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缓缓从她背上爬下,看了看道,“人都说这山上金银珠宝数不尽,来的不在少数,我早就见惯了。”
“这,金银珠宝?”
“是啊,姑娘你不知道啊。”老人坐在鲜红的石头上,指着脚下的土地,“这儿,埋着不少前朝的贪官污吏。”
“这样啊。”她对这并不感兴趣,马上就要进入黑夜了,她更着急的是要赶紧回家去。
“那你是不是也不知道这里有个别名啊。”
“什么?”
“万恶谷”
果然没什么好事,她看着老人脸上奸佞的笑容,心一沉。紧接着,手腕被强大的力量拽住,任凭她怎样挣扎都推不开。
百丈下的深谷,断壁横亘,身子被狠狠的扔下去,没有一点留恋的坠落,直到离地一尺,完美的停驻,脚尖在地面上推开一圈浮尘,金光笼罩,浮云缠身,面色银光。
“是谁?九鳯悦,姚子安还是芊芊画?”男子从阴暗处走出,紫衣黑发,飘飘浮浮,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愤怒还是惊愕。明明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可无论是语调还是姿态都显得太过老成了。
听着这一连串根本就不知道的名字,她有些错愕,“什么?”
“我说,谁是你师父,九鳯悦,姚子安,还是芊芊画?”他极为不耐的重复。
“我师父叫苏阡默,不是这些。”
“苏阡默?”
山底在轰塌震动,那人脸上的愤怒终于得以发泄,他的手成拳状,重重击打内壁,血色之上又附一层,妖冶凌乱,美感倍袭。杀气凌然,不由任何反驳。
类宛倾吓得躲在一边,不敢再开口。
“那,我就更要杀了你。”他的笑残酷冰冷,他的眼如鹰犀利。
“不”
男子浮起身,她这才看见那束缚着他的巨大铁链,与土地缠绵的刺耳声如同天上的云雾袭来,一阵阵,刺人心慌。
紫光闪现,不是仙人应有的耀眼,而是恶魔来过的痕迹,紫色是深渊谷底野兽的呐喊。
“嗷——”此起彼伏的狼叫响起,延绵不断。类宛倾害怕的往角落缩去,溜黑的小眼珠一动一动。
无名的寒光点点,瞬间之内布满整个洞底,野狼露出凶狠的神情,慢慢踱走,似乎毫不在意,却又因为她的到来而兴奋着,动荡着。
这时,有一只狼耐不住性子,一下子跳起张起血盆大口,旁边的见此也不甘示弱,生怕吃不到,纷纷哄抢着。
她手上没有任何可以抵挡的东西,闭上眼睛索性任命,浑身颤抖,却在迷茫中发觉自己身上金线缠绕,将扑上的狼群隔绝在外,像是蛇一样的抬起,吐着信子。示威的发出更加明亮的金光。
金光与紫光的抵抗,男子眉前一皱,将狼群召回,翻滚而下,锁链颤动不已。
“竟然做到这个份上吗,苏阡默,你那置人于死却不管不顾的无情去哪里了。”男人抖着铁链,朝天大喊。
“不对,小东西,你怎么会在人界出现,又怎么可能会被那小妖骗到。”
“师父早就不在仙界了,至于我……就是学习能力差了点。”
小东西?明明都差不多大嘛,不过知道那人伤不了她,也就放下心来。想着估计是以前犯了错的仙人,不觉竟有些惋惜之情。
“下界?”男子目光深远,漆黑的看不到边际,在不经意间扫过一丝奸诈,“喂,给我一滴乌骨血,我就放你走。”
这又是什么东西,自己被抓来这里就够悲哀的了,现在还要什么乌骨血,她是人啊,哪里懂得他们仙界的纷扰。
“你不会连乌骨血都不知道吧。”
男子看她半天不回应,终于觉得有些不对。
“……”
“你过来。”
类宛倾往过挫了挫,心里一阵埋怨,她这师父原来瞒了这么多东西都不教给她。
翻手一捻,一根银光闪闪的针出现在他手中,从眉心刺下,一滴血落下,又掏出一个瓷质小瓶装了进去。
“你……”他犹豫半天,没有开口。
阮淚痕不知她有什么本领,能令苏阡默收她为徒,又不知是被谁赐予转世之身。想来如此,今后必有一用。
“你走吧。”
泠泠及墨水,屋瓦发上霜,孤魂缠身洞,野马欲断魂。青丘山,万恶谷隐没于黑暗之边,雨雾之下,从未来过,从未听说。
女子轻歌曼舞,柔绕其腰,阁楼之上,喧哗希冀。
死而复生的兴奋,类宛倾一路小跑,触及到动荡的香气后,心里有些不安。师父,不会怪她什么吧。
“师父”推开屋门发出的响动令人不悦。
“回来了就好,去睡吧,明天再练剑。”
“是”
苏阡默没有问她去了哪里,他也不想问,总觉得回来便好,一个小孩子而已,难免贪玩,自己若是百般刁难反而不好了,她要是自己想说,就说了,要是不想说,何必强求。
与此同时,类宛倾心里则是左右为难,她既不想劳烦师父,让他觉得自己总惹麻烦,又怕自己招了什么乱,反而对师父不利。万般小心的斟酌一番,又见师父并没有多作询问,也就自当忘了,欢欢喜喜的回去睡觉,这一天,可不比她练剑累。
不过,那满身的金光,真是师父的保护吗?是不是她是他所在意的人,或是……
月,是净高无言的女子,偶然同风起舞,随意以云遮身,平静如初。
、第八章 乌骨血
求君一滴乌骨血,遇事还望多担待。
艳阳东升高照,一派生机勃勃之景色盎然,清脆的铃声自从院内响起,就未曾中断过。
如今她剑法虽不似从前那般凌乱无章,但以考核的标准来说,还差得太远。一滴汗液从额上滑下,她抬剑从脖颈处接住,用力一甩。铃声一应而起,摇晃不断。
“师父,快看快看。”
苏阡默从台阶上走下,白衣匿盖,笼于其下。腰缠白玉,步履轻巧。
“咦,师父,你额头上怎么有个红点点啊,怪好看的。”突然新奇的发现,她伸出手,使劲踮起脚尖蹦了蹦,却还是碰不到。
“是吗,看来我们有事要做了。”他蹲下身子,任由小手在脸上胡作非为。乌骨血之痕是擦不去也抹不掉的,所以他并不担心。
即使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苏阡默御剑,她却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差不多的招式,自己做出来会差了这么远。那剑在他脚下,就像是一匹蜿蜒的白色薄纱,美得梦幻。
白袍在空中乱抖,卷席着一股芳香,温柔的在她脸上来来去去,只一刻,彻底沉沦,像是跌入深深的酒壶中,沉醉着,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浑身沐浴着酒气,追随他的身影。
“师父,你还没说我们要去做什么呢。”
“到了你就知道。”
他额上的红色愈见清晰透亮,更衬得肤色白皙,层层云雾遮挡不住。看来还是事态紧急。速度愈见快了起来,类宛倾紧紧抱住他,生怕掉了下去。
等到了地方,已是午时三刻,饭香回荡,类宛倾肚子不由叫了起来。
“饿了吗,再等一下就好。”
她捂着肚子,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山上楼阁,飞檐耸立,百花缭乱,惹人妒羡。树叶作响,清风微扬。湖面之影一闪而过,不见其踪。悬天瀑布倾泻而下,断流如注。
“这人是我在天界的朋友,曾有诸多帮助,下凡之时,我便取了一滴乌骨血给他,如今,看他是有事需要我帮忙了。”
苏阡默趁着人还未到的功夫,开口为她解释。
乌骨血?是不是太巧了点啊,那人拿走的也是乌骨血,因果报应吗?她不禁拜起佛来,只要不惹麻烦就好,她可不想考核之事还没有结论,就另起一波啊。
心中略有隐患,她犹豫着开口,“师父,乌骨血是什么?”
“乌骨血就是所谓的有求必应。”
“有求必应?”
“是啊,就像是你假如被人取走一滴乌骨血,落地之时,誓言重现,你就必须答应他一件事情。这原本是旧时候朋友表示友好的方法,延传至今,却变成了相互利用。所以乌骨血向来只能给你所信任的人,而不能轻易的给了奸险狡诈之徒。”
她心里一沉,自己法力也不高,有什么可求的。
“那要是,不做呢?”
“以前也出过这样的事情,好像是脸会被焚烧,打至底层地狱,烈火寒冰,断舌之痛。”
类宛倾捂住嘴,在确定自己的舌头还在后,放心的吐出一口气。
不禁有点庆幸自己没什么本事,恐怕那人是打错了心思,不过这回总算是彻底能安心了。可是……记忆中抹不去他的仰天长啸,他为何说师父无情?师父又怎么会无情,他对自己那么好,为人处世也是礼让三分,莫不是那人犯错了,不甘心被关起来,想怪到师父头上不成?应该是这样的吧,师父那么好的人,他说的话、做的事怎么会出错?
一股脑的把忧愁都抛向天边,类宛倾愉悦的唱起歌来,那是很久前,娘亲所喜的歌谣,每当下地干活时总爱哼哼两句,听着听着,就会了。
清脆的声音萦绕不断,久久不息。很长时间,却并未有人来的影踪。
“师父……”她是真的快饿死了,肚里不住的翻转抽搐。
“那就先带你去吃饭好了。”
苏阡默为仙多年,早就忘记了食物的样子,平常不是类宛倾自己做饭就是月沧桀送点来吃,自己都是分毫不动,现如今从口中说出这个词,还真是有点别扭。
沿山上小径向下走去,生怕惊扰凡人,却不知白衣偏飞,醉离之貌,怎么可能让人不发觉。不一儿的,类宛倾就发觉到街上的人群多了起来,围着他们,偶尔指指点点,大抵是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
“不会,是女儿吧。”不知道是谁,突然惊出这么一句,把她吓了一跳。
师父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多岁,哪会有她这么大的女儿,她不禁汗颜感慨,现在的人想象力怎么会这么丰富。本想反驳,却瞧着师父一脸无云的样子,又觉得没什么可说,就放弃了。
二人走了不久,就看见有一家面馆,类宛倾吃饭本就不挑的,随随便便,填饱肚子就可以了,苏阡默更是碰都不碰,自然不会在乎吃什么东西。
踏进店内,仔细打量一番后,类宛倾满意的点点头,好在还算干净,要不然她真的不确定师父会不会把她自己扔下吃饭。
店内人并不多,一旁的小伙计倚着扶手,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听得有人进门,才如同睡梦惊醒,殷情招待起来。他深知,面前这公子小姐不但来历非凡,打赏的银两更是喜人。
当然,在苏阡默只交了一碗面的钱后,他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使劲眨了几下,眉毛颤动。
“师父要不要尝尝,很好吃的。”
“不了。”他婉言推开面前油光锃亮的汤面。
从没有在师父面前吃过饭,类宛倾必须承认她有一点点的小心慌,也是第一次吃得这么慢条斯理,安静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不过这面倒真是便有一番滋味,与自己往常所做的略有不同,估摸着是配上了什么秘方,咸酸之中,竟略带了一丝甜味。
时间在指缝中如沙般缓慢流逝,苏阡默脸上渐露出担忧的表情。怎么会,按理来说,他明明应该比自己先到才对,而今却迟了不止一星半点儿,怎么会……
不经意间嗅到浓烈的铁锈味,那是不融于喷热汤面的血腥,邀请般的不断蔓延着,伸出尖锐的爪牙,将所有人捆缚,将他的心牢牢往下一扥,晚了,是他来的太晚了。
、第九章 不速之客
静止,时空在静止着,大地震慑,河水断流;风不摇,云不动,烟花停驻。
起初是汤面上的浮叶,再下来是如蝉翼晶莹的手指,冰雪覆盖,裹上厚厚的一层,类宛倾惊恐的看着被冰封的一切,看着苏阡默那张紧皱的脸。视线被呼出的冰冷气体遮挡,脸颊僵硬,一动不能。
细碎的脚步声从门外响起,不轻不重,是雪压竹枝的静破,是风吹荷叶的堙没。那一时,黑衣抖擞,寒光凌冽,覆了天下,一场繁华之音。
来者猖狂的笑声如鼓激荡,不经意间露出两颗尖锐的虎牙,本一张不羁的脸,竟添了几分孩童之气。
“苏阡默,这就是你的选择?落魄的还不如我脚下一条狗。”
房门震碎,燕鸟惊起,言语中句句紧逼。
“我可并不这么觉得,闲逸自在,有何不好?倒是你,不好好的在魔界待着,又出来做什么?”
经由他手指的触碰,那冰封的茶水竟然在转瞬之间融化,虽是微凉,却并没有太过在意,轻抿一口,清苦之味顺入喉咙,平了心,静了气。
“难道你没听过魔妖合并之事?虽然阮淚痕被擒获,你又怎么会猜不到我还有别的办法,下了界,连性子都变了,不过,那讨人厌的本事倒是日渐加深了。”
“既然我已经不在天界为事,又何必多管,如果说是合并之事,我劝你还是算了,除非阮淚痕出来,不然,是绝不可能的。”
“不可能,苏阡默,我看你是怕了,怕再出现一个阮淚痕,怕你那君王之位不保才对,借着逍遥之名下界,你当谁不知道。我是很想看看,你再回天界的那一天,恢复神格的那一天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样一步步紧逼,当真合适吗,我曾发誓不再回天界,你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我非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