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仪天下- 第125部分

世瑶无疑是了解赵煦的，他现在真的就是想找个安静地方躲起来。尊太妃为太后的事情，他是半个字儿也没提过，朝臣们不过是听到些风声，就开始上书进言了，什么皇帝当恪守孝道，为天下表率！什么皇太后贤孝仁慈，宜当尊崇！那个刘安世，还特意上书赞扬了他，不过就是为了给皇太后迁宫那么一点小事儿！

赵煦心里就郁闷了，西征的战事屡屡告捷，也没什么人称赞过他，不过是让皇太后迁居正殿，居然能让“殿上虎”刘安世上书赞扬，实在不知道这些大臣们，眼睛里看见的都是些什么！

朝廷上尚且如此，太妃就更是让他为难，他把这事儿一直拖着，不过是寄希望于太妃哪一天心里烦了，自己放弃这个想法，可是，太妃如今是越来越有斗志，半点也没有回头的意思。

“皇后最近到是惬意的很！”赵煦不阴不阳的说道。

世瑶想了想，觉得还算可以，虽然有些糟心事儿，不过，看着太妃磨刀霍霍，准备血战群儒，还是很有兴致的。世瑶便当做没有听出赵煦话里的嘲讽，笑着说道，“二公主如今是越发的有趣了，贵妃怀着身子不敢抱经常抱她，她反而日日缠着贵妃，如今，是一刻也不肯离开了。前日臣妾要把她抱到坤宁殿来，如今，见了臣妾都直躲呢！”

赵煦见皇后笑道欢畅，真真像是没心没肺的！可是，他心里知道，皇后，从来不是没心没肺的人！

“宫里的事情皇后应该都听说了吧？”

世瑶的笑容渐渐凝注，淡然说道，“是，臣妾都听说了。”

“皇后怎么看。”赵煦脱口问道。

“回圣上，这事情，臣妾实在是不好插嘴，一边是骨肉至亲，一边是宗族礼法，圣上实在是为难，臣妾也是一样为难。”

赵煦本就知道以皇后的立场，是不方便对太妃的事情多加议论的，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想找个人说说话，或许，他只不过希望有个人能听他说话，而皇后，看起来是最合适的人选。

“朕何尝不知道，太妃受了委屈这么多年，就是尊为太后，也没有当不起的。可是，太后毕竟是朕的嫡母，朕怎能弃于她不顾！”

“若是两位太后并尊，其实对朝堂也没有什么影响！”世瑶违心说道。

“虽然与朝政无关，却是关乎礼法的，于理不合的事情，就是皇帝也不能做！”

世瑶心说，亏你还明白！

“陛下圣明。”

赵煦其实很希望听到皇后劝他尊太妃为后的，这样，他也会觉得有点助力，可是，皇后就只有这么不咸不淡的一句，让他颇有些失望。他心里不由得去想，皇后，终究是心向着太后的，有些话，不过就是嘴上说说而已。

世瑶小心的观察着赵煦的神色，就知道这皇帝又心存不满了，她不用想也知道，赵煦需要她支持太妃。然而，她就是再愚昧，也不可能跟太妃一起发疯。

世瑶叹了口气，“近日之事纷纷扰扰，臣妾却想起来昔年濮议之争。”

濮议之争，就是赵煦的祖父英宗皇帝弄出来的，英宗本身是入了仁宗一脉才得以继承帝位的，但是，他即位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尊奉自己的生父为皇帝，其实，说白了也不过是太庙的里加个牌位的事情，但是，朝廷上下却是激烈反对，三四年的功夫，朝堂上就光是争这个的，什么事都没有做成。赵煦可是有雄心壮志的，他绝对无法容忍朝廷上每天都在议论，后宫里到底应该有几位太后。

赵煦的面色益发的凝重，世瑶也不知道他懂了多少，鉴于少说少错，世瑶觉得还是静观其变的好。过了好一会儿功夫，赵煦才低叹了一声，“两宫同尊绝不可行，太妃……”

“如今正是朝廷用人之际，太妃想来也能理解圣上。”

赵煦原本还是没有下定决心的，但是，世瑶一句用人之际，让赵煦彻底清醒过来。前方战事正酣，若是此时君臣离心，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而那些朝臣们支支吾吾的，暗示来暗示去，也未见得当真是畏惧皇权，十之八九，也是不愿影响大局。

所谓士大夫的气节，赵煦是早有领教，眼下的局势，也让他渐渐明白，太妃，注定是要受委屈了。

如此，吕大防等人的苦心，也算是有了回报，若不是他们死命的压制着，像是刘安世那般脾气的人，早就不管不顾的上书进言了，到时候皇帝下不来台，说不定真的就把太妃尊为太后了。

世瑶虽然身在后宫，然而，她随着太皇太后理政多年，对于朝臣的脾气，多少还是有所了解的。如今这样的局面，她虽然不知道吕大防等人做了多少的努力，但是，却也让她安心不少。皇帝与朝臣们彼此都多些顾及，暂时也就是不会决裂。所谓的元祐旧党，至少还有个争取隐退的时间。

世瑶想到这些，也就顾不上继续看太妃的笑话了，这件事情，可是不能再拖延了，“臣妾倒是有个想法，也不知是否可行？”

“说来听听！”

“还请圣上下旨提高太妃的待遇，准称殿下，宫室、仪仗、服饰皆同太后，这样一来，太妃在实质上，也就与太后相同了。为了圣上，名分上的那点委屈，臣妾相信太妃是不会太在意的。”

太妃愿不愿意，赵煦可是顾不得了，他不能为了后宫的事情，将前朝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如此，太妃想要做太后的愿望，算是彻底破灭，而世瑶却不知道，她无心插的这一句嘴，会给日后的大宋王朝带了多少影响！

“这件事情，朕不便出面，太后那里，还请皇后费心吧！”

世瑶努力地低着头，不让他看见她脸上难掩的嘲讽。

　第七十五章　心愿难偿



显然，皇帝跟皇后都低估了太妃的战斗能力，在明确得知皇帝不能尊其为太后时，太妃又有了新的斗争策略。

圣瑞宫传出的消息，太妃开始绝食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听的话，除了皇帝，也就只有皇后跟贵妃才知道实情。

太妃这样的人，是生是死，世瑶都不会放在心上，但是，作为孝顺的儿媳妇，面上却不能无动于衷，而贵妃却不同，她是真的担心太妃的身体，而她挺着个肚子，本来就是十分不适，在加上内心焦虑，三五日间，就憔悴了下来。

世瑶跟林氏同在圣瑞宫侍疾——当然是侍疾了，总不能说太妃竟然干绝食这种没羞没臊的事情吧！而她见贵妃如此忧虑，心中更厌太妃。就为了自己一时的高兴，儿孙都可不顾，这让的人，也算是千古难寻了。

“太妃不会有事的，那钱梦吉也不敢让太妃真的有事的。”

太妃这般无休无止的闹腾，必是有人挑唆，而太妃最听钱梦吉的话，世瑶自然第一个怀疑他，然而，贵妃却低声说道，“娘娘以为是钱梦吉？”

世瑶见她神情就知道不是，脱口问道，“难道是那个薛金定？”

贵妃赞许的点了点头，“钱梦吉最怕太妃跟圣上闹起来伤了母子情分，可是那薛金定却是认真不管不顾的。”

“哎，当初就不该留这个祸害。”世瑶叹息说道，“你既知道太妃不会有事，又何必担忧至此，我瞧着你的脸色可是十分不好，如今已经是五个多月了，你不顾自己，也要多顾念点孩子才是。”

“我只是担心太妃。如此三番两次的听那薛金定的挑唆，给圣上为难，再这么下去，还不定要出什么乱子呢！”

贵妃的担心，世瑶可是半点都没想过，这看热闹的，从来都不怕乱子大！然而，她还是不得不安慰林氏几句。

“我觉得，刚开始的时候，太妃不过是闹一闹。这几天，可是真的伤心了！”林氏心里叹息，她也说不清自己是为了谁！

“太妃是伤心皇帝不肯退步？”世瑶没注意过太妃的情绪。而太妃也不愿意让她在跟前，所谓圣瑞宫侍疾，也不过就是在厅堂里坐着罢了。

林氏忧郁的点了点头，“圣上其实也不是当真不顾太妃，只是这事情实在是没办法。太妃若是真的铁了心绝食。真正伤心难过的，还得是圣上。”

对于太妃，世瑶旁的不敢保证，但是惜命这个事儿，她可是万分肯定的。太后的尊荣还没到手呢，她怎么舍得去死！然而。这话说不得，她只是淡然道，“太妃现在也听不进劝。若是林贤妃还在，说不定还能劝几句。”

正说着话的功夫，太后就过来了。　世瑶不知道太后要做什么，心里隐隐有些焦虑，贵妃却拉着她的手。浅浅笑道。“太后行事，是最有分寸的。娘娘尽管放心吧，说不定，今日便有转机了！”

世瑶这也是关心则乱了，太妃闹了这么那长时间，太后可是一句话都没说，实际上，已经是给足了皇帝的颜面。毕竟，太后没有发话，朝廷上也会安静很多，皇帝的压力，自然是小了不少的。只不过，太后的这番苦心，太妃是丝毫也不能领会，至于皇帝，也未必能感激多少！

世瑶隐隐能听到太妃的厉声，“你若是当真为皇儿着想，就该自动让出太后的尊位。你霸着我的位置不放，现在来装什么好人！”

世瑶跟贵妃听着，无奈的对视了一眼，然后挥挥手，将厅上的宫人都赶了出去。

“哀家倒是想让给你，就怕是皇帝也不能答应。哀家今日上表请辞，皇帝明天就得去跪太庙了！”

“凭什么我的儿子要为了你去跪太庙！”

世瑶不知道太妃是真的无知，还是故意装混，她总觉得一定是后者，毕竟这太妃出身再差，在宫里也几十年了，不会半点礼法都不懂。

太后显然也是动了气了，“你若真要一意孤行，哀家明日就去上表，辞去皇太后尊位，出宫修行！”

“你若是真能如此，我倒是替皇帝谢过你了！”太妃冷笑着说道。

太后强忍着一口气，最后劝道。“当真如此，皇帝必定是两头为难！咱们同在宫中几十年了，哀家何曾在意过这些虚名，哀家已然为你上表请求了皇太后所有的待遇，皇帝也已经照准了，这宫里，你就是第二个太后，又何必执着于一字之差。前朝诸事纷扰，哀家并非生母，尚且不忍逼迫皇帝，而是你这生母却不管不顾。你知不知道，哀家不管是出宫还是让位，皇帝必要担上一个逼迫嫡母的罪名，你作为生母，又于心何忍！”

太妃心里正恼着皇帝不理她死活，更是厌憎太后深得人心，就连她自己的儿子，都不肯与她为难！“你少装好人，没有你，哪儿来的这些是非！”

太后无奈说道，“那哀家就如你的愿好了。”

太后说的这些话，太妃听没听进去，可是皇帝，却是一字不落的都听见了。他听到太后真要请辞出宫，抬腿就要进内室去，世瑶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但是，她却知道，皇帝现在进去，只会激化矛盾，她原本只是一个看客，但是，皇太后牵涉其中，她就不能继续袖手旁观了。

世瑶挡在皇帝身前，低声说道，“圣上此时进去，只怕太妃更要伤心。”

皇帝听闻，马上站住了脚，他迟疑的片刻，才对世瑶说道，“皇后先送太后回去，朕晚些时候去隆祐宫请罪！贵妃进去陪陪太妃，朕先回宫。”

请不请罪的，世瑶是不敢指望了，只要太妃这里他能够安抚好，就算是天下太平了。

世瑶一路上小心的陪着向太后，好在她并不是生气，也称不上伤心，只不过，有几分黯然罢了！

“咱们去后苑看看吧，以前哀家也长陪着太皇太后去看梅花。”

“天气寒冷，太后已经走了这么半天了，还是上了轿辇，赶紧回宫歇歇吧！”

“不碍的！哀家许久也没有出来走动过了。”

向太后看起来愈发的寂寥，这让世瑶心中十分不忍，她还没说什么，太后却问道，“你是不是觉的哀家是跟太妃生气才要出宫去的？”

“臣妾知道太后是不会跟太妃一般见识的。”

向太后转过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太皇太后看人，始终是不错的。只是，皇帝是孝子，在他面前你要谨慎。”

“多谢太后提醒，臣妾谨记。”

“你做得已经很好了，哀家不过是白嘱咐一句！其实，这一次哀家若是真能离宫修行去，反而也不是坏事，只不过，哀家也知道，皇帝是不可能照准的。”

“太妃与太后争执的时候，圣上正好到了圣瑞宫，晚些时候，圣上自然回去给太后赔罪！”

“哀家用他赔的什么罪！你们都不知道，从先帝驾崩那天起，这个皇宫对于哀家来说，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神宗皇帝驾崩，留下的后妃不少，但是，只有向太后一人是心如死灰，世瑶那时候便知道，向太后对于先帝的情义。

向氏如今不过四十出头，却如老妪一般，世瑶实在是替她不值！神宗皇帝若是那有情的便罢了，然而事实上，神宗非但没有宠爱过向氏，甚至一心偏帮着朱氏那起子祸害，　若是没有高氏护着，她连皇后的位置都保不住，为了那么一个薄情的男人，何必自己弄到这不田地！

世瑶以前总是能从向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