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叶明乐却借着这事想要闹腾,叶葵自然懒得搭理,“既如此,四妹将灯还给三叔就是,何苦拿着。”
叶明乐脸一垮,手中帕子被揉成了烂菜叶子。
“二姐这话说的,可不是摆明了不喜欢四妹嘛!”叶明珠唯恐天下不乱,不怀好意地放起了火。
叶葵挑眉:“三妹想要挑拨离间?”
这群人不论什么话都要藏着掖着说,叫人不知要在心里过上几遍话才能接下去。叶葵犯了懒病,索性直截了当地将那些话都挑开了说。你想挑拨离间,那我就让你挑!
叶明珠一听果然也沉了脸,提高了音量道:“二姐你怎么可以血口喷人!”
“我不过问你一句罢了,如今这叫什么?恼羞成怒?心虚发慌?”叶葵抿着嘴笑。
一旁的叶明宛瞪着小鹿似的明亮大眼,口中塞着清甜的豌豆黄,挤眉弄眼插话道:“三姐,我昨晚做了个梦呢。”
叶明珠白她一眼,不快地道:“做梦便做梦,谁还能不做梦了不成,有什么可说的。”
“嘁,我可是梦到你了呢!”叶明宛将口中的豌豆黄咽下去,又端起桌上的茶水大口灌下,“我梦到那日我掉进水里,你下来救我,结果自己却沉了下去。”
叶明珠闻言脸色煞白,指着叶明宛怒道:“再胡说八道,瞧我不撕了你的嘴!”
“怎么回事?”坐在叶明珠边上的叶明乐蹙眉,疑惑问道。
那边两人互瞪着,谁也不说话。叶明宛双颊气得鼓鼓,像只小青蛙。
叶葵失笑。
“二姐,你同我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叶明乐见从那边两人口中问不出东西,急忙挂上了笑脸来求叶葵。这好奇心一上来,心里还不得跟猫爪子挠似的。
叶葵看了眼她那张一脸渴求的脸,用漫不经心地语气道:“其实也没什么事,不过就是五妹妹失足落了水,三妹却袖手旁观罢了,所以五妹妹才会做那样的梦吧?世人不都说,梦是反的吗?”
说完,她盯着一脸失望的叶明乐悠悠地又道:“所以啊,四妹往后可得小心些,哪日若是你走路摔跤了,恐怕三妹也不会去扶你一把的。”
挑拨离间,哼,她倒是叫叶明珠看看,什么才叫挑拨离间!
“二姐说的有理。”叶明乐眼珠子一转,竟然接着叶葵的话说出了这样一句。
那边才被叶明宛弄出一肚子气的叶明珠登时大怒,霍地站起身,甩开叶明乐,怒道:“你怎么是这么个蠢货!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了不成?”
叶明乐微黄的眼仁静静地盯着叶明珠,声音粗哑:“三姐,那你救了五妹妹吗?”
093 不知好歹
救?
自然是没有救!
叶明珠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似的,涨红了脸。
不是没死吗?
如今一个两个都来怪她算是个什么意思!就算是死了,又同她何干?叶明宛会落水,又不是她将人给推下去的!
叶葵站起身,轻笑道:“也坐了许久了,我先行一步。”
叶明宛急忙也跟着站了起来,嘟着嘴道:“二姐,我想去你那坐坐。”
“不行。”叶葵断然拒绝,丝毫不留情面。
叶明宛一下子镇住,嘴巴嘟得更高了点,满脸不满。那什么花灯,四姐念叨了半天,肯定好看得紧。三叔送给她的那个却只是盏普通的兔子灯,虽然是不难看,可她最讨厌的就是兔子了!
以二姐的性子,她一定也不会喜欢什么花灯,搁着也是浪费,倒不如叫她拿了去的好。
但叶葵拒绝得如此干脆,倒是叫她一时间没了主意。
法子还没有想出来,那边叶葵已经出了门。
叶明宛脑子一热,提着小裙子就要追上去,可才走到门口就被秦桑给拦住了。秦桑背对着她,声音冷冷地道:“五小姐,你若是继续跟上来,可别怪奴婢拳脚无眼。”
什么?
叶明宛愣住,旋即反应过来气得伸手就要去打秦桑!
这人一生气,脑子就有些转不动。她哪里会是秦桑的对手,手才碰到秦桑的背,她就已经被秦桑擒住。
秦桑力道极大,叶明宛只觉得擒着自己的那只手像是铁铸的一般,卡得她连骨头都咯吱咯吱作响。
“你快给本小姐松开!你这个狗奴才!看我不让人将你卖到窑子里去!啊——”叶明宛嘴里没干没净地骂着,突然转换成了痛叫声。
叶明珠倒也就罢了,好歹知道自己这个姐姐的厉害。她身边的丫鬟更是心狠手辣不似个人。
可叶明乐才从外地来,莫说叶家,就是凤城中的那些传言她也是丁点也没有听过,此时见叶葵的一个丫鬟竟然敢这样对待叶明宛,不由得有些懵了。
若是在她家中,哪个丫鬟敢这么做,别说吃板子了,那可是要活生生打死的!
“二姐——二姐——救命啊——”叶明宛死命挣扎也还是挣脱不开,立时面色惨白,尖声叫喊起来。
外边只有屋檐下的几只灯笼发出昏黄的光。叫人看不清叶葵脸上的神情。
众人只听得她的声音冰冷地传来,毫无温度,叫人无端端打了个寒颤。
“你若是再叫我从你嘴里听到那些腌臜的话。我明日便叫秦桑拔了你的舌头,再将刘妈妈吊起来剥了皮晒人干!”
昏暗中,少女冰冷的声音毫无起伏,犹如从幽冥传上来的声音一般。
叶明乐听得寒毛直竖,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那边的叶明宛已是哭叫不休。一声声冲着秦桑喊:“秦桑姐姐,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叶明乐听得心惊肉跳,竟然管个丫鬟叫姐姐!这算是怎么回事?还有边上那些个丫头婆子都是吃素的不成,遇到这样的事,不知道为主子出头,竟然个个都在边上噤若寒蝉。
远处。叶葵淡漠的声音继续传来,“秦桑,我们走。”
秦桑应声松手。再没有看叶明宛一眼。
等到秦桑的脚迈出门,叶明宛已经瘫软在地,哭得一脸鼻涕眼泪。
她自来都爱在叶葵跟张狂胡闹,叶葵虽然次次都不给她好脸色,头一回见面时更是甩了她一巴掌。可后来却都是任由着她闹,何时这么对待过她?
今日却这么凶。真真是吓煞人也!
“那个丫鬟是怎么回事?”叶明乐一脸不忿,“这种下贱东西,便该拖下去打死才是!瞧把五妹妹都吓成什么样子了!”
叶明珠不咸不淡地道:“四妹刚回来不知道,那丫鬟可是二姐的心腹,当初可是砍了两个人的手呢!听说她腰间佩着软剑,也不知是真是假。”
叶明乐悚然一惊,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的手腕,口中却还是有些不信任地道:“这话是胡说的吧?二姐是二叔父的女儿,你跟五妹难道就不是了?便这样任由她嚣张?”
“都是你!”叶明宛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手指向叶明乐,“都是你方才问东问西,让二姐不高兴了!”
叶明乐蹙眉,不屑地一撇嘴,“明明是你自己不知趣,关我什么事!”
叶明宛不管不顾冲上去就揪她的头发,将她梳得整整齐齐的发瞬间扯成了被飓风吹过的鸡窝。
“你个死丫头!”叶明乐挣扎不及,头皮被扯得生疼,伸手去掐叶明宛的胳膊。
场面一时间乱了起来。
这一次,周围的丫鬟婆子可没有再站着不动了,早就上前去拉人。不然出了事,挨罚的还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
先前二小姐他们是实实在在不敢惹,现在府中谁不知道二小姐帮夫人管着家,又甚的叶老夫人跟三爷喜欢。她身边的丫鬟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他们哪里敢在老虎嘴上拔毛!
好不容易终于将人给分开去,众人好歹松了一口气。
叶明乐气得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四下寻起叶明珠的身影来,却发现她早就已经不见踪影!竟然在她跟叶明宛打成了一团的时候便跑掉了!
果真是个一点意义也不讲的人!
叶明乐气得话都说不出,大口喘着气,双手叉腰站着对叶明宛怒目而视。
叶明宛亦要瞪回去,却已是被乳母刘妈妈给死死拦住了,好言劝着让她早些回窦姨娘那去。
刘妈妈满脑子都是方才叶葵口中说的要将她剥了皮做成人干的事,面如土色,只盼着叶明宛少惹些祸,快些回去才是。
所以左拉右扯,什么也不管,刘妈妈终于硬是将叶明宛给拉走了。
屋子里一时就只剩下了叶明乐一人。
她重重喘着气,指天骂地。
这时,外头忽然走进来一个人。
她的长姐叶明烟顶着张绝色的面孔走了进来,一看到她就皱起了那两条好看的眉,檀口轻启:“你瞧瞧你的样子,蓬头垢面,骂骂咧咧,活像个市井泼妇似的!”
叶明乐大怒,她从有记忆以来,就厌恶极了自己这个姐姐。
生得好又如何?
不是照旧同她一样不得父母喜欢?
不不不,眼前这人甚至还不如自己讨喜呢!不然也不会年纪小小就被丢在了凤城!可这般想着,她心里的那股妒意却又不停地涌了上来。
再没有谁能叫她这般羡慕了!
明明是一样的父母生下来的,为什么只有她长成那般?为什么明明也生的如花似玉的自己一站到叶明烟面前,就成了那干瘪瘪的枯花罢了!
她想不明白。
为什么她明明也想要留在老祖宗身边,可老祖宗眼里却只有叶明烟一个人!
她恨极了自己的姐姐!
叶明乐握紧了拳头,厉声道:“不用你管!”
叶明烟脸色骤冷,“你当我稀罕管你不成?不过是瞧你这样子,没得丢了我的脸面!”
“嘁,你倒是真有脸说!”叶明乐同叶明珠同岁,亦差不多到了可以慢慢说亲的年纪,有些事早就明白,“你都活成老姑娘了,怎地不说给我们丢脸?我若是你,早就绞了头发去西山做姑子了!”
叶明烟突然笑了起来,眉目如画,“看你如今的模样,恐怕也只有做姑子这一条路了。”说完,她走近了些,水葱似的指头毫不留情地点在了叶明乐的脑门上,“我倒是忘记了同你说,若是能去做姑子,恐怕我早就去了!”
话音落,她已施施然离去。
叶明乐气得跳脚,揪住身旁婆子的衣领骂道:“她说什么?我要去做姑子?真是笑死人了!”
骂骂咧咧好一会,她才算是消了些气。又想着不能就这么算了,拔腿便往杨氏所在的地方走去。
杨氏正在轻声细语地劝着锦哥儿用饭,好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抛。
叶明乐听得心里又是一股妒意翻涌,酸得人心肝都难受起来。
“娘。”叶明乐压抑着怒气怨气,轻声唤了声。
杨氏头也不抬,反倒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悦地道:“说了多少回,让你在叶家的时候管我叫母亲!”
叶明乐鄙夷她的装腔作势,却不得不别扭地唤了声“母亲”。而锦哥儿却拉着是杨氏的袖子不停唤着“娘”撒娇不肯吃饭。
叶明乐听得心都痛了起来,急忙打断道:“母亲,大姐说宁愿去做姑子也不愿意嫁人呢!”
“什么?”杨氏终于抬起头来,“她真是这么说的?”
杨氏向来跟长女没有什么感情,总觉得那个生得异常美丽的女儿不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可叶明烟若是真的这么说了,岂不是就表明那丫头丝毫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宁去做姑子也不肯嫁人,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叶明乐见杨氏询问,自然是摆出了一副再严肃不过的神情来,重重点着头道:“我亲耳听到的话还能有假?”
杨氏沉着脸,“翅膀够硬的!”
如今老祖宗不在了,她倒是要看看谁能护着她!
先前那家似乎不错,不如找个时间就将人定下来算了,也免得某些人日日不安分想着做姑子!
094 都是棋子
老祖宗的四七过后,天再没有下过雨雪,难得地放了多日的晴。
日光一暖和,叶葵就有些懒洋洋地不想动弹。
燕草瞧着不成样子,双手叉着腰劝了她几次,却被她语气慵懒地打发了。她嘴皮子虽然日渐利索,可到底是比不上别个,苦哈哈地要去请秦桑来帮着自己一道劝说。秦桑那丫头却只站在叶葵那一边,叶葵说什么便是什么,叫人以为她不是个人而是个影子了!
燕草气恼,抱着堆衣裳将叶葵的箱笼翻得哐哐作响。
叶葵笑眯眯地卧在榻上翻着本书,只当没听见。
“真是蠢丫头!”一旁的秦桑嘟哝了句,眼里闪过狡黠之色,蓦地扬声喊道:“哎,燕草,你这是翻什么呢?二小姐说这箱笼若是坏了那可是要你赔银子的!”
外间没有人说话,可是那呯铃哐啷的声音却是立马变成了窸窸窣窣的小小声响。
叶葵听得闷声发笑。
笑着笑着,她却不由觉得有些怅然起来。
若是时间能停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可这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这样静谧愉悦的时光不过只是剩下的十分之一二罢了。
她将书合拢抛开,起身套上了件厚些的袄子。
虽然天是晴朗,可温度仍旧低得吓人,除却太阳落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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