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拿老三当替罪羊,乃是最安全的办法。
心念电转之际,二夫人已经想到了开脱的法子。
反正不论出了什么事。都尽数栽赃到老三的脑袋上去便是了。
老三是个笨嘴拙舌的,老三媳妇又是那样的性子。只要他们做的严密,这两口子一辈子也休想有什么翻身的机会!
蓦地,二夫人心神一动。
不好!
若是这姜嬷嬷为永安侯把完脉后,要查看药汤可如何是好?
眼皮一跳。二夫人已经飞快地将自己脸上的沉郁都收拾了起来,压到了心底里。她不动声色地领着人进了里头,见到裴二爷跟裴三爷便道:“九弟妹特地为老侯爷请来的人,听说是精通歧黄之术的。”
裴二爷闻言便悄悄同二夫人对视了一眼。
二夫人眨一眨眼,神色如常。
“难为九弟妹有心了。”裴二爷感慨了一句,又换上了一副关心的模样对叶葵道:“九弟妹这会当是该多休息休息才是,你如今怀着九弟的孩子,又出了这样的事,怎能撑得住。父亲这边,自有我们便够了。你只管回去歇着吧。”
“二哥不必担心我。”叶葵微微点了点头。脸上却没有一丝要离开的神情。
裴二爷便也不说什么了,只是让开些位置,让姜嬷嬷上前。
动作的间隙,二夫人便趁着这会工夫让人将那碗喂了一大半的药汁端下去先,“药都凉了,还如何吃得,快端下去热一热再端上来。”
叶葵闻言,正往边上走的脚步就慢了下来。她不紧不慢地扭头去看,盯着那口碗佯作疑惑地道:“姜嬷嬷,可是需要先看一看前头那位大夫开的药?”
裴二爷跟二夫人的脸色都是微微一沉。
“哦。正巧还有半碗药,那便先瞧瞧吧。”姜嬷嬷听到叶葵的话,怔了一下,旋即便反应过来叶葵这还是有意为之,当即将话给应了下来。
其实她都还未给永安侯把过脉,先看药,通常也瞧不出什么东西来。毕竟药都是对症下的,她连症都还不能肯定,又怎么能确定这碗药是不是有问题。
然而姜嬷嬷并非头一次见叶葵,她刹那间便明白过来叶葵这是故意的。
她故意喊住了自己,也喊住了要将药碗端下去的丫鬟。
这其中必定有什么深意在。所以她才会想也不想便顺着叶葵的话应了下来,她甚至不由自主地开始猜测起来,这药汁里是不是被人加了什么料。
其实从秦桑将她从叶家带出来的那一刻,她心里便隐隐猜到了些古怪的地方。
裴家又不是什么连个大夫也请不起的小户人家,可是却要叶葵这样来请她去给永安侯治病,可见其中是有隐情的。
想到这,姜嬷嬷一边看着那丫鬟手中的瓷碗,一边悄悄用眼角余光瞄了瞄叶葵。明明,裴家的九爷也同叶家三爷一道战死在了苍城,被榆关外的漫漫黄沙给掩埋了,可是为何身为裴家九夫人的二小姐脸上竟似乎没有一丝伤心难过的模样。
这位二小姐在家中的时候,就不是个一般人。
其心之狠,怕是公主殿下望尘莫及的。
恐怕也正是因为本性不同,所以在听到消息后,公主殿下会哭的撕心裂肺几乎恨不得立刻便随了叶家三爷去。可是眼前的二小姐,显然心肠冷硬胜过常人许多许多。
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她还能想到要让自己来给永安侯医治,心中定然对全局都已经有了打算。
姜嬷嬷感慨又佩服的同时了,手已经朝着那只碗伸了出去。
可是没等她的手碰触到碗壁,二夫人便急不可耐地打断了她的动作,道:“看药汁怕是看不出什么来!还是取了药方来与嬷嬷看吧,看了药方应当便是一目了然的了。”
话音落,站在一旁的裴二爷额角青筋便是一跳。
妇人!
果真便是妇人!
如此沉不住气!
明明连这么个老妪是不是真的懂歧黄之术也还不清楚,他的夫人便已经将对方当成了杏林高手,生怕对方会只看一眼药汁便看出来里头的花样一般,真真是愚不可及!且那药汁便是正该给人去瞧的,她反倒拦着做什么!真是昏了头了!
叶葵看到这一幕,同样在心里重新考量了一下二夫人。
她这么紧张,如今便是说这药没事,叶葵也不能相信了。
可是这药分明都是二夫人煎的不是吗?
难道她会蠢笨到直接在药里耍花样?
这么一来,到时候还有谁会不怀疑到她的身上去?
接连问了自己三个问题,叶葵突然觉得事情似乎陷入了一个死局,若不然,又怎么会无解了。
可是她哪里知道,二夫人这会也是慌了神了,才会下意识去阻拦姜嬷嬷看药。
裴二爷是何等人物,心中腹诽一番后,便立即出声想要点醒自己夫人来,“三弟妹不是在下头煎药吗?何不干脆便让三弟妹将药渣也一道取过来。”
手中的碗像是突然间变得烫手了一般,二夫人慌忙松开了自己已经攀在了碗沿上的手指,讪讪笑着道:“是我想的不周到,该让人去寻药渣来才是。”说完,她便对那端着药碗的丫鬟吩咐道:“去寻了三夫人来,让她包了药渣一道。”
叶葵静静听着,心里却已是恍然大悟。
原来煎药的人根本就不是二夫人,而是三夫人。
可是三夫人那样的性子竟会乖乖自己去煎药,可还真是奇怪,也不知是被二夫人用什么话给诓去的。
“既如此,那嬷嬷不如先给老侯爷把脉吧。”叶葵看着那丫鬟端着碗下去了,便扶着肚子远远坐下,轻声道。
她怀着身子,秦桑便有些不愿意她过来这边。平日里瞧着一个个都不是什么讲究的人,可到了这个时候却都是拼命地将那些个禁忌说得头头是道了。说什么永安侯到底是个病人,万一过了病气给她可如何是好。
念叨得她头也要大了。
可她如今是一皱眉,秦桑便觉得她是还因为裴长歌的消息未能缓过劲来,便立刻闭上了嘴巴什么也不敢说了。
叶葵无法,索性便将事情都告诉了秦桑,她这才算是长出了一口气,陪着叶葵沉下心来先处理眼前的事了。
这会,秦桑便站在叶葵身后,悄无声息地说了声便退了下去。
药有古怪。
叶葵心中既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又听到裴二爷故意说出药是三夫人煎的,心里便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干脆地便先让秦桑下去看一看再说。
好在姜嬷嬷本是她带来的人,就算是真出了什么事,该如何解决该如何说,自然都是由她说了算。
293 欲盖弥彰
永安侯自那一日咳得吐了血之后,整个人便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此刻躺在床上,半闭着眼睛,瞧上去已是一副出气多过进气的模样,叫人根本就无法想象他在几日前还是那般强势的一个老人。
虽然他的年纪的确是大了,但永安侯的背脊从来都是挺得笔直的。
头发白了,可是眼神却还是如鹰隼一般,锐利得几乎能看穿你的心。
可是现在,他却只能静静地躺着,连动一下手指头的力气似乎也没有了。
叶葵看着,不由微微蹙起了眉头。
这个时候,远远看着老去的永安侯,叶葵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裴长歌藏着的那支发簪来——娘亲的遗物。她一直都记得,年幼的裴长歌告诉同样年幼的她,那是他娘亲的遗物。
那个时候,年仅十岁的裴长歌便是用那支簪子杀了人贩子老黑,救了他们两人的命。
转眼间,事情已经快要过去了整整九年。只差几个月的光景,便要满九年了。然而九年前的那一幕幕如今却还清晰的像是昨日一般。她甚至连那支簪子的样式材质都还记得牢牢的,就好像前一刻还刚刚瞧见过一般。可是分明,她便也就只见过那么一回罢了。
但那支簪子出现在她面前的时机太过于特殊,所以她根本是想忘都忘不掉。
黑色的簪子扎透了老黑的喉管,就在她面前。
她怎会忘记了这样的一支簪子呢……
可是她跟裴长歌成婚后,一共也不曾呆过几日,竟是根本便没有想起要问那支簪子的事。况且那时,她还被为何裴长歌的母亲还活着的事情中,根本就脱身不得。
如今她却是已经知道了。
裴长歌的生母,也许根本就不是永安侯夫人。
所以当年的他才会说那支簪子是他娘亲的遗物。可是那时的裴长歌便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世?
叶葵想着。心里忽然微微酸涩起来。难以描述的感觉刹那席卷了上来,叫她满心都是怅然。年仅十岁的孩子,就算再早慧再厉害,不也还是个孩子而已?可是那个时候的裴长歌便已经开始学会将不能言说的秘密藏在自己心底了吧。
到了如今,她已经敢断言,身为双生子兄长的裴长宁定然是什么也不知晓的。
可是他不知情,另一个知情的人必然要承受的东西便更多了。裴长歌早在很多年前。便已经独自承受了多少不该一个孩子承受的东西?
想到这。叶葵只觉得自己心尖一颤。
她的亲弟弟叶殊,又何尝不是如此。
即将要做母亲的她,看人看事的感觉已经渐渐都不同了。
潜移默化般,过去那些在她看来根本就无关紧要的事。到了如今再回过头去看却是如此的不同。年幼的她对萧云娘的死并没有多大的感触,只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觉得萧云娘是她的母亲。可是叶殊不同,他的年纪更小,对萧云娘的眷恋也是与生俱来的,自然就要比她更加的伤心。
曾几何时,她也努力告诉自己,要守护叶殊这个可怜的孩子。
可是原来,她根本就不是一个能做好守护者的人。
叶葵嘴角带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苦笑,手掌轻轻搁置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
她可真的是怕坏了。
所以这一回。她哪怕就算是为了肚子里这个小东西也要拼尽全力去守护。
人。从落地的那一刻就开始了成长。而这个过程,也只有到死的那一日才会停止。有些遗憾如今应当还是有机会去弥补的才是。
她暗自叹口气,看着姜嬷嬷紧皱眉头地松开了永安侯的手腕。
“如何了?”性子软弱的裴三爷倒是真的是个孝子,如今眼里便只有永安侯的身体好坏一事而已。他一见姜嬷嬷松了手,便立刻问了起来。
姜嬷嬷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悄悄看了叶葵一眼,见她微微颔首,才出声道:“侯爷年轻时留下的伤病,如今年纪大了便都一股脑冒了出来,所以这病才会如此来势汹汹。”
她说的话,同前头请来的那位大夫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二夫人跟裴二爷心怀鬼胎,这会听了她的话,便都松了一口气。裴二爷坐在那,伸手摸了摸下巴,神情渐渐松懈了下来。
而裴三爷则皱起了眉头,一脸焦急地道:“那便也还是只能静养?”
“是。”姜嬷嬷点头,“唯有静养调理才可。”
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众人听到声响便都扭头去看,只见三夫人带着人捧着一包东西从外头施施然走进来,而秦桑也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地回到了叶葵身边,俯身压低了声音道:“奴婢见着她包的药渣。”
既如此,这药渣里定然是该有问题的才对。
要不然,方才裴二爷也不会专门提起药渣的事情来。
三夫人既然没有聪明到去动什么手脚,那这药里的问题肯定便能从这包药渣里看出来。这么一来,想必也就是如了裴二爷的愿了。如此看来,裴二爷怕是怀疑她是来砸场子的了,所以才会将三夫人推出来当替死鬼。
不过可惜了,她只是来这想要弄清楚情况的,对砸场子拆台这种事暂时还没有什么兴趣。
所以姜嬷嬷早在来这里之前便已经得了她的吩咐,不论是发现了什么情况还是没有发现,都照着最容易看出来的症状说便是。至于药,他一开始倒是真的还没有想到。
若不是二夫人欲盖弥彰地想要让那碗药脱离他们的视线,她也不会想到二房的这对夫妇竟然胆大到如此地步,直接便敢往永安侯的药里面动手脚了。
但是这两只老狐狸到底不是什么没脑子的人,精的很,怕是早就在一开始就已经想好了要让三夫人当那只替罪羊,老老实实地替他们将黑锅背起来才是。
也幸好永安侯到底只是病了,这病也不可能在一夕之间便将他的命也给拿走了,所以二房的人就算是想要动什么手脚也只能慢慢来。事情做的越是迅速,便越是容易被人察觉,他们迫不得己便只能慢慢地来。
可是这一慢,麻烦自然也就随之而来了。
动作太慢,指不定什么时候便又被人给发现了。
叶葵暗自嗤笑,这做点恶事也还真是不容易啊。
也是三夫人倒霉,脑子也不聪明,竟然这么容易就被二夫人给哄了去煎药,她不倒霉还要哪个去倒霉。一会的工夫,三夫人便已经让人将药渣递给了姜嬷嬷,一边用轻视的口吻道:“这是上哪儿找来的医婆?医术是真高超?该不会根本就是外头的什么游医吧?”
所谓游医不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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