嬷艰难地喘息着,掰着叶葵手指的双手越来越无力,越来……越无力……
听到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叶葵微微松开了些手。
新鲜的空气一下子钻进了口鼻,贺嬷嬷一时间忘记了挣扎,只贪婪地大口呼吸。
然而这一切在背对她的燕草眼中却成了极为恐怖的信号,她急忙冲过去将洞开的窗子关上,又匆匆跑了出去,带上了门。
流朱公主跟三爷的婚事将近,家中自然不能见血光!
若是贺嬷嬷真在这出了事,叶葵就算再得老夫人喜欢,恐怕也难逃。
她知道这种时候,自己根本劝不了叶葵,而秦桑更是什么都听叶葵的。所以当务之急就是找池婆来!
池婆的话,二小姐肯定会听!
燕草急匆匆跑去寻池婆,这边叶葵已经开始轻声逼问了起来。
“听说母亲当年仍在幽州之时,可有心上人?”叶葵声音极轻柔,落在贺嬷嬷耳中却犹如恶鬼追命。
“二小姐胡说些什么……我、我不知……不知道……”贺嬷嬷断断续地吐出一句话。
站在她对面的秦桑脸色一沉,“撒谎!”
叶葵手下的力气登时又大了些,“哎呀我的好嬷嬷,我这手可都有些酸了,不如换秦桑来如何?”
话音落。站在贺嬷嬷面前的秦桑龇牙一笑。
贺嬷嬷打了个寒颤,却仍不吭声。
叶葵也不恼,继续道:“我听说,是个戏子对不对?”
贺嬷嬷身子又是一抖,依旧死死不开口。
“这就难怪母亲这般爱听戏了。”叶葵悠闲地说着,“嬷嬷可知,我那四弟也极爱听戏了。我瞧着那样子,倒是不大像是叶家的孩子,反倒有几分像是梨园出身了。”
贺嬷嬷听得心惊肉跳,登时咬牙切齿地挤出话来。“你莫要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叶葵哈哈大笑,“看来我这手的确是没什么力气。嬷嬷这话说的还真是顺畅!秦桑,你来!”
说完,她蓦地松了手。
贺嬷嬷来不及反抗就又被秦桑给制住了。
只这一次,制住她的不再是少女微凉的手,而是一把寒气四溢的剑!
身子一软。她盯着剑刃几乎摔倒在地。
叶葵继续道:“也不知道如今那温老板人在何处?若是能将其寻来,母亲一定会极开心吧?”
贺嬷嬷听到她说出温老板三字已是心神俱乱,不敢置信地看向了已经走到她面前的叶葵。
那张神采飞扬的少女面庞上有着恶鬼一般笑意,口中的话更是恍若从地狱深处冒出来的一般。那些事,她怎么会知道?明明、明明掩得那么好,十几年也从未有人知道过。为何她会连那人姓温也知道?!
叶葵满意地看着贺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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