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未可知,章惇为人,相爷是了解的,到那时,局面恐怕会变得不堪设想!况且,西征之事,相爷必定无法阻止,倒时军资运转,人员调度,都要掌握在奸佞小人之手,这岂非是国家的大祸!相爷眼看着百姓陷入水火之中,亦是国家的罪人!”
吕大防好好一个忠臣直臣,就被赵佶给绕成历史罪人了,不仅如此,他还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他可不是要目瞪口呆,“这……”
“如今能够帮助皇上,能够救民于水火的,就只有相爷了!还请相爷顾全天下大义!”
赵佶起身深施一礼,吕大防忙搀住了。可是,他怎么也不能相信,这般见识,会出自一个成日里只会吟诗作画的少年郡王!他心里不由得有些担忧,莫不是什么人在背后指使了他,那么,那人的目的,可就令人深思了!
“相爷不必疑虑,许多事情,自然是太皇太后面嘱小王的。而小王不过转述而已,别无其他。”
吕大防闻言有些激动,他从去年太皇太后生病之后就一直不得觐见,宫中也很少有消息传出来,他心中早有疑虑,可是,皇帝一点破绽也不漏,大不敬的事情,他也做不得!
“陛下可还有什么话嘱咐微臣?”
这可是为难赵佶了,他就没有单独见过太皇太后,如今这些话,也不过是皇后嘱咐他的。然而,在这老头儿面前,他不敢多说一个字,一不留神,就能让他探知宫中的隐情,那时候,可就乱子大了。
“相爷不必多问,我也只能说这些。就连今日这些话,出了这个门,小王也是不认的。相爷若是能听得进去,用心用力辅佐皇上,便是江山社稷、天下万民的福祉,若是不能,小王也已然尽力,无愧于太皇太后。”
吕大防死死地皱着眉头,而他心中的疑惑,却像涟漪一般晕开,越来越大。
第六十六章 战事(中)
不管吕大防心中有多少的疑虑,他都不可能去追究,太皇太后的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而朝政将来的走势,他却不能不去考虑。
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吕大防怎么会不明白,他也早已三番两次的上表,乞骸骨回乡。皇帝虽然一再的驳回了,但是他自己心里很清楚,那一天并不会太远。可是,赵佶的这一番话,却让他犹豫起来,他如何能够眼睁睁看着朝堂之上,尽都只顾着迎合上意的奸佞小人。不过,赵佶说的话,他自然是不敢全信的,他首先要做的,还是要确定皇帝的心意!至于那章惇,只要他要有一口气,就绝不可能让他回朝!
太皇太后是最坚决反对的变法的人,她为了什么开始在部分地区试行新法,这其中的原委,吕大防可是一清二楚,而那章惇都做了些什么好事,他可是从来都不曾忘记,这样的人回到朝廷,再得到皇帝的信任,整个国家都危险!
吕大防有什么事儿,自然是要去跟右相苏颂去商议,而他,绝不会提起赵佶半个字,这也是世瑶为什么让赵佶找上他的最主要原因。虽然,他作为山陵使有很多便利的条件,但是,这绝不是世瑶要考虑的首要因素。
宫里守孝,不同于民间,不过二十七日,就除服了。世瑶心里念着太皇太后,打扮的也就格外素净些,她此刻独坐在寝宫,却是在担心赵佶。
去给太皇太后守陵殿,也不一定十分安全,就像赵佶的生母,即使是去给神宗皇帝守陵殿了,也最终没能逃过朱氏的毒害。
“娘娘,太妃已经叫人来请两回了。再不去,只怕又要闹起来!”
“随她去吧,且看她还能怎么个闹法儿,她不嫌丢人,皇帝还未必丢得起这个脸呢!”
“娘娘!”云纤低声的劝道,“太妃再怎么丢人现眼,皇上也不会怪她,反而要怪娘娘不体贴,让太妃丢人呢!”
“我心里有数,咱们去宝文阁!”
“娘娘?”
“不必担心。”
宝文阁是存放仁宗皇帝御书、御集之所。本不是后妃能够随意涉足的,不过,太皇太后在世时。世瑶独享特权,莫说是宝文阁,就是存放太宗皇帝御书的龙图阁,世瑶也一样能够进去。当然,这是太皇太后活着的时候的待遇。以后却也未必了。而世瑶这次来,为的也不是仁宗御书,而是神宗皇帝。神宗御集九十卷九百三十五篇,皆藏于宝文阁。
四年前苏辙曾经上书,为神宗皇帝建阁收藏,高氏当时为变法之事余怒未消。因此不曾允准,命人将御书藏于宝文阁,也已然是看在母子一场的情分了。当然。这也是日后新党攻讦高氏的罪证之一,却没有人提起,高氏也同样没有为自己的丈夫英宗皇帝建馆藏书。
宝文阁的管理,向来都是非常谨慎的,宫人们也不乏心思机密之人。知道神宗御书的重要性,世瑶只随意看了一看。略坐坐也就回去了,她也没有回坤宁殿,而是往福宁宫而来。
皇帝对于世瑶肯来福宁宫,还是有几分欣喜的,虽然经过金明池一事,皇后对他越发的疏远了,然而,皇后做的事情,他也没什么可指责的。
“臣妾恭请圣安。”
“皇后请起。”
赵煦撂下笔,眼神也甚是和善。不过可惜,世瑶并没抬头看他,白白的浪费了那许多的情意。
“臣妾今日偶然想起一事,未及细想就来求见圣上,惊扰之罪,还请圣上宽恕!”赵煦如今已经是这宫里唯一一位陛下了,但是,世瑶总觉得“陛下”是属于太皇太后的称呼,因此,每每以“圣上”称呼皇帝。赵煦大概也知道世瑶的意思,不过,他也没有追究过。
“皇后无需如此客气,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太皇太后曾与臣妾说起一件憾事,只因那时陛下病重,没有来得及料理。如今诸事已毕,还请圣上下旨成全。”
赵煦听到太皇太后脸上就有些不乐,然而逝者已矣,他也不想让世瑶觉得刻薄寡恩,因此淡然问道,“什么事情,皇后且说来听听。”
“太皇太后病中时常梦见先帝和先祖皇帝。后来便对臣妾说起,神宗皇帝的御书,藏于宝文阁,而真宗皇帝御集,却藏于太清楼,皆不是按照祖制,别馆专藏。陛下一时引以为憾事,特地叮嘱臣妾,请圣上务必要将此事办妥。”
赵煦这才想起来,四年前苏辙就上过奏章,请求专门建馆收藏神宗皇帝的御集,但是,太皇太后当时并不应允,而时过境迁,他自己都忘了,却不信太皇太后能在临终之前想起这些。然而,皇后也不像是假装,毕竟苏辙上奏的时候,皇后还没有进宫,即便是听到些什么,也不可能记得那么清楚,更何况,是他这做儿子的都忘记了的事情!
“太皇太后昔年崇尚节俭,不愿大兴土木,这件事情便耽搁了这么多年,朕自然会放在心上,择机为先帝及先祖皇帝建馆。”
“是。臣妾今日去看过先帝的御书,宫人们保管的十分妥当,只是先帝颍邸的许多旧藏,却不知现在如何了!”
神宗皇帝酷爱读书,为太子时,颍邸就有大量的收藏,甚至,司马光撰写资治通鉴,也曾借阅过许多。这些书,原本应该跟御书一同收藏的,可惜,如今却是无人过问了。赵煦此时想来,心中有些酸涩,他若是早些亲政,就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然而,他却没有注意到,如果皇后今天不提,这事情他早就忘在脑袋后面了。
“先帝旧藏,朕自会派人整理,等到新馆建成,再一并藏入宫中。此事还要多谢皇后提醒,否则,朕可是要愧对先帝了。”
神宗颍邸的一切,太皇太后无不命人用心打理,等到这位皇帝想起来,可是什么都晚了。世瑶虽然什么都知道,却还是状若无意的提起,只希望皇帝日后,能想起太皇太后的诸多好处。
“臣妾分内之事,不敢当皇上称谢。太皇太后常说先帝天纵英明、勤学好问,先帝的所有收藏,太皇太后都十分重视,如今太皇太后驾崩,臣妾担心宫人们不在用心,皇上若能早将书馆建成,臣妾亦可不负太皇太后重托。”
赵煦眼中的他的父亲自然是天纵英明的,但是他却不觉得太皇太后的眼里也是这般,甚至,他隐隐觉得太皇太后对他的父亲极为不满,连母子的情分,都是十分淡薄。
“太皇太后经常跟皇后提起先帝吗?”
世瑶颔首笑道,“那是自然,臣妾还住在崇庆宫的时候,太皇太后常常谈起先帝的事情。她老人家总是说,先帝为太子时,就知人善任,就连先祖皇帝,也都是赞不绝口。即便是温公与先帝政见不合,但是,先帝对于温公主持编纂资治通鉴,仍然是不遗余力的支持,对温公器识,更是赞赏有加。即便是任用王安石变法,先帝初衷也是为国为民,只可惜,王公用人多有失误,变法才功败垂成。”
司马光虽然是守旧派的元老,但是,赵煦刚即位的时候他就过世了,元祐年间再多的事情,都跟他没有直接的关系。赵煦亲政后还要对他进行清算,甚至差点掘坟鞭尸,世瑶实在是于心不忍,因此才特意借此事提醒他,司马光可是你的父皇赞赏过的人。
赵煦此时毕竟还没有彻底清算元祐党人的想法,很多事情都是一步一步慢慢促成,现在的赵煦,只是想要巩固自己的权利而已,对于温公如何如何,没有任何感想。世瑶暗示了半天,也算是瞎子点灯了。不过,有些东西提前播好种子,对于将来,也未必没有裨益。就连苏辙,也因为世瑶今日这一句话,躲过了一场大劫。
世瑶替高氏说的这些话,虽然高氏并没有对她讲过,但是,也不算十分的违心。高氏昔年重用苏轼,也曾经明确说过是因为“先帝的赏识”,而这些话,赵煦亦是知道的。只不过年深日久,他想不起来了,就只记得高氏否定了他的父亲,阻碍了他的权势。
“也许先帝年幼之时,太皇太后也是真心疼爱的吧!”赵煦毫无意义的叹了这么一句。
“舐犊情深,天下父母皆是如此。太皇太后虽然与先帝意见不合,却是希望皇上能够秉承先帝遗志,完成先帝的宏愿。苏轼在杭州三年,颇有些建树,太皇太后一直没有召其回京,也是希望由皇上亲自来办这件事情。”
这是赵煦已经准备在做的事情了,皇后说不说都是一样,而神宗皇帝在位十八年,就只做了两件大事,一是变法,二是西征,遗憾的是,这两件没有一件成功的。而赵煦从小就野心勃勃,他要把这两件事替他的父亲做好,为他的父亲正名。
“世瑶,对于用兵西夏,你是怎么看的?”
第六十七章 战事(下)
兵者,不详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
世瑶曾经傻傻的认为,战争并不是国家的幸事,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幸与不幸的本身,不过是从哪个角度来看罢了。如今,赵煦居然主动问到她的头上,她可不是要字斟句酌!
“臣妾一介妇人,哪儿敢议论兵家之事,只不过臣妾心中有些许浅见,皇上听了若是觉得不妥,还请一笑置之。”
世瑶低头浅笑着,并不像他想象中那般义正言辞的来劝谏,这让赵煦有些期待,不知她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皇后但说无妨。”
“昔年西夏梁太后监国,废汉制而兴蕃仪,扰乱边河,先帝顾惜国家百姓万般容忍,实在无可忍耐,才兵发西夏,奈何众将分歧,最终失败,以致六十万将士民夫死于战事。先帝涕泣悲愤,为之不食,惊痛忧愤,三年而终。现今小梁太后执政,破有其姑母遗风,屡次以战事胁迫,圣上若不加遏制,毕定要成为心腹之患。圣上为先帝之子,自当秉承先帝遗志,重开边事,以保边河。既能雪先帝遗恨,亦可立不世之功,臣妾身为皇后,绝不敢阻陛下千秋大业。”
世瑶只能低着头,她这话说得实在是亏心,西夏自李元昊称帝,那就是自主的国家,人家家里头到底是用汉仪还是蕃仪,跟你宋朝都没关系。梁氏搅扰边境的确不假,那也是神宗第一次西征的借口,第二次五路伐夏,分明就是没事儿找事儿,自取其辱!至于现在那位梁氏,简直就朱太妃第二,太皇太后从来都没把她放在眼里。世瑶也料定她成不了气候。然而,她知道,有些话,是赵煦迫切想听的。
赵煦听了果然激动万分,他走下御座握着世瑶的手,感慨说道,“知我者,皇后也。”
能被皇帝引为知己,对世瑶来说算是个意外的惊喜,她缓缓抬起头。眼中都是喜悦的神采,“圣上谬赞了。”
“朕幼年存此志向,奈何太皇太后一意求和。朝堂上也是耽于逸乐,令朕有志难舒!今日有皇后这般话,实在是令朕欣慰。”
赵煦的确从小就有大志,这跟他的父亲很像,不过。有大志的人,却未必一定会拥有与之对应的大才,在这一点上,他们父子俩同样很像。然而,他们的对手不一样了。如今的西夏,已经是日薄西山。小梁太后的政治手段跟她的姑母和父亲根本就无法相较。而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