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淑娴这才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这个姑姑,恐怕比想象中要有用得多,“多谢姑姑教诲。”
“有我在一日,就会给你安排妥当,你只管牢牢抓着皇上的心,其他的,都不重要。”
林淑娴红了脸,低声答道,“是。”
“皇上是个孝顺孩子,你要多往圣瑞宫去。”
“侄女怕圣瑞宫去多了,太皇太后会不高兴。”
林婕妤冷冷笑道,“你以为远着圣瑞宫太皇太后就会喜欢你了?有些东西注定是没有办法改变的。没办法改变的东西就不必去费神,抓住眼前的才是聪明人的作法。不趁着太妃现在喜欢你把她心里儿媳妇的位置夯实了,难道还等着新人进宫去讨她欢心吗?”
“我明白了。”林淑娴心下黯然,听着姑姑这个意思,自己想要当皇后,恐怕还得等到太皇太后驾崩。可是,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我说的这些话你千万不要不以为然,你能进宫已经是不易,得封高位更是意外之喜,可是,你不要以为这样便是万事无忧了,太皇太后打得什么主意我心里清楚。然而,只要你不行差踏错,以后自然有你的前程。”
林淑娴一直以为自己进宫是祖母的面子,得封高位也是天时相助,却不想,太皇太后似乎另有打算,“姑姑,太皇太后到底是和用意?”
“你不用知道,你管安心守着皇上孝敬着太妃,就足够了。”
“可是,皇太后让我每天下午去隆祐宫礼佛。”
“我知道,这没什么不好的,你只管去就是了。”
林淑娴心里着急,皇上每天早上要上朝,下午才会有空闲来看她,陪着皇太后礼佛,大好的时光不是白耽搁了吗!
婕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女人,头一件要紧的本事就是忍耐,你好好跟着皇太后磨磨性子,日后受益无穷。”
林氏说完,仔细的打量着站在一旁的孙氏,她在家的时候,这孙氏刚刚陪嫁进来,性情也不了解,不过,她那嫂子既然把她安排进来,想来不是个简单的,“贵妃年轻,还得你多提点,万不可纵着她的性子,须知道,在宫里,吃亏都是福气。”
“老奴明白,听了娘娘这半天的话,才知道老夫人和夫人所言不虚,以后凡事但凭娘娘做主,老奴无不从命。”
“好好守着你们姑娘,日后自有你的受用。”
“老奴也不图日后受用,姑娘年轻,只求姑奶奶好好教导,老爷和夫人定不会忘记姑奶奶大恩。”
“一家子骨肉,不用说这些。”
林氏心里叹息,她那嫂子,只怕心里都快要恨死她了,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一起往前走,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她本来打算留着侄女用膳,转念一想还是赶她去了圣瑞宫,随后把贴身的宫女迎儿叫了进来,“去打听打听,福宁宫有什么动静!”
“没听说什么呀?”
“我总觉得不对,你好好打听打听。”
男人没有不喜新厌旧的,从刘氏看,皇帝也不是那坐怀不乱的性子。可是,才新婚就不到春景殿去,林氏不能不警觉。
第三十八章 两害相权(下)
皇上的性子是越大越看不透,林氏是想破头也不知道症结出在了何处,然而,皇上的宠爱对于贵妃来说至关重要,她又不能不在意。小说阅
“你是说昨天夜宴皇上去了榴花冈?”
迎儿低声道,“是这么说的,不过,皇上去了孟姑娘就回来了,两人也没说上什么话。”
林氏怎么都不觉得皇上能对孟世瑶动心,毕竟是崇庆宫的人,况且,娴儿的相貌也胜出孟氏不少,皇上又不是没长着眼睛,莫非是为了福宁宫那几个宫女?
林氏正胡思乱想,却突然说道,“糟了。”
“娘娘怎么了!”
“刚才竟然忘了嘱咐她了,只怕她一时受不了冷落,去跟太妃诉苦。”
“贵妃,应该不会吧?”
林婕妤知道自己那嫂子教出来的女儿,未必是多么温婉贤淑的,她都不用明说,就能让太妃知道她委了屈。不过,这一次她还真是猜错了,林淑娴在圣瑞宫的确是什么都没说,甚至不曾暗示过一点,反倒是朱氏觉得她通情达理,是皇帝不该冷落佳人。
“娘娘,皇上政务繁忙,岂有为了臣妾耽搁的道理。”
朱太妃心知她那儿子没有任何政务可忙,十有**是不满意她给挑的媳妇,心里是越想越气,“去请皇上过来。”
林淑娴大惊,这朱太妃只怕擅长好心办坏事!“娘娘,臣妾相信皇上定有要事,并非故意冷落臣妾,若是真心冷落臣妾,也定是臣妾有不当之处。皇上乃是圣明天子,亦是臣妾夫君,臣妾既要忠君也要顺夫,断不敢有半分违逆之意。”
林淑娴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换了别的婆婆也就是着意安抚一番就过去了,并不会真的去教训自己的儿子,可是,朱氏当真是个好婆婆,见不得这么好的儿媳妇受委屈,“我的儿,可怜这份心皇上竟不知道,罢了,去请皇上过来跟本宫一起用膳吧。”
赵煦虽然是朱氏亲生,但是先应该尽孝的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甚少有机会跟朱氏一同用膳,不过,只要朱氏派人去请,他也一定会想办法过来。而当他看见林氏的时候,心里却有那么一丝的不自在。
席间,朱太妃明里暗里的点拨赵煦,弄得他不厌其烦,他原本没觉得林氏有什么不好,但是,也没觉出好来,不过就是娶回来彼此安心罢了。可是,太妃这么一弄,他心里却愈加烦躁了,然而,太妃这些年辛苦,他不能顶撞,对林氏,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林氏瞧着皇上的眼神,心中可是叫苦不迭。
圣瑞宫里的事情,就总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进世瑶的耳朵里,不想听都不行。世瑶心里就纳了闷了,难道就只有刘氏那样的才能入得了赵煦的眼?
刘氏住在崇庆宫,一直都是汤药不断,不过,却没有人见她出过门,想来是太皇太后不允许吧!想到刘氏,世瑶这才现,赵煦好些天没问过她了,也不知道是得了位份心里踏实了,还是知道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彻底死了心。
不管是哪一样,世瑶觉得耳根清净了,甚好。
这一日崇政殿无事,世瑶和几个亲近的宫嫔陪着高氏闲话,不知不觉的,竟然有人提起先生们夸奖皇上的书画进步了不少。
高氏听着甚是喜欢,“左右今日无事,咱们去福宁宫看看。”
世瑶本想不去,却隐约觉着这几日应该有事生,因此也不用高氏吩咐,自己乖乖的就跟了上去。
福宁宫是历代皇帝的寝宫,不过赵煦搬过来还不到半年,以前,都是住在寿康殿暖阁,一言一行,皆听高氏教导。如今离了高氏不到半年,却也闹出不少事端。
赵煦的书房世瑶并不算熟悉,红袖添香的买卖,以前都是刘氏一人干的。
今日一进来,世瑶的心里却有些奇怪,赵煦虽然不是多么的嗜喜奢华,但是,骨子也没有多少简朴的意识,然而,这书房,竟显得有几分寒酸了。
“这桌子不是哀家叫人给你换了吗?”
随着高氏的声音,世瑶抬眼瞧过,赵煦用的桌子,竟然十分的老旧,甚至油漆都磨掉了些许。
“这是父皇用过的,孙儿不忍废弃。”
高氏一滞,半天才说了句,“很好。”
不过两句话的功夫,高氏的兴致消弭的干干净净。对赵煦的功课是看也没看,只嘱咐了几句就离了福宁宫。
“世瑶,陪着哀家到后苑走走。”
“是。”
高氏一直希望赵煦能够效法仁宗皇帝,以祖宗旧法,怀柔之心治理天下。可是,皇帝越大就越是崇拜自己的父亲,也就是锐意改革的神宗皇帝。这大概是他们祖孙二人最根本的矛盾,但是,想要化解,却几乎是不可能的。其实,就连那些被高氏重用的旧派大臣,也早就过预料到了皇帝亲政后的下场。
“世瑶,你生长在民间,可知王安石变法?”
“臣女曾经有所耳闻,只不过到底变了些什么,却是不甚了解。”
“这也难为你,闺阁女儿怎么能知道那么多。”
高氏似乎不欲再提,世瑶却说道,“变法的好坏,臣女虽然不知道,不过,据臣女所见,皇上甚是仰慕先帝变法之决断。”
“决断?先帝不过是被小人蒙蔽罢了,祖宗之法,岂是说变就变的。”
世瑶垂言到,“陛下所言甚是,只是希望皇上也能牢记。”
皇帝能记住吗?高氏此时也有些恍然了,她这些年极力的灌输皇帝,可是,却不见皇帝真心信服,桌椅虽是小事,但也可见微知著,皇帝的心,怕是早有决定了。“看来,哀家应该重新找几位先生来教导皇帝了。”
“陛下,请恕臣女僭越。陛下言传身教这么些年,尚且不足以改变皇上,臣女觉得,即便是博学大儒,只怕也难打动皇上。”
高氏本来是个明白人,不然也不会在临终之际叮嘱范纯仁、吕大防等人,“公等宜早求退”这样的话。可是,那时候再退,一切都已经为时过晚,以高氏的智谋,断不会想不到。
“那你说该当如何呢?”
“臣女觉得,凡事都是各有利弊,新法未必一无是处,应该让皇上了解新法的利弊所在,若是弊大于利,臣女相信,皇上一定知道该如何取舍。”
王安石变法几经周转,是非对错一时也难有定论,世瑶本就不指望皇帝能有所转变,只不过,高氏现在需要一个办法,她也需要一个契机徐徐图之,朋党,也未必都是祸。
高氏沉吟半晌,“你说的是有些道理,但是,朝中官员,无一不是痛恨新法,若是让他们陈明利弊,皇上也未能心服,若是招王党回京,他们必定会借机蛊惑圣心,亦非良策啊。”
“臣女妄言,请陛下恕罪。”
“你并没有错,只是兹事体大,不可草率行事。”
“臣女鲁莽。”
高氏挥挥手,“先帝当年听信王安石一面之词,罔顾祖宗法纪,何尝不是鲁莽,哀家和曹太后费尽心力,才使圣心转圜了一二。朝政能有今日局面实属来之不易,可惜皇上却不明白。”
“只要皇上能明白变法的弊端,就能领会陛下的苦心。”
高氏果然想到,若是不能呢?她当年费劲心机也没让自己的儿子明白的事情,如今对着个孙子又有什么办法!
第三十九章 断其臂膀(上)
太皇太后三日不朝,这在元佑年间是十分罕见的事情,范纯仁等人多次请求陛见,也都没有得到允准。就连重病的吕公着上了奏章,高氏都顾不上理会。
皇宫里的气氛异常的压抑沉闷。
世瑶一直跟在高氏身边,陪着她翻看昔年的奏章。高氏虽然仍旧顽固,但是对于变法的许多内容,已经肯用心去了解,对于一些显而易见的成就,也不在违心的排斥。
“王安石若是能收一收那他那刚愎自用的心,再在用人的方面更为谨慎一些,大概还未必是这样的结果。”
高氏昔年疯狂的反对神宗皇帝变法,无论好坏,一律视为异端邪说。如今为了教导孙子,反而能够客观的看待问题,这也算是一个不小的进步了。世瑶低声道,“前朝功过,臣女自是不敢妄言,只是依稀也曾听闻祖父说过,裁兵、将兵等法,确实是一扫军中颓唐之气。”
虽然世瑶知道高氏原本关心的就是世家豪族的利益,对于军队中的改革,其实并不曾过多的留意,不过,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也还是小心翼翼,一身的冷汗。
“昔年温国公用事,范纯仁也曾上奏新法亦有于国有益之举,不可骤然废黜,然而当时的情况,并不容人多做思量,哀家为保皇位安稳,有些事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范纯仁何止是上奏过要保留一部分有益之法,他还曾经请求不要将新党贬黜岭南,失败之后,他甚至还预见到了自己日后同往岭南的命运。然而,在新旧交替的元佑初年,朝政,不过就是一场排异党同的狂欢。任何一种冷静的意见,都不会被朝廷采信。
世瑶目光微闪,垂首言到,“陛下苦心,总该让皇上明白才是。”
高氏似乎面露苦笑,“现在哀家最担心的就是皇帝,皇帝亲政之后必定会全力启用新党,熙宁变法将再度登上朝堂,新旧党争也不可避免。哀家并不害怕身披骂名,相信温、吕诸公也都一样。但是,朝廷朝令夕改,最后只能是百姓苦不堪言。”
世瑶还真是有些佩服高氏。四年后的事情,她竟然预料的一点不差,可是,明知道是这样的结局还一意走下去,岂非太傻!
“牛李党争其祸不远。陛下宜早作决断。”
高氏面沉似水,她何尝不知道事情的严重,党争,可是亡国的根苗。
“随哀家起驾,去探望吕公着。”
“是。”
吕公着昔年与司马光一同辅政,算得上是守旧派的元老。高氏问计于他,这让世瑶有些隐隐的不安。要知道吕公着一句话可以抵过她千言万语,也许。她之前的功夫,就全都白费了。然而,这些不是她能阻止的事情,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