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湜笑了笑,他自问仪容俊美,但比对面妖媚男子却差了一筹,幸好自家璐璐不是以貌取人,他暗自庆幸,低声道:“那人身边的女子是周尚书家的千金周彩芹。”
周尚书家的千金,唐璐想起前阵子的传闻,讶异地望去一眼,却见周彩芹狠狠剜来一眼,竟似非常恨她,挽住身边的妖媚男,像在宣誓主权。
拜托,她对那种男人没兴趣好嘛,别一副当她是小三的神情!唐璐翻翻眼皮,可是,她还是充满疑惑瞥了一眼妖媚男——这家伙会不会是采花贼?
妖媚男还在用桃花眼放电,但唐璐不甚感兴趣地移回视线。崔湜非常满意,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宝物捧在她的面前,任君挑选。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晋昌坊一别,已经多日,小娘子别来无恙?”妖媚男放了会儿电,见没有效果,好生无趣,过来主动搭茬。
唐璐面无表情,淡淡道:“请问,我认识你吗?”
“端午节的晚上在晋昌坊,咱们还假凤虚凰了一把,瞧小娘子这记性,真令在下好生难过。”妖媚男妩媚一笑,“今天正好到了十五,不知小娘子这初一十五怎么分配?”说着,竟伸手去抚摸唐璐放在桌上的柔荑。
崔湜的一双漆黑的瞳孔寒光乍逝,猛然执起切肉的匕首向那只咸猪手利落快速的斩下,妖媚男忙缩回去,但刀锋掀起的一道劲风却令手指发麻。他心头一凛,好快的刀法,只怕慢得半刻,便要丢下一根手指了。
“你还不走?”唐璐淡淡说了句,却对他看也不看。
妖媚男毫不生气,唇角勾勒出堪比桃花般的艳丽笑容:“小娘子,今天放你一马,改日咱们好生聚聚。”
“花大哥,我们走。”周尚书的千金——周彩芹,早已过来,轻哼一声,望着唐璐的目光带着骄傲和轻蔑。
唐璐不晓得周采芹骄傲什么,又轻蔑什么,不过这种人,懒得理,望着两人离开酒楼的背影,若有所思。
“崔湜,你说那男的,会不会是前阵子传得沸沸扬扬的采花贼?”
“大概是吧!但此事自有周尚书烦心,跟咱们没关系。”他跟礼部的周尚书向来不对付,周家人是死是活,他只当看笑话。
“如果是真的,那人可真够大胆的,敢公然跟尚书府的千金逛街,岂不知整个长安城都在捉拿他。”唐璐非常意外,端午节那晚,不过是随便找个替罪羊挡灾,居然是采花贼。但这事,她不但能跟崔湜讲,李隆基份属皇室,是崔湜的上司,她不想他夹在中间作难,闹大了没好处,她以后会尽量躲着那位开辟了“开元盛世”的风流天子。
“刚才没切下那人的狗爪子,算他便宜。”崔湜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敢在他面前,对他的女人动手动脚,活得不耐烦了。
“崔叔叔,消消火气。”唐璐夹着一块烤肉自己咬了一小口,再送到他唇边,崔湜这才露出笑容,将烤肉吃下,张开嘴:“还要!”唐璐唇线绽出嫣然的笑意,又喂了他几块。
“你若喜欢吃,赶明我在家中花园举办一场繁复多样的烧烤会,请你美餐一顿。”
“你说的,不许敷衍我。”
“呵呵,叔叔放心,侄女不敢。”唐璐微微撩起一双眸子,红唇盈满了笑意。
“这丫头,好生贫嘴。”
从胡商酒楼出来,已是傍晚,崔湜送了唐璐回到唐府,临走前,在她左肩又擦了一次药,叮嘱好好休养,便离去。
东方傲检查了她的伤势,见没伤到筋骨,便放下了心。南宫泽把她抱到床上躺好,眼里透着一抹心疼情绪:“这几天都不要运动,把伤养好了再做别的。”
他所说的运动,包括她平时练习的舞蹈、压腿等……当然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唐璐外出了一天,乏了,困了:“你们就是让我做运动,我也做不来,困死了,阿傲你回去睡吧,要不睡在暖阁里也成,今晚让阿泽陪我。”
一碗水要端平,不能厚此薄彼,东方傲点点头,自去暖阁睡了。
南宫泽脱去她衣服,换上轻便的睡裙,上了床将她搂入怀中,凝视了好一会儿:“璐璐,崔湜虽然讨厌,至少还算顺眼,喜欢的话喜欢就招赘吧!”
“那还用说?”唐璐打了哈欠,阖上眼皮,很快在他怀里睡熟了。
南宫泽却没有睡意,她日后有了夫君,对待他一定不如从前亲近了。不过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便是当今皇上,后宫面首多达数百人,太平公主的面首也为数不少。几百比一,真正恩承雨露的有几人?
他该知足了。
璐璐,不管将来如何,只要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哪怕做个下人!南宫泽在心里默默想着。
第27章 母女俩
这天吃过朝食;唐璐让人在飘絮阁园子一株蔷薇树下摆了张案子;叫了府中针线婆子过来裁剪衣料;料子是太平公主赏赐的江南贡绸;雪白色云纹;极是雅致。
郑氏的意思说做一条齐胸襦裙,但唐璐想做一条具有欧式风格半袖连衣裙。从隋朝开始,半袖裙在便兴起,到了唐朝;袖子非但没长,反而愈来愈短。
唐璐前世在敦煌、唐永泰公主墓、章怀太子墓的壁画上,都看到穿半袖装的女性。
“袖口不该这样剪裁的,这么好的料子;你别剪砸了。”郑氏在一旁直皱眉。
“娘;我只是在袖口位置剪点花样,吴嬷嬷,你按照画好的线仔细着剪。”唐璐用石灰笔画好了线,让那针线婆子动手剪裁,袖口的开个叉,像个倒的v字形。
“姑娘,这里也要按画好的线来剪吗?”针线婆子在剪裁胸口时停下。
“当然了。”唐璐理所应当道,她画得鸡心领,特意突出乳沟来。
唐代女人穿衣喜欢薄,喜欢露,尽管唐高宗下过两次禁乳令,女人们依然当耳旁风。
敦煌壁画329窟中,有一个执花跽坐的少妇,其身着罗衫,两乳隐然可见。如此着装,连现代社会许多叛逆女性也未必敢穿。
“咦,这里设计的好,赶明娘也做一条。”郑氏眼睛发亮。
裙子裁好了,唐璐让针线婆子带回去缝制,说若做得好,这个月的月钱加一倍,那婆子喜滋滋的拿着衣料出去。
郑氏知道女儿如今很有钱,上次从公主府带回许多珠宝,之后崔湜走马灯似的首饰、绸缎、各种小摆件源源不断的送,换在从前,郑氏是不敢大手大脚的,但现在也跟女儿学会了浪费。
母女俩进了屋子,下人摆上茶碗,唐璐喝了一口,见郑氏往茶中加盐,蹙了下眉:“娘,以后不要吃太多的盐。”
“吃盐咋了,谁人不吃盐。”
“娘,你信女儿的话,不管哪种调料吃多了对身体都没好处的。”
“好好,听你的。”郑氏只管口头应着,喝完了一碗茶,问,“后花园旁边院子住的俩公子,你到底打得啥主意,如果不喜欢,可别耽误了人家。”
“至于耽误吗?他们才二十出头。”唐璐笑了笑,心里却在发愁,“娘,你要是喜欢,不如收在福爱堂,一早一晚好给您解闷。”
郑氏脸红了,气道:“你说啥子荤话,要是让街坊邻里听了,还不笑话死。”用女儿的面首,若让人说成母女共夫,自己的老脸还要不。
唐璐料不到郑氏的骨子里还满保守的,耸耸肩:“算我没说。”眉目一转,想起了另外一事,“娘,我想去了阿傲和阿泽的奴籍,他们的卖身契在你那儿吧?”
“啥,你是咋想的,还了他们自由身,以后还能忠心你吗?”郑氏气得磨牙,“这主子和奴才关系,就像车和马儿,你若想马儿一心一意的拉车,就要狠狠拿捏住。咋的,他们不安份了,管你要自由了?”
“娘,他们没有不安份。”她要得是真诚相待,如果用拿捏方式,还有什么意思。
“不行,总之不行。”
“我想让他们参加明年的武举考试。”
郑氏蹭的站起来:“你想让他们当官,然后呢,娘见到俩官老爷,再下跪磕头?”
唐璐好气又好笑:“娘是县主的母亲,谁敢让你下跪磕头,再说了,他们在咱家长大,就跟您儿子似的,他们若有出息了,你也脸上有光不是?”
“理是这么个理,但……”郑氏没有被说服:“离明年武举大考还早着呢,这事以后再说。”
“也好!”唐璐叹口气,换了个话题:“我之前说得当铺的事,娘可做了?”
“这事关系到咱家的声誉,当然做好了,娘前个带王贵两口子去了衙门,把当铺当家人写了王贵的名字,今后由他们出面管理铺子。不过为防万一,还私下跟他们拟了份手续,证明铺子还是咱唐家的,并让街坊邻居做了证人。”
唐璐点头道:“这样便好了,今后我们唐府依然是书香门第,诗书传家。”
古代的贵族并全是读书就有了财富,只是有些人将财富隐藏的很好,表面上诗书传家,事实上大多数操持着商业。
“姑娘,赵公子和沈公子在外面,说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了。”翠儿进来禀告,眼光闪闪,“姑娘,要他们进来吗?”
“嗯,去吧!”
“奴婢这就去告诉两位公子。”翠儿雀跃地出去。
郑氏望着翠儿背影,皱眉道:“翠儿这丫头好像动了春心,你要看紧些,这么小的年纪,别弄出事来。”
翠儿的变化很明显,比如爱漂亮了,爱打扮了,眉角总是含着笑容,郑氏是过来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唐璐觉得好笑,翠儿才十二岁有木有,这么小的岁数在她前世社会才上初一。
她倒忘了,自己这身子也十三岁。
郑氏见女儿不甚在意,皱起秀目:“主子想怎么做是主子的事,要是奴才们都跟着效仿,那还不乱了套,你别不当回事,咱府中的丫鬟被搞大了肚子的事,也不是没有过,你上个丫鬟春儿怎么死的,咋不涨记性?”
丫鬟春儿自小在唐府长大,十四岁那年认识了隔壁孙寡妇的面首,架不住勾引,发生了关系,被搞大肚子,但那面首不认账,春儿没脸可活,投偏院的一口水井自杀了。
春儿的尸体捞出来后,那口井便被土石填上了。这事唐璐听翠儿提起过。
赵嘉和沈华进来后,唐璐请他们坐下,吩咐翠儿将煮好的茶端过去,但翠儿却道:“姑娘,奴婢饭后按您教得方法制作的冰镇梨汁还剩下一些,要不要端来给两位公子?”
冰镇梨汁是她今早的饭后饮品,“你去端来好了。”就算再好脾气的主人也不喜欢下人指手画脚,唐璐有点反感,古代奴隶主对奴隶很过份的,难道自己真要学一点?
唐朝虽然不是奴隶社会,不过下人一旦卖身,身家性命,一切一切都是主人的。古文八大家之首韩愈被贬潮州解救一千多个境地悲惨的奴隶,柳宗元被贬柳州也解救过上千个形同囚犯的奴隶。
有此可见唐朝阶级等级的森严,这也是她想报答两个侍卫,想给他们自由之身的原因。
“你们送东西送去公主府,公主怎么说?”
赵嘉要站起来回话,得到唐璐的示意,便坐下:“小人将县主写的折子呈上后,公主看了很是高兴,赏赐了一些礼物给县主,就在外面,县主要不要见见?”
礼物!可千万不要是面首,她没有闲钱养活男人,“送了些什么?”
“这是礼单。”赵嘉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卷轴递上来,翠儿去接过,手碰到赵嘉手背时故意摸了下,他不着痕迹的缩回,翠儿撅起嘴拿过卷轴呈给唐璐。
“四匹突厥名马,一套女子的胡服、胡靴……”唐璐怔怔的放下礼单,“公主这是何意?”
“公主想您参加两日后在皇家马场举办的马球赛。”赵嘉道。
“马球赛……”唐璐好生郁闷,她不会打马球,打网球还差不多,“一定要去吗?”
“公主发话,自然要去的。”
“那……到那天你们也跟着一起去吧!”
“多谢县主。”赵嘉、沈华脸现喜色,起身下拜。唐璐摆摆手:“你们回去休息吧,翠儿,你去账房支十两银子送到两位公子的住处。”
“奴婢晓得。”翠儿欢喜起来。
郑氏等到众人都退出去,问道:“你让赵沈两人给公主送了什么?”
“公主让人拓印了一副周鼎上的文字,派人送来,问我认不认识,我翻译成现在的文字,让赵沈二人送去公主府。”她上次从托公主府回来后,便写了份甲骨文的折子让人送过去,后来公主又让人拿了一些周鼎上的文字让她辨认。无非是石鼓文、金文之类,她很痛快的翻译了。
“璐璐,你如何认识那些古怪的文字?”
“娘,你女儿本事大着呢,能举一反十,一目十行,您不信不信?”唐璐开着玩笑似的道。哪知郑氏神色凝重:“信,当然信,我女儿生下来就不凡。”
唐璐怔了一怔。
“璐璐,你生下来便与旁人不同,你是不知,那年我生你时,异香满室,既非冰麝,又非旃檀,似花香而非花香,三日之中,时刻变换,竟有百种香气,邻舍莫不传以为奇,因此都将我的住处唤作“百香衢”。”
唐璐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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