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葵咄咄逼人。秦桑虎视眈眈。
“我说——我说——”在叶葵嘴唇微张的刹那,婆子急急说道。
叶葵垂首盯着她的眼睛,冷声道:“说!”
剑仍抵在那里,没有挪开分毫。婆子瑟瑟发抖,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颤抖着道:“燕草姑娘被大小姐身边的大丫头发现跟马房的小厮在一道厮混……”
“后来呢?”叶葵的声音似乎波澜不惊,可眼里的神色已经变了。
婆子见她似乎没有发怒,胆子大了些,手上的断口处传来的疼痛似乎减弱了写,遂道:“大小姐派人告诉了老夫人。等到老夫人派人去的时候,听说……听说燕草姑娘已经羞愧自缢而亡了……”
叶葵沉默地听着,“自缢身亡?”
“是……是自缢……”汗水模糊了眼睛。婆子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叶葵的神情,“二小姐,我可都说了啊……饶了我吧……”
叶葵牵了牵嘴角,眼里却已是寒意四射。“尸体呢?”
“尸体?”婆子一怔,随即疼得倒吸一口气,挣扎着道,“定然是丢去城外的乱葬岗了!”
乱葬岗?
叶葵对凤城不熟,对其周边自然也就更加不熟,骤然听到乱葬岗三个字。不由愣住。
“哎哟……”就在这时,先前被打晕了过去的婆子悠悠转醒。可还来不及睁开眼看一看,又被秦桑一剑扫过去。生生吓得翻了白眼。
“饶命啊——二小姐——求求您放了奴婢吧——”长着瘤子的婆子拼命哭喊,眼泪鼻涕几乎要落进嘴里。
叶葵微微抬起脚,蓦地又重重踩了下去。
这群人,统统都该死!可此刻,却不是将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的时候。叶葵挪开脚。俯身拖起她的胳膊便往屋子里拽。秦桑亦拖起另一个晕过去的婆子丢进了屋里,而后重新将锁挂了上去。
锁在先前已经被砍坏。如今挂上去也不过就是摆设罢了。可里头清醒的那个婆子已被她们突然的动作吓到六神无主,连推门逃命的力气也没了。
“把剑给我!”叶葵突然冲着秦桑道。
秦桑心神一凛,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剑,迟疑着拒绝:“二小姐,您要做什么吩咐我去便是了。”
叶葵摇摇头,声音疲惫地道:“秦桑,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这……”秦桑仍旧迟疑着,握着剑的手松开又紧,反反复复就是不敢将自己的剑递给叶葵。
叶葵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把剑给我!你去将五小姐安置好后,直接去找那个乱葬岗!”话音落,叶葵的手已经朝着秦桑的剑而去。
秦桑微微一怔,剑已离手,被叶葵紧紧握住了。
不能将剑给她!
直觉这样告诉秦桑。她忽然间觉得恐惧了起来,这是她到叶葵身边后,叶葵头一次以这样的模样面对她。这样叫人觉得无法心安!
然而没等她想明白,叶葵已提着剑飞奔而去。
秦桑在后头急得忍不住要跺脚,二小姐的腿上还有伤呢!
可她敢肯定,她此刻若是追上去的话,叶葵一定会毫不犹豫朝着她挥一剑的!秦桑一咬牙,朝着先前她们破门而出时,叶明宛逃跑的方向而去。
而叶葵冷着脸,提着不顺手的长剑疾步而行。
一路上人烟稀少,偶尔遇见个端着东西的小丫鬟也都被她手里的剑吓得失了声,连喊叫也叫不出声来。
从没有人敢这般拿着兵器在内宅中行走。所有人都知道,后宅是女人的战场,可这是一场连一丝硝烟也没有的战争,所以当叶葵这柄利剑骤然出现的时候,一切漂浮在水面上的寂静都被打破!
心机这种东西在冰冷的武器面前,什么也不是!
可若是池婆仍在,她今日必定抵死也要将叶葵给拦住!逞一时之快,其结果必然是仇者快亲者痛!然而叶葵此刻哪里还能想到这些,她如今满脑子都只剩下一个“杀”字。
叶明烟!
她派人送的头油,她的丫鬟发现的人,她去告诉的老夫人,甚至叶明宛那关于燕草的死讯亦是从她身边的大丫头口中得知。
这件事,怎么可能不是她做的?!
谁人不知,燕草跟秦桑是她的左臂右膀。可没了燕草,她何止是少了一只胳膊!在桃花村时,燕草是她最初的温暖,到了叶家,仍是如此。哪怕她战战兢兢,将她当做主子,可叶葵知道,燕草也从未忘记过她是小叶子,只属于桃花村的那个小叶子。
多少个深夜,睡得迷迷糊糊醒来的燕草蹑手蹑脚地来帮她盖被。浅眠的她几乎次次都被惊醒,却次次都心如软蜡,感动到几乎落泪。她一直觉得,这世上不会再有人像燕草这般将她当做最重要的人来照顾。
就如同幼时,她宁愿自己饿着肚子,也想要将吃的塞给叶葵一般。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被毁了!
被叶明烟给毁了!
时至今日,她再也没有办法容忍下去。因为不知叶明烟仇视自己的缘由,她一直都处在下风,也一直都没有像要解决贺氏一般朝着叶明烟动手。她一度以为,事情就算没有全部在她的掌控间,也依然不会脱离得太远。
可是她错了!
彻彻底底的错了!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后悔药,可是她此时此刻,多想自己能有一颗那样的药。老天爷既让她穿越而来,难道就是为的让她将经历过的苦难再重新换成不同的人经历一遍吗?
太过分了!太、太过分了——
长剑扫过,遍地狼藉,道旁的花木被利刃砍得支离破碎,浑似叶葵此刻的心。
她就不该同贺氏去什么拜什么破神,她就该老老实呆在叶家才是!她怎么能不带上燕草就出门呢?明知道还有个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叶明烟,她怎能这般放心地留下燕草离去。
车夫,杀手……
也许叶明烟的计划早就开始了。
在她还未察觉的时候,便已经开始了。叶明烟最擅长的不就是浑水摸鱼、借刀杀人吗?当初借着秦姨娘的手想要趁机陷害她,如今又借贺氏的手来布局。
这个女人……
叶葵低低喘着,眼睛泛红。
燕草不能白死,决不能白白死去!
“啊——二、二小姐——”路遇的丫鬟“扑通”一声跌坐于地,指着叶葵哆哆嗦嗦地道。
叶葵淡淡扫了她一眼,疾步而去。
摔倒在地的丫鬟只看到一抹染血的素白裙摆擦过自己的手,远远而去。她想要站起身去唤人,却发现自己两腿发软,动弹不得。
“二小姐你要做什么?!”叶明烟院子门口的婆子大骇,面色发白,想要上前来拦她,却根本不敢凑到她面前去,只能远远地喊着话。
不过一把剑,一个人,叶葵此来却似乎游走在无人之境。
说到底,不过就是一群胆小怕事的懦弱之人罢了!
“二妹,这是做什么?”叶明烟穿了袭朱红的裙衫,静静立在门口,看着提剑的叶葵朗声问道。
孝期内,着了一身这样的红衣。
叶明烟的胆子看来也着实不小啊!只是她今日这一身,是穿给谁看的,实在是在明白不过。燕草死了,她这个凶手当然要庆祝!
叶葵歪着头看她,看着她身上那袭红色的衣衫冷笑出声,“大姐今日穿得可真好看,这颜色可真喜庆啊。”
叶明烟嫣然一笑,明眸皓齿,声若黄莺,“二妹可真会说笑,我这裙子的颜色哪及二妹裙摆上那一抹艳丽。”
139 剑斩明烟
门边几个丫鬟婆子畏畏缩缩的,似乎想要出门去。
叶葵手中长剑一扬,寒光闪过,薄薄的刀刃犹如光下蝉翼,被打磨得动人心魄。
那些个丫鬟婆子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登时个个软了腿,再不敢往门外去求救。一时间,院子里鸦雀无声。明明有那般多的人,却无人敢动。
因为叶葵手中的那把剑,已经架在了叶明烟的脖子上。
人人都念着叶葵过去做过的那些事,生怕一旦惹怒她,那把剑就会毫不留情地划破叶明烟的脖子。可她们怕,叶明烟却似乎根本不怕。
她始终以为,即便是到了这种时候,叶葵也绝不会就地杀了她才是。
这是一场靠幽深的心机跟狠辣的手段取胜的仗,而非握着拳、拿着剑便能走下去是的。所以叶葵绝不敢将手中的剑砍下!一旦她死了,那么叶葵她又岂能苟活?
更何况,死了也罢!她根本就不怕死!能拉着叶葵一道陪葬,她也不枉此生了!只可惜,那人还好好活着,没了她跟叶葵,那人的路只会越来越顺畅吧?前一世的这个时候,那人便似乎已经开始部署,这一世,若是不能想法子毁了他着实可惜……
想着想着,叶明烟情不自禁地轻叹了一声。
叶葵嘴角笑意冷凝,看着叶明烟的眼神颇有些鄙夷,“大姐是觉得我不会动手?”
“不。”叶明烟轻笑,“你敢不敢动手,我哪里能猜得透,我只知道,这一回你若是不站到我面前将事情仔仔细细问清楚,你恐怕要夜不能寐。”
叶葵亦笑,只是笑声清冷。落在人耳中恍若落进了冰雪,“是。所以还烦请大姐将事情一五一十全部告知我!”
一旁先前被吓软了腿的丫鬟婆子们突然都愣住了。
明明是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候,这两人怎么反倒笑了?笑也就罢了,怎的那模样竟还似要聊上了?
其中有个丫鬟微微松了一口气,兴许大小姐这是故意在拖延呢,她们还是要快些想法子出去将事情禀报给老夫人求救才行啊!
然而她的脚才往动了一下,尖叫声骤起,叶葵的剑就划破了叶明烟的脖子。
洁白、细长、匀称。
如玉般的一截脖颈,毫无瑕疵。此刻上头却骤然都了条流血的口子,像是张狰狞的嘴。往外“咕嘟嘟”吐着血。
丫鬟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才往外迈了一步的脚又收了回来。
叶明烟面色微变,可心里却仍旧觉得叶葵此番的举动不过是为了吓唬那些人罢了。借用她这个主子来挟持她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自然有效。她这个主子若是出了事。这些个丫鬟婆子哪个能不死?
她是树,那些人不过是藤蔓。
“二妹想知道什么?
叶葵听着叶明烟装模作样的问话,心中又冷了几分,道:“大姐何必明知故问,燕草的事有几分真几分假?”
叶明烟昂着头看她。神情桀骜而挑衅,“几分真假?我若是说全是真的二妹妹可信?”
“哦?”叶葵猛地一脚踢在了叶明烟的小腿胫骨上,“那便全部都是假的了?”
叶明烟痛得低低叫了一声,半跪在地上。
而叶葵方才那一脚,情急之下,不小心用上了自己受伤的那只脚。伤口原本就裂开了,又被她不管不顾走了许多路,如今更是被震得尽数裂开。鲜血直流。不多时,她脚上的绣鞋都被血染上了夺目的红。
血腥味在空气里慢慢漾开,一群人愈加惶恐起来。
可叶葵却似乎浑然不觉脚上的痛,只居高临下地看着叶明烟道:“你为什么要这般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有时都几乎忍不住怀疑你才是贺氏的孩子,这般仇恨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连串的问话抛出来。叫那群丫鬟婆子都听得一愣,这些话里似乎有不少秘辛的模样。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运气未免也实在是太差了一些。就算没有死在叶葵的剑下,过了今日恐怕也很难安生地活下去了。听到了主子的秘密,要么就成为心腹,要么当然就只有死!
“为什么?”叶明烟的眼神骤然冰冷,恶狠狠地盯着叶葵,一字一句道:“你无需明白是为了什么!你只要记着,哪怕穷尽一生,我亦不会放过你!我活着便是因为你还没死!咱们至死方休!”
这言语,句句都带着恨意,却又句句都叫人听不大懂。叶明烟的恨到底来自哪里?冷锐的寒意,随着叶明烟冰冷的声音钻入叶葵的耳中,一寸寸深入,似乎要将她所有的理智都冻结。
这世上,永远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
可事到如今,她哪里还有多余的心力来细细思索叶明烟到底为何要这般做,她只知道,叶明烟承认了燕草的死!
“你很伤心吧?”叶明烟嘴角含笑,伸手抹了一把脖子上的血,玉葱似的指尖一抹红,衬着她脸上的神情,妖媚邪恶至极,“将她的脖子挂进白绫时,她蹬腿的样子,可都还历历在目呢。二妹妹一定不知道,那丫头临死前还在盼着你来救她呢……啊——啊——”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蓦地变成了撕心裂肺地惨叫声。
随即,看清楚那一幕的众人亦此起彼伏地尖叫起来!
“杀人了——二小姐杀人了——”
杀人?
不,她当然没有杀人,否则叶明烟怎么还能惨叫?
所以她不会杀人,她还没有听够叶明烟的惨叫声,还没有看够她的惨状,她怎么会杀了她?
有时候,活着才是对人最大的惩罚。
身上的素白衣裳几乎被喷溅而出的血液染成红裙,此刻的叶葵就犹如炼狱莲一般,在幽冥深处,开得烈烈如焚。
断臂就在不远处,静静躺在血泊里。
叶明烟惨叫着,只恨自己不能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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