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坐着,偶尔想到什么话题便说上一两句。
“爹,对不起。”
累
说着,梅迦逽的眼眶微微泛红,心中愧疚不已。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你哪有什么对不起爹的地方。”梅仁杰的声音更沉了些,“倒是爹觉得对不住你。当初答应了你娘,一定好好照顾你,可是你看,你病成这样,我却束手无策,连让你回京治疗的能力都没有。是爹……愧对你娘和你。”
“爹……”
梅迦逽握紧梅仁杰的手,“爹,你是这世上最好的爹,女儿这么大了,还让你操心,委实不该,女儿有愧。”
“哎……”
梅仁杰长叹,“君制臣,臣不得不从。要说,只怪咱们父女的命啊……”
两人沉默了片刻,忽然,梅仁杰想起一个人。
“四儿,闲王爷……”
“爹。”梅迦逽突然的就打断了梅仁杰的话,“我有点累了,想休息。”
“哦,好,好好好,你休息,今儿我就不说了。”
梅仁杰将梅迦逽的手放到被子里,替她掖好被角,慈爱的看着她慢慢闭上眼睛,转身轻轻走出房间。闷
门外,梅仁杰低声吩咐着下人。
“晚上好生照顾小姐,若她醒了,不管时间,通知我。”
“是,老爷。”
一夜,梅仁杰睡了长久以来的第一个安稳觉,心中的大石总算是放下了,虽知道摆在他们父女面前的问题还很多,但只要人没事,不怕问题多艰难,总能想到解决的法子。
梅仁杰离开后,房间里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梅迦逽知道,那是婢女们来为她守夜。
没多久……
梅迦逽听到床边的婢女轻声道,“凤侍卫。”
“小姐醒了吗?”
“没有。”
凤凰仔细的盯着梅迦逽,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何……
-
第二天,东淩皇宫,东宫。
东方恪对着面前的吟风咆哮道:“去!带本宫去梅府!”
吟风跪在地上,姿态坚决。
“太子殿下,外面太冷,皇上和娘娘都嘱咐卑职在东宫守护好殿下,请殿下安心在宫里养身。”
“吟风,你敢违抗本宫的命令是不是?”东方恪怒气冲目,“本太子今天一定要去梅府,谁要是敢不听我的指令,马上拖出去,砍了。”
“太子殿下,你就是杀了属下,属下也绝不能放你出宫。”
东方恪点头,“好,很好,你以为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就不舍得杀你吗?好,我让你看看违令的下场。来人!”
宫门外跑进来四个带刀侍卫,看着地上的吟风,又看看东方恪,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处理。
“给我拉出去,砍了!”
侍卫站着,没动。
“怎么?连你们也敢抗令?”
侍卫被东方恪的声音吓得打个哆嗦,连忙走上前,拉起吟风,准备将他带出去。
忽的,门口传来一个冷冷的女声。
“站住!”
侍卫们放开吟风,看着从门口走进来的女子。
“参见长公主。”
东方渟睨了眼地上的人,轻轻的挥挥手,“你们都退下。”
“是。”
东宫大殿里,只剩下东方渟和东方恪两人。
东方恪口气不善的问道,“你来干什么?”
东方渟一步一步走到东方恪面前,缓缓蹲在他的椅子前,看着他现在的模样,不免悲从心底来,好一阵子找不到开口的词。
“皇弟……”
“如果没什么事,请你离开。”东方恪毫不客气的下逐客令。
“皇弟,我是、来看看你。”
东方恪闭上眼睛,似乎有多么不愿看到东方渟一般,“现在你看到了,可以走了。”
知道自己与东方恪之间宿怨很深,东方渟亦不急他们之间的情况很快就能好转,现在他成了终身残疾,她对他,已经没了之前的狠戾和斗劲,他们同父同母,比起其他的皇子们血缘要亲近太多,这时的她,恐怕是唯一对他真心的皇嗣了。
“皇弟,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皇姐我不想为自己辩驳什么,但你这样,不该再出宫。先不说你的身体,便是从安全考虑也是不该的。若那些不要命的女刺客埋伏在帝京里,一旦你出宫,恐有不测。”
“哼,皇姐不是很希望看到那样的场面吗?”东方恪不屑道,“恐怕你巴不得我现在就死无全尸吧。”
东方渟哽了下,“太子弟弟,你实在是……”
“呵呵……”东方恪冷笑,“弟弟?呵呵,皇姐,你知不知道,从你嘴里出来‘弟弟’两个字,比你直接喊我‘东方恪’更可怕。你不用假惺惺的来看望我,你们这些人的心思别当我不知道,人人都盯着我这个东宫,个个都在算着我什么时候从这里搬出去,然后你们再挤破头的钻进来。”
东方恪慢慢打开眼睛,看着被他气得不轻的东方渟,“怎么?觉得我说错了?觉得受了委屈?不爱听,请离开。”
“皇弟,我……”
“你?你是东淩长公主,你喜欢权力,你想当女帝,这满皇宫,谁人不知?不必惺惺作态了,我这个东宫你能不能进来,看你的造化,巴结我,没用,父皇想给谁就是谁的,现在想着对我好,让父皇觉得你是个善人,恐怕迟了。”
东方渟只觉自己的一片好心被东方恪踩到了脚底下,看着他像只受伤的刺猬一样拒绝她的关心,她的心,生生做疼。他真的误会她了,她真是真心想来陪他说说话,如果可以选择,她真的宁愿看到那个与自己作对的弟弟,此时的他,她有太多的不忍。
“皇弟,我不管你信不信,现在的你,不适合出宫。若你担心梅迦逽,我派人去梅府打探。或者我亲自去看也行。”
说完,东方渟转身朝殿外走。
“站住!”东方恪叫住了东方渟。
“东方渟,我警告你,迦逽重病,你别想伤害她。”
“皇弟,我虽希望梅迦逽支持自己,但我更明白她对东淩的重要性,西楚之战打了一半,梅迦逽病重不醒,现在所有人都担心西楚借此机会攻打祈邙关,我若想当亡国公主才会在此时对梅迦逽不利。”
东方渟转身看着东方恪,“在你的心目中,难道我真的很昏滑平庸?”
东方恪的目光和东方渟在空中对视了许久许久……
大殿的门拉开,东方渟欲跨出去,一个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带着补品过去。”
东方渟平静着脸色走了出去。
皇弟,当初争帝位,是觉你玩世不恭,难当大任,现在争帝位,则比胜不可。因为,整个东淩,只有我称帝,你才会有命活下去,为了母后,也为了让我的心不那么难受,这把龙椅,皇姐一定要全力以赴,谁都不能阻挡我成为东淩第一女帝。
冷风从门口灌了进来,吹到东方恪的脸上,冻冻的疼,无感的四肢像是会嘲笑人的小丑,刺痛着他的神经。
“啊……”
东方恪仰头大叫。
“迦逽!”
“迦逽……”
一声声的呼喊从东宫的屋顶里冲到空中,旋在翘飞的廊角上,传得很远很远。
-
梅府。
东方闲早餐后由王伯陪着来到梅府,刚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
“老爷,老爷,老爷。”
梅仁杰不悦的看着莽莽撞撞冲过来的家奴,“嚷嚷什么,没看到闲王爷在那,惊扰到王爷,看我怎么办你。”
家奴连忙施礼,“小的见过闲王爷。”
东方闲点点头,脸上并无责怪。
梅仁杰说道,“何事惊慌?”
“老爷,小姐醒了!”
正文 芊芊,痴相濡以沫的梦;对弈,输赢都已回不去 7
(“老爷,小姐醒了!”)
梅仁杰和东方闲皆是一怔,相对于梅仁杰的反应,东方闲可谓快了许多,快步朝梅迦逽的房间走去,步步如风中,梅仁杰和王伯对视了一眼,纵然一个人是否真心关心对方可以假装做出来,但一个人乍然听到一个消息时眼底的波动骗不了人,近似本能反应的一瞬间会泄露很多平时见不到的东西。
看来,闲王爷是真的在乎四儿(小姐)!
东方闲进梅迦逽房间时突然的让婢女都没来得及行礼,待她们看清他时,颀俊的身姿已经到了床边,看着眼睛睁开的梅迦逽,声音关切得直钻人心。
“逽儿……”
早就为自己的心脏做了一层又一层防护的梅迦逽听到东方闲的声音,一刹那,痛得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经过多天的挣扎,誓要打造成铜墙铁壁的心房在他面前竟不堪一击。
泪,毫无预警的从梅迦逽眼眶滑落。
东方闲急了,坐到床边握着梅迦逽的手,温柔如水,“逽儿,我在。”
梅迦逽的泪,涌得更厉害。
她当然知道是他,就因为是他,她才会痛,会哭。
东方闲的指尖碰到梅迦逽脸颊一瞬,她好像被惊醒一般,用力从他的掌中抽出手,并将头撇到一边。
事到如今,她怎么能让他碰呢?
东方闲怔了片刻,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指,这是……?
随后走到的梅仁杰看着梅迦逽,神情中一点看不出他昨晚就知道她醒了,又惊又喜道:“四儿……”
“爹。”
梅迦逽将从东方闲手中抽出的手伸向梅仁杰,正好缓解了她不知如何与东方闲相对的尴尬。
“哎,爹在,在呢。”
梅仁杰抓住梅迦逽的手,站在她的床边弯着腰,慈声心疼道,“四儿,你刚醒,让张御医检查检查,你这次睡的可够久的。”
“嗯。”
闻言,东方闲和梅仁杰一起退开,让张汤为梅迦逽把脉。
众人的心悬了一阵后,张汤直起腰身,脸上轻松许多,顿时让大家的心情也跟着放了下来。
“张御医,她的情况怎么样?”梅仁杰问。
“右相大人,不必担心,梅将军的身体恢复的很好,用不了几个时日就能完全恢复了。”
梅仁杰脸上染上笑意,“太好了,谢谢张御医。”
“不敢当,不敢当。”张汤连连摆手,“梅相大人太客气了,这些都是下官该做的。”
张汤将注意事项对梅府的婢女交代一番,和另外一个御医终于放心的离开梅府。回御医院的路上,两人依旧不解为何梅迦逽没有按时醒来,她虽身虚,但却不至让人沉睡不醒,难道是有什么东西他们没有查出来?
“张御医,你还在担心什么?”
张汤皱眉,“梅将军病重回京,按理说,她该在我们预计的时间醒来,现在迟了这么些天,我真担心有什么东西是我们没有查出的,若是留下什么遗病难根,将来出了问题,咱们俩可都是要掉脑袋的啊。”
“啊!”
同行的御医被张汤吓得脸色发白,脸说话都有些抖,“那,那,那张御医,咱们再回去检查检查。”
张汤拉住他,说道,“算了,你现在回去也查不到什么,我刚才仔仔细细的号了梅将军的脉,没有问题,只是我想不通为什么她需要这么久才醒,也许,是我想多了。”
“哎哟,我的张御医,你这担心可就不是多余的啊,现在谁人不知梅将军对皇上、对东淩的重要性,若她有什么闪失,我们可就会被圣上治罪,到时别说什么治好了辅国大将军的奖励,恐怕连惩罚都得是吃不了兜着走。”
张汤一脸惆怅的看着同伴,这些他岂会不懂,但……
“哎,王御医,先回御医院吧,你我现在回去,只怕梅相和闲王爷会很担心,倒不如在日后为梅将军的检查中更加仔细查探。”
“也只好这样了。”
-
梅府,梅迦逽的房间。
听到梅迦逽醒了,梅家几个孩子都赶了回来,午饭时,一家人全部都坐在一张桌子上,东方闲坐在主位上,左手边是梅仁杰,右手边则是身体还有些虚的梅迦逽。
梅苍云看着对面东方闲细心照顾梅迦逽的模样,口如嚼蜡,食不知味,第一次竟想涅槃出现在梅迦逽的身边。
“逽儿,怎么了?”
东方闲看着梅迦逽饭碗里没吃几口的饭菜,“你大病初愈,得多补点。”
梅迦逽鼻尖发酸,不知道如何回应东方闲的关心,事实上,从她醒来后,她与他说的话,寥寥可数,大部分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话才能忘记‘那一晚的事情’,好像怎么努力都忘不掉,那件事情像被烙铁狠狠烫刻在她心底上一般,时时刻刻提醒她,警告她没有资格再继续和他亲密的处在一起,警告她不要再做什么美梦,警告她已不是七郎的逽儿,分分毫毫的刺痛着她的心,痛得无人能说。
“是啊,四儿,你多吃点,补补身子。”梅苍云的母亲王萝之看着东方闲关心梅迦逽,像一个慈母一样关切着说话,连称呼都模仿着梅仁杰。
“谢谢二娘。”
梅迦逽勉强又吃了两口,放下筷子,唤道:“凤凰。”
“小姐。”
“我吃饱了,扶我进房。”
凤凰看着梅迦逽少刻,伸出手扶住已经站起来的梅迦逽,“小姐,你……”
“四儿,就好了?”梅仁杰蹙眉,看着梅迦逽。
梅迦逽的声音很低,低得让人有些不忍,“是,爹。”
“那好,凤凰,扶小姐进去,好生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