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秋冬(四)
何氏族人们争论了半天后;最终还是定下了太叔公的丧事规格——再不定下来就没时间去准备了;何富庭不得不妥协,按照另外两房人的要求来办。
停灵七七四十九天。
明天开始接受悼念;第三天办“开吊酒”招待宾客,悼念三天每天都要请和尚念经。停灵期间;逢七就要找和尚念经一整晚,送葬当天办“下葬酒”。
事情定下来以后;去采买食材的;去纸扎店的订纸扎的,去寺庙的预订超度班底,通知出嫁女回来奔丧的……何家一共派出了二十几路人马;不过;都是祖宅本宗的人;旁支的人也就是过来走个过场就散了。
出门的时候,何桃小声问何莲:“何有田呢?他咋没来?”
“一大早就去王家村了,接二嫂,他现在估计还不知道呢!”,何莲也小声说道。
“太叔公!”
两人正嘀咕着,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哀鸣,扭头一看一个人正哭着朝这边跑过来,仔细一看,居然正是他们在讨论的何有田!
何有田的腿果然已经好了!他虽然跌跌撞撞的,但是看得出来两条腿的功能十分正常。
在何有田身后跟着跑来的正是回娘家住了两月多的王琼花,两人看起来十分狼狈,浑身是泥。
“咋像是在路上摔了几百跤似的……”,何桃扭头跟何莲咬耳朵,话没说完,就看到何有田“吧唧”一声摔地上了,王琼花赶紧上前把他拉起来,两人又朝着这边继续奔跑,然后表演了一处“十步三摔”的好戏。
何桃嘴一抽:“看来真是摔了几百跤!”
这何有田真是个怪人!对自己奶奶能那么冷血无情——大周氏虽然不是好人,但是对他可是真心没话说的,他能在大周氏已经瘫痪的时候还不依不饶,可是对上血缘已经十分稀薄的太叔公,他却像是死了自己亲爹一样的。
何桃感觉到一丝诡异的违和感,总觉得何有田像是在做戏,悲伤过头了。
估计就是为了博好感吧?何桃心想,做戏也好,真情流露也好,反正跟她没关系!
“念宗,咱们回去吧!”,何桃牵起念宗的手:“明天咱们再来给太叔公上香磕头。”
太叔公的丧礼办得十分隆重,可以说是榕树村有史以来独一份的。
太叔公去世的第二天,灵堂已经设好了。
灵堂里有了上、中、下三张祭案,上供整猪、整羊、整鸡各一只为祭品,瓜果、香烛若干。灵堂两边摆满了密密麻麻一百个多个花圈,以及各色纸扎。
太叔公的遗体摆放在灵堂正中的寿材里。棺材尾部摆了张小的案桌,上面供着馒头以及香烛,案桌下方是火盆,孝子贤孙们不停滴往里面加纸钱、元宝。
何家的出嫁女们第二天都拖家带口地回来哭丧,加上本宗的后代,祖宅里将近挤了三百人,哪怕是在村头都能听到何家祖宅传出来的哭声。
第二天开始接受乡亲们的悼念。
本村的人就不说了,每家每户都来了人,附近村也闻讯来了不少人,还有人数庞大的太叔公所教过的学生,以及现任学生们的家长。无论男女老少,脸上都带着哀思,连喜婆子这种人都十分严肃,进门上香、磕头,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说。从早到晚,络绎不绝,灵堂里唱礼的人都换了四五茬。
村里人还主动为太叔公守孝七日,平时一天到晚在面外斗鸡撵狗的熊孩子们也被家长给拘在了家里,不准他们出去胡闹,榕树村变得前所未有的宁静。
正当榕树村因为太叔公的去世陷入一片死寂的时候,村里又出事了。
榕树村村尾大河边容老四家的小女儿——容瓶死了!
原本这事也没什么,可是偏偏这容瓶死的时间、地点太凑巧,正好是在太叔公头七的那天晚上淹死在了太叔公溺水的那截河里!
有人说她正好挡在了太叔公回魂的路上,有人说是因为太叔公在下面太寂寞了想找个人下去陪她……
这时候有人突然提起了容瓶的姐姐——容蓝。
容蓝不就是那里跳河自杀的吗?!
难道,太叔公和容瓶的死都是容蓝的鬼魂在作怪?
总之,一时间,榕树村人心惶惶。
太叔公下葬后的两天后,十一月初一,何桃的小作坊开张了。
今年人比较多,比去去年多了四个人,东屋装不下这么多人,她干脆就把根据地改在了双胞胎的游乐屋。双胞胎则留给了傅石,父女三人以及念祖、念宗在东屋活动。
屋里都是女人,也没人讲究什么了,脱了鞋进了屋,围着在地板上坐了下来。
“阿莲不来的吗?”,春芽一进屋没看到何莲就问何桃。
“家里忙,她没空,今年你和春妮两个可要加油、嗯、加把劲哦!”
其实何家也没那么忙,而且据何莲说小陈氏是同意的,就是何富国一根筋死活不同意。
“对了,祝雪你是第一次来,跟着春芽、春妮好好学啊!”
祝雪腼腆地点点头。
新加入的几个人何桃已经提前单独见过了,都是傅秋月介绍的,她娘家的两个嫂子,林家的大儿媳许三娘和二儿媳许七娘,大家都是认识的,不需要寒暄直接就进入了正题。
按照老规矩,何桃拆了一个她做的样品,让他们看清楚,春芽、春妮、祝雪三个负责裁布料,其他人负责缝。
一开始所有人都专心致志地缝制,摸到窍门以后就不那么紧张了,这些人都是女红老手,只要知道自己做的什么,闭着眼睛也能缝好,一边做活就一边说起了闲话。
自然,说的就是榕树村近期最大的八卦。
宋翠华首先提起了话题:“容瓶那事你们都知道吧?”
“哎哟,别说了,我到现在还怕着呢!”,新加入的许七娘胆子最小,一听她提起“容瓶”两个字就吓得哆嗦,脸都白了,像是随时都能哭出来一样。
“你咋这么怕啊?”,宋翠华不解地问。
傅秋月接过话头说道:“你们不知道,她胆子本来就小。瓶子出事的那晚上,她去娘家回来,走晚了,抄近路正好就是从河那边回来的,路过瓶子出事那地方的时候还摔了一跤,差点就掉河里去了!”
许七娘心有余悸地说:“我老是觉得,那晚上,说不定死的就是我呢!这两天我可是每天都做噩梦的……”
科学教教徒何桃开口了:“你要真是信有鬼魂的话,你就该信‘阎王要人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的,你没出事只能说明你阳寿还没尽,谁也折腾不走的!你还怕啥啊!”
“可不就是嘛!你命还长着呢!”,唐文妹说道。
“怕啥呀?”,薛丫大大咧咧地说。
程妙很正经地分析道:“你想容蓝的鬼魂害了你一次,你都活下来了,说明她那你没办法呢!”
许七娘一愣,好像是有点道理嘛!这么一说,她还真的就不怎么怕了,不仅如此她还主动说了起来:“那个容蓝到底是咋回事啊?”
“这事你居然不知道啊?”,宋翠华很惊讶地反问,问了才想起来许七娘是年初才嫁过来的,对榕树村的老事不清楚也是正常的,于是就说道:“容蓝是跳河自杀的。”
“这个我知道,但是为啥啊?”,许七娘因为胆小,之前家里人说这个事的时候,她都躲开了。
“这事说来话长。”,宋翠华挪了一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才开始讲道:“容蓝和容瓶是河边容老四家的闺女……”
容老四两口子是出了名的温吞性子,说话做事都比别人慢半拍,甚至有人说他俩其实脑子有点问题,在他们背后指指点点。
但是他们的一双女儿——容蓝和容瓶均是相貌不俗,人也足够机灵,老天爷像是把忘记给容老四夫妻俩的东西都补给了他们的女儿们。
姐妹中容瓶是出了名的泼辣性子,从小就是一点亏都不肯吃的,年纪越大性格越发古怪,甚至有些偏激,说话总是带着得理不饶人的味道,经常呛得那些在背后说她爹娘坏话的人说不出话来,其中以喜婆子被呛声的次数最多。
喜婆子是谁,出了名的大嘴巴、长舌妇,偏偏又是个媒人,而且是大家都还挺喜欢的媒人。得罪了喜婆子,就等于掐断了自己的婚姻之路。
因为容瓶得罪了喜婆子,姐姐容蓝的婚嫁就不顺了,直到了二十二岁了才嫁出去,听说男方还娶得不情不愿的。果然,容蓝嫁过去不到两年,去年春天的时候就被休回了榕树村。
具体是为了什么被休的,她没说,但是别人会猜啊!
村民们猜来猜去也没个结论。最后喜婆子又登场了,特意跑去容蓝婆家所在的村子打听了,回来告诉榕树村的人——容蓝是因为不守妇道才被休的。
这下子就可捅了马蜂窝了,这哪儿得了啊?!简直是败坏咱们整个村的名声啊!村里面说什么的都有,还有人说要把容蓝沉塘,把他们一家子都赶出榕树村。村里的族老们都在讨论这个事情了,不过还没商量出个结果,容蓝自己就承受不了了,跳河自杀结束了短暂的生命!
、第114章 秋冬(五)
“哎?!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许七娘恍然大悟;又很疑惑地说:“难道容蓝是因为容瓶得罪了喜婆子,害得她没嫁好;所以才把她拉下去的?”
“这不可能吧!他们姐妹俩感情可好呢!容蓝死了以后,容瓶还一直想帮她报仇呢!”;宋翠华继续说道:“容瓶是把容蓝的死全算到了喜婆子头上,一直找她麻烦。一开始呢;她也就是在路上拦着喜婆子骂;喜婆子估计也是有点心虚,也不还嘴的。后来容瓶给喜婆子家的鸡下了耗子药,药死了他们家十几只鸡。气得喜婆子满地打滚;又哭又闹的呢!一状告到了里正那里。里正你应该知道的吧?里正的爹兴旺叔就是容家的族长。兴旺叔就出面调解;容瓶也不听的;咬死说她没做过,还反过来说族长帮着外人欺负族人!气得兴旺叔够呛!后来,容瓶又去喜婆子的麻烦,喜婆子也因为死了那么鸡,一文钱的赔偿都没拿到火气正大,两个人就在晒谷场那边打起来了。那次容瓶差点没直接把喜婆子给掐死了!要不是因为兴旺叔的话,她早就被赶出去了。不过,那之后,兴旺叔也说了,如果容瓶再找事的话,就直接把他们一家三口都赶出去,容瓶这才没再继续找喜婆子的麻烦的。”
“难道是怪容瓶不帮她报仇了?”,许七娘说道。
何桃翻了个白眼——神马逻辑啊?!
“咋可能呢?!七娘,你想想看,我们假设容蓝的鬼魂真的回来了,她真相报仇的话,她能弄死容瓶的话,干嘛不直接去弄死喜婆子啊?还有把那个她休了的男人啊?或者,如果她真的有奸夫的话,她干啥不去把奸夫也给弄死了啊?”,何桃噼里啪啦地甩出一串问题:“对吧?还有她都死了好几年了,为啥以前不回来啊?这完全不合理嘛!还有,有人说太叔公也是因为容蓝才死的,他老人家可是跟他们家没关系的吧?”
一直闷头做活的容三婶突然抬起头说了句:“我倒是觉得真有可能。”
“啥?!”,所有人都扭头看向她。
容三婶是这里最年长的,大伙对上她其实是有几分拘谨的。宋翠华嘴快,最先问道:“三婶你是说容瓶真是让容蓝给弄死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也许容瓶是看到容蓝的鬼魂了!说不定太叔公也是一样,也许容蓝没有害人的心,但是无意中把人吓死了呢?”
“啊?!”,所有人,包括何桃,都张大嘴巴,一副“您咋会想那么远、那么歪啊”的样子。
“我就见过祝雪她爹”,容三婶拿针在发髻上擦了两下,不紧不慢地补充道:“他死了两年后。”
“……”
屋内似乎一阵阴风吹过,连胆子最大的宋翠华都打了冷颤。
科学教教徒何桃同学追问:“您确定不是眼花看错了啊?”
“哪能看错啊,自己男人,一张床睡了十多年,咋可能看错啊!”,容三婶慢吞吞地说:“那时候咱们家还没分家,地里的活计都是大伙一起干的,放水、守水也是轮着来的。那天正好轮到我去守水,我坐在田埂上,原本是睡着了的,突然听到有人叫我名字,我就给闹醒了,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你三叔站在我面前,我吓得一下子就栽倒田里去了。你们想啊,要是我当时是坐在河边的话,我也是不会游水的,掉下去不也就是跟太叔公和容蓝一样了嘛!”
“您确定不是睡糊涂了吗?”,何桃不死心地问。
“哪会啊,你三叔还跟我说话了,说他想吃香酥鸭想得厉害,可是手里没银子了,让我给他烧点元宝……”,容三婶说道这里突然变得很激动,手上的活也停了下来,对他们说道:“我说的你们不信,见到你三叔的可不是我一个人!”
“……”,何桃死活不相信。虽然她经历了穿越,但是她还是没有办法很直观地相信鬼神。
容三婶接下来就给一群媳妇子讲了两个让他们毛骨悚然的真人真事。
林秋生家的水田在村尾,靠近容家祖坟的地方。
几年前的一个夏天,他吃了晚饭出门遛弯,就想顺便去看看地里秧苗的长势,结果在自家水田里发现了一只鸭子。他一看周围没人,就起了占小便宜的心思,想着逮回去做到下酒菜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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