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最会骗人了，明明有事却不让女儿知道。”
跟还不到十一岁的孩子一本正经的说话，世瑶真有些不习惯，想当年康懿公主十一岁的时候，还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金罗觉得阿娘有什么心事呢？”
淑庆公主低着头微微思索了片刻，“为了太子。”金罗坚定的说道，“如果父皇真的决定立大皇兄为太子了，那么消息也应该是从延福宫传出去，可是咱们这边静悄悄的，大内却是议论纷纷，显然，是有悖常理的。”
公主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自己的母亲，见皇后并没有反驳的意思，便继续说道，“而且，册立储君乃是国家的头等大事，圣旨一日没有颁布就不能确定谁是太子，可是宫人们却都是言之凿凿，就连女儿都相信了，可是这些话若是传到父皇的耳朵里，对大皇兄未必有利。”
世瑶恍惚从金罗的身上看到了赵佶年幼时的影子，难怪皇帝如此宠爱她，这孩子若是个儿子，她就什么心都不用操了。
“不管是否有利，你大皇兄都是你父皇最中意的儿子，早晚都是要立他为太子的。”
“那可未必。”淑庆公主突然说道。
第八十九章 海上盟约（三十四）
“父皇虽然宠爱大皇兄，可是，也未必愿意看到他觊觎皇位吧！若是他惹恼了父皇，别说是太子之位，就连他自己都难以保全吧？”
淑庆公主一副看好戏的架势，世瑶却深感无奈，金罗的确很聪明，可是阅历太浅。
“你父皇若是能给这样的小伎俩骗到，咱们都不会有今天了。”
淑庆公主愣了一下，她感到很惊讶，“阿娘的意思是说父皇不会怀疑大皇兄，即便是关系到皇位这样的事情？”
世瑶点了点头，乔、韦二妃这一次是注定失败了，至于后果，还要看她们准备闹到什么程度。
“父皇就这么信任他？”淑庆公主失神的说道。
世瑶并没有发现她的小女儿在吃醋，只是平淡的说道，“你父皇更相信你大皇兄的心机和智谋，相信他不会做这种蠢事。”
“蠢事？大皇兄不会做，那就是二皇兄做的了？可我觉得二皇兄更不像是能做蠢事的样子。”
赵构也不知道是怎么养的，从小就爱板着脸装老成，还不到十二岁的孩子，看上去就像是三十多一样，皇帝对他是喜欢不起来，世瑶也就更少见到，相反，倒是一处念书的淑庆公主对他了解多一些，同样，金罗也不喜欢这个哥哥，总是离他远远的。
“人被逼到一定程度，就顾不得那么多了。赵构从出生到现在处处都被压了一头，眼见着赵桓就要当上太子了，他怎么着也得搏上一搏。至于结果，或许他们自己会看得更乐观一些吧。”
皇后虽然是不太乐观，但是她也不觉得能坏到哪里去，谁让皇帝就这么两个儿子。哪一个都显得很矜贵。
“阿娘不打算管一管吗？”
管？世瑶没那个闲心，都是皇帝的儿子，打了哪个他都的得心疼，“且看着吧，估计用不了多久你父皇就会有旨意下来了。”
“真的要大皇兄做太子啊？”
淑庆公主看着皇后的眼神有点可怜，然储君这两个字不是可以闹着玩的，公主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有些事情。恐怕是没办法改变了。
“你大皇兄平时也很疼你的，我想他就算是当上了太子以后也会一如既往的疼爱你。”
“才不是呢！”淑庆公主撅着小嘴不满的说道，“他对我的关心总是让我感到不寒而栗，还不如二皇兄冷冰冰的样子看着舒服呢。”
小孩子看事情的眼光总有她特别的地方，但是世瑶早就决定了太子一事让皇帝自己去决定，不管最终立了赵桓还是赵构，她都不会有任何的意见。
“好了，你是公主，不管立了哪一个对你都没有任何影响，你小孩子不要操那些闲心。”
淑庆公主那尚未来得及品味世间百态的双眸之中。带着一丝与年龄并不相符的忧郁，她从小生长在深宫，她太明白太子这两个字的含义了，立哪一位皇兄为太子绝不可能对她没有影响，甚至，对她的母亲也是影响深远的。遗憾的是，她是个女儿，没有任何插嘴的余地。
“娘娘！”
云纤突然慌慌张张的进来，显然是要紧的事情要回。然她看见公主在皇后身边又立刻变了脸。借着给公主请安的功夫稳住了心神。
公主并没有注意到这种细微的变化，不过。世瑶却眼尖发现了，云纤作为司宫令独掌后宫已经十来年了，一般的事情不会让她如此失态。
“去找你二姐姐说话吧。很快她就不能随意进宫了。”
淑庆公主原本就是从长乐宫赶回来的，本有些不想再回去，不过转念想想可能真的几个月都见不到二姐姐，还是有些舍不得。
“儿臣告退。”
“出了什么事！”公主一出去世瑶急忙的问道。
云纤深吸了一口气，“娘娘要有个心理准备，出了大事了。”
世瑶静了静心，淡然道，“说吧。”
“念君被抓了。”
“什么！”世瑶简直不敢相信，念君在京城的生意做的不算小，大大小小的官吏都知道她背后是当今皇后，无论大事小情儿，总是能多加关照的。这么多年了，世瑶竟不知还有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动她的人。
“千真万确，童都知使人送的信儿。”
“蔡攸？”瑶马上冷静了下来，而最大的嫌疑人当然是蔡攸。“金国的使臣进京了？”世瑶忙问道。
“还没有这方面的消息。”云纤焦急的说道，“不过奴婢估量着，如果不是跟金国使臣有关系的事情，借蔡攸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把念君抓起来。”
“传他进宫，我要见他。”世瑶冷冷的说道。
“娘娘，他现在就在宫里，圣上单独召见了他。”
蔡攸这是有备而来，世瑶心中不断提醒自己千万不能慌，可是一想到念君落在他的手上，她这心就一刻也安稳不下来，“蔡攸那厮心狠手辣，念君在她手里怕是要遭殃，她若是肯供出我来还好些，若是不肯，只怕性命都难保。”
云纤这会儿都要急疯了，傻子都看得出来事情不是冲着念君的，蔡攸最终要对付的人，根本就是皇后，“念君一定不会供认的，娘娘也该另做打算才是。”
世瑶也知道念君一定不会说，因此越发的担心，同样，皇帝可不是那么好骗的，刺杀金国的使臣，这事情怎么看都不是一个侍女能做的决定。
“她伺候我十来年了，这事情纵然真的跟我没有关系，旁人也要联想上七分的，更何况这根本就是我的指使，她是怎么样都隐瞒不了的，与其痛苦受罪，还不如老老实实的招认了才好！”
魏紫在门口听了几句，腿都有些软了，当初皇后让念君派人刺杀金国使臣的时候，她们不是没有讨论过失败的后果，不过，大家都认为只要皇帝不追究，就算是失败了也没什么影响，却不料，竟然被蔡攸咬住不放。
“娘娘，蔡攸奸党来势汹汹，您要早作打算啊！”魏紫几步来在皇后跟前。
世瑶一时还没想好她自己需要从哪些地方开始打算，她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念君救出来。“圣上在什么地方？”
“崇政殿。”
“走。”
“娘娘！”云纤一把抓住皇后，“您可去不得，虽然蔡攸抓了念君，可是谁也不敢把这件事情往娘娘身上攀扯，娘娘何不……”
云纤是让她撇个一干二净，世瑶能理解她的苦心，但是，她从来都不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人，“云纤，你应该明白我不可能扔下念君不管的。”
云纤何尝不知道，但这事情要往大里说，那可就大的没边儿了，即使受宠如皇后，也不可能全身而退的，“娘娘，念君肯定也不想娘娘为了她以身犯险的。”
“我不知她心里究竟会怎么想，但是我不会让她来替我顶罪，更何况，这么大的罪名，她也顶不下来。”
“娘娘……”
世瑶不管宫人们怎么劝，坚决地去了崇政殿，崇政殿上只有两个人，蔡攸和皇帝。
“参见圣上。”世瑶比平日多了几分礼数。
“起来吧。”
皇帝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世瑶虽然无法看到他的表情，但是却不难从语气中感受他的态度，那种阴沉，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
世瑶脸上带出一丝苦笑，有时候太多了解也是一种负担。
殿上的三个人立场迥异，但是有一点却是共同的，那就是了解，作为夫妻、作为君臣、作为对手，他们之间实在是太了解了。
一种诡异的沉默，让世瑶感到压抑。
“请圣上下旨让蔡相公放了念君吧！”
“你可知乔氏犯了什么罪？”
乔氏，世瑶都差点想不起来了，念君她本姓乔的，“不管她做了什么，都是受了我的指使，所有的罪过，都由我来承担。”
世瑶说这话的时候，蔡攸不经意的深吸了一口气，他总算是可以放心了。蔡攸鼓动唇舌说了半天，皇帝都没有惩治皇后的意思，皇后若是不出现，这出戏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唱下去，同样，他也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够达到目的，可是现在，一切都在悄然改变。
皇后从来都是硬气的，这是武将世家所培养出来的傲骨，从前哲宗皇帝在世的时候，尚有几分自我压抑，如今多年受宠，这份骨气便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如此，也算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世瑶的确是帮了蔡攸的忙，她也不是不清楚怎么做才对自己最为有利，可是，她更想看清皇帝，看清楚他们这十几年夫妻的情分，是不是真的可以互相信赖下去。
皇帝气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前一刻，他还在绞尽脑汁的提皇后开脱，一转眼，皇后就自己不管不顾的跳了出来，她非但不知悔改，反而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让皇帝这么能不怒火中烧。
“你不要以为朕真的不敢治你的罪！”
世瑶既然敢来，一路之上就已经把结果想的很清楚了，如果不能阻止按个所谓的金宋结盟，那她这个皇后是死是废也没有什么了不得。
第九十章 海上盟约（三十五）
皇帝快要被皇后气死了，他就不明白金宋结盟的事情皇后的反应怎么就那么大，说到底，还是不相信他能打赢这场仗。
“你先回蕊珠殿好好想想吧，蔡攸把乔氏也送回蕊珠殿去。”
皇后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皇帝还是舍不得治她的罪，蔡攸这心里就别提多郁闷了！他并不想白费功夫，甚至还给自己树立一个强大的敌人，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要扳倒皇后。
蔡攸稍微往前凑了两步说道，“圣上，金国使臣屡次遇袭，已经在怀疑我们结盟的诚意，此时若是……”
“够了！”皇帝此刻心里并不是不埋怨蔡攸的，从来都很明白他心意的人竟然敢把事情引向皇后，而且还先斩后奏，搞得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收场，皇帝的心里已经不仅仅是埋怨那么简单了，“按照朕说的去办！”皇帝虽然阴沉着脸，但是他也不能明着责备蔡攸，毕竟他是打着忠君为国的旗号，虽然他的本意有些用心不良。
蔡攸跟皇后之间的明争暗斗皇帝不是一点都不知道，不过他只是觉得这两个人是政见不合而已，皇后相对保守，蔡攸比较激进，他们之间偶尔会有些争论，说到底为的也是黎民百姓，很多事情都是转眼即刻忘怀的，并不至于会互相算计。可他却没想到，蔡攸竟然真的敢对皇后出手，而皇后，也的的确确犯了大错。
蔡攸很清楚皇帝现在对他的不满，他也不敢在强辩，赶紧叫人把念君送到蕊珠殿去。他自己却有些舍不得离开。他一时心急说了对皇后不利的话，其实对他自己才是真的不利，他必须要把局面扭转过来，而且。一刻也不能拖！
世瑶觉得崇政殿已经没有她能说的话了，心里又惦记着念君，头也没回就离开了，至于蔡攸要进多少谗言，那也是他们君臣之间的事情，她也不必去干涉。
世瑶不知道念君受了多少的苦，在蕊珠殿等的是坐立不安，直到内侍们把念君全须全尾的送进来，她才算是送了口气。
念君只是脸色不太好。应该是没受什么大罪，然而到了皇后身边，她非但没有一丝解脱，反而是痛心疾首。“奴婢连事情都没有做好，娘娘何必冒险救奴婢出来。”
世瑶也没理她说了什么，拉着她上上下下看了半天，“蔡攸这人从来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就担心他会对你动刑。”
念君苦笑道，“奴婢就算是受点刑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不牵连到娘娘就好了。娘娘何必救我，这样一来可就……”
世瑶却笑了，“我救不救你在旁人眼中这事情都是跟我有关的，更何况，这本来就是我叫你做的。”
事已至此，在多说那些也是没用的，念君观察了一下蕊珠殿，见一切如常才略感到安心，“看来圣上应该不会十分怪罪娘娘吧？”
“谁知道呢！”世瑶微微笑了笑。“圣上那边估计一时半刻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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