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素听外面传出“稀里哗啦”,吓得浑身一抖,脸色发白,站了起来,又坐了下,心砰砰地要跳出胸口,见萧生已经走了进来,脸色十分难看,问道:“是你借给他的?”声音隐隐含着怒气。
邵素不知该说是还是不是,她还是第一次见萧生向她怒言相向,心里十分委屈,眼泪哗啦啦掉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105
萧生见了这样的眼泪,那疑心在心里越发膨胀起来——若是心里没鬼,徐徐分辨便是了,何至于如此?
想起从前邵素的种种,自己用尽全力,她却依然左右罔顾!那从来没有泄气过的心忽然直坠而下,顿时面如死灰,点了点头道:“好,好。”说着,攥着拳头蹬蹬后退,丹田之内只觉血涌,眼前便是一阵晕眩,见邵素那摸样,忽然生了憎恶,转过身,大踏步离去。
邵素没想到萧生不发一言居然走开了,连眼泪也来不及抹去,“腾”地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去追,刚刚走到门前,便听许嫂道了声:“哎呀……萧爷,你这是去哪儿啊……”只听咣当一声,院门被狠狠关上,合着许嫂的尾音,正是令人绝望的关闭。
邵素忽然无力地拄着门跪了下来,泪如雨下的茫茫里,忽然浮上一个念头:我早料到他会离开我,他果然这样做了
果然……
这样做了……
想到这里,扶着门要向外走,忽然又转了个身,关上门,一步步回到了卧房,一头栽倒炕上,蒙着头放声大哭起来,这一哭竟是嚎啕之厉,哭得心肠肝肺都出来了,直到再也哭不动了,这才朦朦睡去。
待到起来的时候,却是半夜,清冷的月光扑撒在冷清的床沿上,那床幔的流苏一下下晃动,让邵素竟分不清这是何处何地,她慢慢坐了起来,望着那月光呆滞半晌,终于爬下了坑,忽觉得五脏六腑无一不空,竟是一个筋斗栽到在地。
好长时间才爬了起来,也不上床,只靠在炕边茫茫的想,萧生不要了她,那该怎么办?
怎么办?
自己已经没了亲人了,又是官奴的身份,所能依靠的便只有二姐了,想起今日萧生那眼色,咬了咬牙,眼泪又涌了出来,人家都不要自己了,住在这里十分也没什么意思,还是搬出去的好,可是……
难不成去二姐哪里?
想起林娘子那眼色,浑身一颤,心道二姐做得到,自己可未必,若是真去了那里,早晚被林娘子吃掉,说不定还会连累二姐……
搬出去不行,留在这里又不愿,想来想去也没个章法,慢慢靠在炕几上,竟又昏然睡去。
“三姐儿,三姐儿……”邵素在朦朦中听到叫声,睁开眼,听见外面敲门声,正是青丫儿的声音,打开门看去,见青丫儿提着饭盒站在外面,笑嘻嘻道:“三姐儿做什么了?昨日竟没敲开门。”说着,双眼一霎不霎地盯着邵素哭肿的眼皮。
邵素一言不发,接过饭盒。
青丫儿见她如此,也觉得无趣,撇了撇嘴转身离开,邵素正要关门,忽见文媛走了过来,接过那饭盒,皱着眉道:“三姐儿,你昨日怎么了?跟萧爷吵架了?”
邵素现下最不相见的便是她,把那饭盒夺了过来,重重放在桌子上,文媛见她如此古怪,若是平日便要知趣离开了,可是如今却是不忍心,咬了咬嘴唇,徐徐劝道:“三姐儿,萧爷对你一片真心,但凡有些小错,过了便是过了,过日子嘛,难免磕磕碰碰……”
邵素冷着脸,茫茫看着那墙壁,恍若未闻。
文媛劝了半日,却得不到邵素一个回字,心里微觉伤心,只是看着那肿得象馒头般的眼睛,又觉得可以理解,心道三姐儿这等时候是听不进的,待到过了这心绪以后,再徐徐图之也罢,叹了口气离开了。
邵素见文媛走了,才吁了口气,打开饭盒,匆匆吃了几口稀饭,却再也吃不下去,回到卧房徘徊半晌,想那如何离开萧生的生路,却哪个也走不通,忽然想起二姐给自己的那几百两银子与首饰,打开柜子掏索半晌,咬了咬牙,打了个包裹,背在身上,就想离开,刚走到门前,忽然见许立站在眼前。
“什么事?”邵素冰冷地问道,她与萧生生分多亏此人之力,因此语气含着阴森之意。
许立抬头望了望邵素,咬了咬嘴唇道:“都是我不好,三姐儿,我今日去军营把萧爷劝回来去。”顿了顿,又低声道:“但凡三姐所情所愿,许某便是拼了命也要去做。”说着,在邵素一怔的功夫里,向外走去。
邵素背着包裹望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院门,眯起眼……
他说什么?……
但凡三姐所情所愿,许某便是拼了命也要去做……
那颗冰凉的心,忽然被这句话又暖了回来,一颗泪蜿蜒而下,心道萧生何曾对自己说过这深情脉脉的话,他只会……呜呜……
经过许立这么一折腾,方才那出走的心思倒也淡了,把背囊放下,坐在八仙桌边,静静发呆,过了不知多少时候,听见“蹬蹬”的脚步声,邵素的眼睛眨了眨,难不成许立把萧生给劝回来了?忽地站了起来,打开房门。
却见许立站在门前,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气喘吁吁道:“三姐儿,找到萧爷了,我跟我解释了,他说他也是一时气急,没有别的意思,本来想着跟我一起回来的,结果好像有人找他有事……”
见邵素的脸色从惊喜变成灰暗,忙又道:“三姐儿别急,萧爷说了,忙完了就回来,让我跟你说一下,还说,还说那簪子你好生留着,记得给文姐儿一……根。”最后那字忽然说不下去,见邵素的脸色宛如一年四季,春夏秋冬轮了个遍,咽了口唾沫,倒退两步道:“我说完了,三姐儿你……”
“知道了。”邵素瓮声瓮气答道,瞥了东厢房一眼,沉着脸要关门,忽见许立站在不远处,单薄的身形被风吹得瑟瑟可怜,心道他倒是个好心的,忙又敞开门道:“谢谢许先生了。”
“不谢。”许立讷讷道:“这是我应该的,若不是昨天我……”
“没事的。”邵素忽然截住许立的话,心道若不是萧生一言不合就离开,连让她申辩都没得申去,又何至于此?
说来说去,还是……
天涯还是咫尺?邵素也不知道,不过她明白,那个距离,叫唐诗三百首。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爱情是女主唯一的支撑,当这个不足以依靠的时候,弱者常常会出现各种精神变态的~~~~
女主按照大纲来说,一定会虐的,只有在某种绝境下,人才能发生巨变哦。
另外,喜欢盈姐儿的亲们与喜欢素姐儿的亲们并不是矛盾啦,两人从前是宅斗对手,如今却是患难之中相依为命的姐妹,喵喵。(⊙o⊙)
灾难面前,每个人都会改变,她们会成长,会成熟,会更理性地把握社会与人生,以及爱情,不过不管怎样,都会有好结果滴~~~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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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象泡沫一般徐徐闪过,萧生一直不曾回来,邵素由先前的恐慌、怨恨,慢慢地变得平静,现实让她太过无力,便只有躲在书里过自己的太平岁月,幸得许嫂时常周济,平日里便是读书写字,倒也不觉得难过,与文媛的关系越发冷淡,倒是因为书的关系,与许立渐渐熟络起来。
许立买不起书,便经常借邵素的,开始还不好意思直接开口,周转着许嫂间接地与邵素讨要,后来渐渐熟悉了,也没那么多繁琐,看完了便会到正房续借,因为上次之事,邵素对他放了戒心,又见其一直规规矩矩的,斯文有礼,竟越发不避嫌疑。
这日暮春,细雨潇潇而下,院子里仅有的一棵梧桐刚披上淡绿,在雨中显得越发翠绿欲滴,湿润的地面散发出一种沁人心脾的芳香,那是生命勃勃绽放的气息,邵素铺纸研磨,在案几上写下“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的字句,吟诵起来颇为得意,只是无人欣赏,正辗转情思,忽听门外“蹬蹬”敲门。
过去开了门,见许立撑着伞站在门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映着如玉的脸庞,蔓延出细细的雾气,让那人站在这样的静雾之中更显儒雅,见其对着邵素作了个揖,笑道:“三姐儿,还书来了。”
邵素微笑地点了点头道:“都下雨了,改日无妨。”
许立连忙摇头,咬着嘴唇,道:“三姐儿的书,我可拖延不起的……”说着,忽然浑身打了个战兢。
邵素见了这等寒瑟,微觉不忍,退了一步道:“许先生进来还吧。”说完又后悔,这阴雨天气,又是孤男寡女,想着便向西厢房望了望,忽然悟到许家母女竟是赶集未归……
正发怔间,见许立已经把伞放了,头上滴滴答答淋着雨,把手在袍子上抹干了,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把那本《诗经》掏了出来道:“三姐儿,你的书……”
邵素见他这等小心珍惜,那忐忑便又放了下来,接过书转身放到了卧房的桌前,许立遥遥见邵素那桌子上有字迹,立时便猜到邵素写了什么,笑道:“倒是很想看看三姐儿如何形容这雨哩。”
邵素正愁无人欣赏,明知不妥,依然耐不住把那诗抽出,放在许立手上道:“那你看看?”说着,一双妙目期待地望着许立。
许立见佳人那清冽的目光直直射过来,心砰砰直跳,只把那纸高高举起来掩饰,看着那字迹上写着“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忽然感叹道:“这个蒙字用的极妙,竟是一个字都换不得的。”
邵素听了,那欢悦从心里蔓延开来,她别无所长,一生唯有诗才,却偏生遭遇家变,于生存上半点也用不上,许嫂虽然跟她说找女先儿,可这么久没消息,大抵没有人会请一个官奴做这种活计,萧生对她好是好,可那好是贴在身上的,却不能慰藉那颗心,如今被许立这么夸赞,整个人神采飞扬,连眼角也翘起来。
许立见佳人在淡淡的天色里宛如被点亮了似的,烟中粉黛,粉面光华,宛似素梨月下,不由一呆,忽然又似乎想到什么,咳了一声,低下头看着那诗,随意指着一个字,道:“好是好,但是这个却是要改了才更妥当。”
邵素正被他赞得心花怒发,见其忽然又这么说,不由凝神,道:“如何改?”说着,回身到卧房里拿出一只毛笔,道:“倒要指教。”说着,抿嘴笑道。
许立从前见佳人,从来都是温和却疏离的摸样,如今却显出那娇嗔里的亲昵来,心知成功便在顷刻,心砰砰乱跳,越发沉得住气,低着头接过那毛笔,在八仙桌上铺开,一字一句写下道:“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邵素俯身低头去看那诗句,开始觉得十分突兀,只是转而便觉得妙哉,不由拍手道:“极好,极好,先生果然大才!”说着,心里忽然生了惋惜之意,这样的人才居然被迫放弃举业,真真暴殄天物……”
这么想着,话说得越发和气,道:“先生如此大才,可不许轻易放弃举业。”
许立抬头见佳人正眼前,一双妙目正一霎不霎望着自己,眼眸里充满了期许,再也忍不住,忽地把邵素的手握住道:“有三姐儿这话,我死也甘心了……”
邵素没想到会被他握住手,怔了半晌未曾反应过来,脸“腾”地红了,道:“你……你……”不由皱起眉头,把手甩开。
许立是个乖觉的,见邵素如此神色,知晓未到时候,忙摇手道:“对不起三姐儿,是我唐突了,我只是……我只是觉得自己满腹经纶,却无人能懂,唉……”
邵素本来对其举止十分恼怒,见他如此解释,那心又释然了,满腹经纶无人能懂?不正正说的是自己吗?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正怅惘间,忽听许立惊叫一声道:“萧……萧爷。”
猛地打了个哆嗦,一转身,见萧生正站在门前,淅淅沥沥的小雨早已打湿了他半个身子,竟不知站了多久。
上次是无心,这次却是心虚了,邵素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竟怔住了。倒是许立反映甚快,忙站了起来,结结巴巴道:“萧爷……你……我是来借书的。”说着,摸索着桌面,谁知那书被邵素拿回了卧房,竟没得搪塞,只是见了萧生那气势,实在可怖,不由两腿一软,“噗通”跪在萧生面前,道:“萧爷,我跟三姐儿没什么,你可别多心!”
邵素脸忽然变得如同死人一般白,他们本来就没什么,可经过许立这么一说……不由浑身抖若齑糠。
许久许久,听萧生低沉而嘶哑的声音道“滚。”
许立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出正房,打开西厢房躲了进去。却见东厢房吱呀一声开了,文媛走了出来,见这等情形,正要过去劝,忽见正房门“碰”地一声关了个结实,心里吓得砰砰乱跳。
可别……
“萧大哥……”邵素咬着嘴唇,见地上那双军靴滴滴答答竟是蜿蜒了一地的水,竟让她在惊惧里生出几分勇气来,毅然抬起头,却见一双燃烧着怒火的双眸。
“萧大哥,你听我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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