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叶葵一惊,脱口而出,满腔疑问。
燕草见她突然提高了音量,不由收起了几分笑意,“是大少爷没错。”
“你这一大清早的,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叶葵抱着被子不肯下床,乌黑的眼仁盯着燕草看。
燕草拧了帕子,道:“还能有谁?珍珠那丫头呗,咱们这院子里除了她谁还有这么灵通的消息?听说是被秦姨娘给压了下来,不让人知道呢。秦姨娘可真厉害!”
珍珠那丫头倒是个灵活的,家生子的用处在她身上简直体现得淋漓尽致。
秦姨娘想要将事情压下去,可事实上根本没有出力吧?不然下面的那些婆子丫鬟又怎么会都传开了呢?而且看样子,似乎还是才发生的事。
叶葵抿着嘴笑了下,不置可否地道:“大少爷不是杨姨娘的儿子?怎么出了事却是秦姨娘来收拾的?”
其实叶葵还想问,大少爷叶渝只比她大半岁,这年纪已能跟人滚床单了?
不过想想故人十五岁便能成亲生子,她又释然了。
只是她原本想的是叶蒙,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叶渝?
叶蒙虽然年纪更小,但胜在他这方面似乎尤为无师自通,听说七八岁上下就已经知道偷偷拉了丫鬟上床玩闹,被秦姨娘知道后,好生发落了一番,想法子将他身边的人尽数换成了小厮跟年纪沉稳的大丫鬟。
再过几年,恐怕这小子就要成个荒淫无度的人了。
所以叶葵才会想着将春禧提出来,没想到却搭进去一个叶渝?
她这个大哥,她也只见过几面而已,似乎是个唯唯诺诺的人,性子同杨姨娘有八分相似,娘两个都不像是会惹是生非的人。只是,人不可貌,这一回的事情到底是如何,看来还有得磨叽。
燕草送了帕子过来给她擦脸,口中嘟哝道:“可不是嘛,不过您回来得晚不知道,杨姨娘跟秦姨娘关系好着呢,就跟亲姐妹似的!杨姨娘性子绵软,出了这样的事,秦姨娘帮着出面也是情有可原的。”
叶葵看事却不会这么简单。
脑子里像是有道光一闪而过。她忽然道:“可听说事情是被谁发现的吗?”
燕草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其实说起这些事来不免有些束手束脚,珍珠就更别说了,所以这些事她都没有问。不过既然叶葵问起,她蓦地想起自己从另外两个婆子那听来的闲话。
“似乎是二少爷……”燕草支支吾吾。
叶葵却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地从被窝里钻出来,净面穿衣梳妆打扮。
春禧那丫头倒是没有辜负她的一番殷殷期盼啊。
叶葵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笑了起来。
大少爷叶渝也罢,二少爷叶蒙也罢,总归是有得玩了。
陪着叶老夫人用过了早膳,叶葵亲自去探望了秦姨娘。既然他们想要将事情蒙在纸里,那么他不然索性就去加把柴火好了。保管“轰”的一声,将那些用来遮掩的白纸尽数烧得干干净净!
谁知。到了秦姨娘那却没有人。
婆子说是去了杨姨娘那。
叶葵记得杨姨娘跟窦姨娘是住在一个大院子里的两个相隔的小院子中的,想了想仍是去了。
说起来,家中小姐总往姨娘那跑,可真不是什么好事,但叶崇文不提。贺氏不说,她有好担心的!
一进门,就听到杨姨娘低低的哭泣声。
叶葵微怔,随即打起了招呼:“姨娘这是怎么了?”
杨姨娘见了她,面露惶恐,急急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让人给她看茶。一旁的秦姨娘面上亦是笑吟吟的,心里却是恨不得立刻将叶葵赶出去才好。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突然来了。定然不会有什么事。
不过若是为了那件事……
秦姨娘心中已有了主意,眉愈加舒展开来。
叶葵看得分明,对自己心中的猜测肯定了三分。估摸着那事也被她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吧。
她小口喝着茶,心里却又盘算了起来。
她在叶家几个姨娘主母、少爷小姐间兜兜转转,事情一桩接一桩。却似乎都没有太过重点的地方,反倒叫人有些晕头转向。不知到底要开哪条道才好。
也许,是时候好好想一想,先搬掉几块碍脚的石头才是。
想到这,她又忍不住生起叶崇武的气来。
丫鬟丫鬟,竟然就真的一点消息也没有了?
与此同时,远在兵营操练的叶崇武鼻子一痒,连连打了数个喷嚏,身旁副将一脸疑惑,问道:“您可是受凉了?”
最近一直没有出过太阳,不是风雨就是大雪,难道真的受凉了?
叶崇武揉揉鼻子。
在杨姨娘的屋子里,秦姨娘招呼着叶葵,“前段日子二小姐病得厉害,如今可是好全了?婢妾虽然挂心您,却不好上门去看,想起来心中实在不是滋味。”
“姨娘有心了。”叶葵放下茶盅,看向杨姨娘,开门见山地道:“姨娘可是为了大哥的事情才哭的?”
杨姨娘跟秦姨娘俱是一惊。
屋子里霎时无声。
“二小姐这是从何问起?杨姨娘不过是沙子迷了眼,眼睛又疼又痒难受罢了。”秦姨娘打着哈哈。
叶葵嗤笑,沙子迷了眼?骗鬼去吧,骗人好歹想点好点的借口,可见秦姨娘根本也没有心真的帮着杨姨娘。两人都是姨娘,儿子也都是庶子,她为什么要帮着杨姨娘?
杨姨娘也唯唯诺诺地低着头,说:“是啊是啊,最近风大,一出门就被沙子迷了眼。”
叶葵懒得同她们打马虎眼,笑着道:“我还当以为是因为大哥要收丫鬟的事呢。”
“哐当——”
杨姨娘手中的茶盅落了地。
069 蛇打七寸(二)
“二小姐可是从哪里听到了什么闲话?”秦姨娘蹙眉轻声问道。
叶葵站起身,“闲话?姨娘难道不知道,府里已经都传开了吗?”
杨姨娘脸色煞白,求助般地望向秦姨娘,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二小姐这话可不能胡说!”秦姨娘轻抚着杨姨娘的手,一脸严肃地对叶葵道。
叶葵转身准备往外走,眼中含冰霜,口气淡漠地道:“姨娘这是准备对我嚷嚷?”
秦姨娘方才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此时见她这般说,登时反应过来自己大意了。不论如何,叶葵都是叶家的二小姐,她们都只是妾,就算叶葵说了什么,她们也根本没有资格来反驳!何况她方才什么都还没有说……
“姨娘,姨娘——不好了——”厚厚的帘子忽然被一只手给撩了起来,闯进来一个十四五岁的丫鬟。
杨姨娘顾不得叶葵还在,一把站起来急急问道:“采萍,出了什么事?”
采萍?
这个名字,叶葵有些印象在,似乎是叶渝的丫鬟。
“大、大少爷被老爷给带去书房了!”采萍跑得气喘吁吁,声音颤颤。
杨姨娘的声音蓦地尖利起来,“夫人可去了?”
采萍重重点头:“去了去了,我亲耳听到老爷让人去喊夫人了!”
“妹妹,这可如何是好?”杨姨娘颓然松开了拽着采萍的手,呆愣愣地扑到秦姨娘身上,像个无助的孩子般痛哭了起来。
秦姨娘好言安慰着,打发了采萍出去。
“别怕别怕,这不什么事都还没有吗?就算真出了什么事,老爷难道还能不顾父子情分,将大少爷打死不成?”秦姨娘轻拍着杨姨娘的背。口中劝慰着,眼睛却不断往叶葵身上瞟。
叶葵此刻却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方才杨姨娘的那句话,让她骤然清醒。
眼前这个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杨姨娘也许根本就不是她真正的那张脸。
就好比她一开始怀疑过的一样,这样一个人怎么能够顺顺利利生下庶长子,又能同秦姨娘这样的人交好?而且贺氏似乎也没有要处置她的意思?听说杨姨娘打小伺候叶崇文,那么对他的性子应该摸得极顺才是?这几个姨娘里,怕是她才是情分最深厚的那一个吧?
就好像是一条变色龙,为了活下去,或是为了活得更好迷惑敌人。换上了不一样的颜色一般。杨姨娘也许就是这样一条在叶家隐藏了许久的变色龙。
采萍进来的时候说到叶渝被叶崇文给带去了书房,杨姨娘第一个反应不是为什么去又或是叶渝如何了,而是夫人去了没有?
这样精准的看事角度。怎么会只是一个连蚂蚁也舍不得踩死的人?
叶葵半垂着眼睑,看着杨姨娘哭。
她哭得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那双揪着秦姨娘衣裳的手却纹丝不动,且拽得紧紧的。像是手下的不是衣服,而是一块肉——秦姨娘的肉!
有意思!
叶葵叹口气:“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说完,她吩咐燕草打伞,便准备走人。
秦姨娘急忙阻拦:“二小姐别急着走,不若留着帮忙劝劝杨姨娘吧?”
“咦?”叶葵一脸诧异,“姨娘这说的是什么话?让我陪着劝杨姨娘?这算是哪门子的道理?”
摆谱!
秦姨娘几欲咬碎一口银牙。恨不能立刻将叶葵的那张嘴给缝上才好。可她却只能低着头道:“是我僭越了,二小姐早些回去吧,外边风大雨大的。”
“姨娘注意些自己的身份。这般年纪了,也不是那什么都不懂的轻浮小丫头,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该说!”燕草搀着叶葵,突然扭头对着秦姨娘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秦姨娘脸上一变,没想到自己会被个丫鬟给说教。登时恶狠狠地冲着燕草瞪过去。
叶葵就喜欢燕草最近的机灵劲,当然不会为了这话去责备她。
她只笑了两声就领着燕草出了门。
帘子撩起又落下。杨姨娘傻了眼,小心翼翼地问秦姨娘:“二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秦姨娘心中火气翻涌,却说不出话来。
杨姨娘拧着帕子又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担忧地问道:“你说说这都是个什么事!大少爷平日里最是乖巧不过,怎么就做出了这么不着调的事情!”
秦姨娘柔声安慰,“哪里能怪得了大少爷?都是那起子不知廉耻的丫鬟连累了大少爷。老爷夫人都是明事理的人,绝不会姑息的。”
“唉,只盼着大少爷聪明些,不要再惹老爷生气了。”杨姨娘仍是担心不已。
可事实上,叶崇文的庶长子叶渝从来就不是个聪明孩子,比起叶昭来,他的脑子简直就像是落在了杨姨娘的肚子里忘记带了出来。
叶崇文只问了两句话,就气得要动家法。
贺氏在一旁心中暗自鄙夷地念叨了两句,才急急去扶叶渝,道:“老爷这是做什么?便是孩子做错了什么事,您也该问清楚了再说!”
她向来习惯用“捧杀”之道来养育庶出子女,所以遇到这种事自然先是拦了叶崇文再说。
这样一来,过会就算叶崇文要动手,那么她也就可以彻底将自己给撇开去。
果然,她这么一说,叶崇文愈加生气,一下子摘下笔架上的狼毫狠狠掷向叶渝。
还沾着墨的鼻尖划过他的脸,留下了长长的一道痕迹。
狼狈不堪。
叶渝眼睛红红,惶恐不安,模样像极了杨姨娘。
“父亲,儿子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说来说去都是这样的废话。贺氏心中又鄙夷了几分,到底是姨娘肚子里出来的孩子,根本上不了台面。想着想着又觉得可惜起来,这事若是落在了叶殊身上有多好!只可惜那孩子的年纪到底还小了些。这种事根本就落不到他身上去。
叶崇文心里可没有那么多门道,他只觉得自己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恨不得将眼前的逆子给打死才舒服!
然而叶渝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更是他的第一个儿子,就算是庶出的,他也仍旧狠狠疼爱了好长一段时日。后来二子叶蒙,四子叶昭相继出生后,这份天性使然的父爱才渐渐淡去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叶渝的那些期盼。
只可惜这个孩子的性子像极了他的生母杨氏,彻彻底底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如此也就罢了,偏生如今又惹出了这样的事情来!
“让人去将那个不知廉耻的丫鬟拉下去乱棍打死!”叶崇文看向贺氏。咬牙切齿地道。
叶渝闻言急忙磕起头来,他是菩萨心肠又深觉得此次是自己做错了事情,哪里能忍受春禧要被打死的事。当下苦苦哀求起来:“父亲,都是儿子的错,求您不要让人把春禧打死……”
若是寻常情况,丢出去发卖掉也就是了。
但这样的事情,一个不慎失了口风。那么叶家的名声说不定就要被败坏,叶崇文怎么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出现。
儿子的不成器跟愚蠢,彻底叫他寒了心,又责怪起一旁的贺氏来:“你看看,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身为主母,庶出子女的教养都是贺氏的责任。出了事她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贺氏无法反驳,何况根本也就懒得反驳。
多一个不讨喜的庶子跟多一个讨喜的相比,傻子也知道该如何选择。她乐得见叶渝从此彻底失了叶崇文的心。
叶崇文一个人骂了几句,气终于消了些,瘫坐在雕花太师椅上,一言不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叶渝。
屋子里静得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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