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汶略一错愕,有点尴尬,不过他仍然很强势地说道:“你以后不要老打云姊姊的主意,她将来要嫁给咱们大哥的,她就算要生孩子,也只会和大哥生,怎么都轮不到你。”
第6卷 第375节:可怕的心思(五)
》
阿演的一张小脸上满是怒色,他呼地坐了起来,把小猫放回篮子里,然后双手叉腰,大声说道:“大哥不是有妻子的吗?大嫂不会帮他生孩子吗,为什么要云姊姊给他生?还有啊,就算云姊姊和大哥好了,我也不是没指望。我年纪小有都是时间,等到大哥老了,云姊姊不喜欢他了,我就可以和云姊姊好了……”
他的话刚刚说到这里,突然间被惊叫声取代了。只见赵汶突然翻脸,将他一把掀翻在床上,剥下裤子,照着屁股就是“啪啪”地两巴掌。
“哇,呜呜呜……啊啊啊……我去告诉家家,说你打我,你打我!”他气坏了,一面大哭一面满床打滚,丝毫不曾注意他的小雀雀已经暴露在了牧云的视线之下。
牧云赶紧把他拉起来,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的裤子拉了回去,把他搂在怀里。“噢噢噢,不哭不哭,再哭嗓子就哑了,说话声音就不好听了。”
“姊姊,他打我,他打我!”阿演万分委屈地哭诉着,“我从记事起,他从来,从来不打我,今天是怎么了?呜呜呜……”接着,又扭头指着赵汶,连声道:“哥哥坏,哥哥坏!我以后再也不跟他玩了!”
牧云没想到平日里一贯温和憨厚的赵汶会突然发怒,竟至于动了手,难免愕然。她一面拍抚着阿演,一面责怪道:“你都快成大人了,怎么还和小孩子闹这种别扭,羞也不羞?争辩不过还打人,真是岂有此理!”
赵汶还是第一次在她面前发火,不过爆发出来的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很快就恢复了沉默,但眼神阴沉而冰冷,令她只一眼瞥见,心中就免不了“咯噔”一声,意外之余,略略有些骇然。
哭闹中的阿演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见牧云给他撑腰,就越发哭得厉害了。
牧云虽知道这件事是阿演不对,可大人怎能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于是,她故意装作替阿演出气的模样,“好啦好啦,不要哭了,姊姊揍他一顿好不好?”
阿演并不说话,只从手指缝里悄悄地望外看。
无奈之下,牧云只好拿起床上的木头尺子,对着赵汶的大腿“狠狠”地打了六七下,然后转头问阿演,“看看,姊姊说话算话,打他了吧?”
第6卷 第376节:隐蔽的伤疤
》
这一次总算是奏了效,阿演眼见着打回去了,而且比他还多挨了好几下,也就出了气,满意了。
牧云松了口气,抱着他好一番哄慰,还应他的要求,给他哼唱了好几首曲子。渐渐地,他停止了抽噎,用小手抹掉了脸上的泪痕,甜甜地笑了。小孩子贪睡,一上午又是打雪仗又是吵架苦恼的,他着实累了。不知不觉间,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她将阿演抱回内室,放在榻上,替他盖好被子,转身回去了。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赵汶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里离开了。
回想到先前阿演说的那些话,的确有点嘲人短处,揭人伤疤的作用,她免不了心有戚戚焉。她只是不明白,该生气的应该是她,为什么他的表现,仿佛比她还要恼火?
她穿起外衣,匆匆忙忙地跑到门口,朝外面望了望。意外的是,赵汶并没有如她想象的负气而去,而是静静地伫立在庭院里,瘦小单薄的背影中透出几分寂寥和阴郁来。
牧云走到他身后,轻声道:“外面怪冷的,回去吧。”
赵汶并没有说话,仍然一动不动地背对着她站立着。她注意到,他的手冻得通红,拳头捏得紧紧的,很用力。
她不免有些怜悯,于是从后面轻轻地握住他的手,用自的手掌温暖着他凉冰冰的手。“好了,别生气了,他一个小孩子,不懂事,顽劣些也是正常的。不过这样也好,也算是诚实,总比藏着掖着强。”
他仍然不说话,低着头,注视着脚下的积雪,沉默得像座大山,千年万年都一如既往地横亘着。
她暗暗叹了口气,继续劝慰着:“阿演其实和阿源差不多,都属于自恃聪明美貌,其实没有什么心机的人。这样的人往往嘴巴快,什么都能说,有时候难免刻薄些,容易伤人心。不过要说他们真有什么恶意,倒也不见得。”
赵汶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地从她掌中抽出手来,淡淡说道:“我不是生他的气,我是恨我自己没用,连个五岁幼童都瞧不起我,痴长这么大岁数。”
第6卷 第377节:知己(一)
》
“这是什么话,你哪里没用了?不要妄自菲薄,我觉得你也是个很聪明的人啊,只不过不喜欢表达出来罢了。有人天性活泼,聪明外露;有人天性内敛,沉默寡言。但是决不能说内向的人就比外向的人笨。”
赵汶闻言转身,她注意到,他的眼睛里涌现出了极罕见的喜色,甚至有点近乎于失态的感动。“真的?你真的不觉得我笨?”
牧云眼见他这般神色,心中越发怜悯了,也许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没有人夸过他聪明。这个以貌取人的年代,长得漂亮的,能说会道的人就被公认为聪明者;相貌平庸,不擅言辞的人就被轻蔑鄙视。这对赵汶来说,难免太不公平了。
见他的心情有所好转,她就微笑着点点头,给予了最大的肯定。“当然,你不但不笨,而且还很聪明呢。多听少说,才能以局外者的身份保持冷静,给自己和别人最恰当的判断。自恃聪明的人最容易祸从口出了。当年魏武择嗣子的时候,曾经属意过出口成章,才华横溢的曹植,低估了曹丕。可后来他发现曹植是个幼稚轻佻的人,不适合当君主,才改换了内敛敦厚的曹丕。后来的事实证明,他没有看错人。”
赵汶低垂着眼帘,沉思片刻,而后问道:“那姊姊更喜欢哪一个呢?”
“小时候读史书,倒是一度喜欢过曹子建,主要是他的诗词很美,尤其是[铜雀台赋]、[白马诗],辞藻华美,壮怀激烈,我都能一字不差地背诵下来。至于‘煮豆燃豆萁’的时候,我又觉得曹丕是个坏人,心胸狭隘,残害手足。可长大之后,再看这段故事,看法又不同了。”
“哦?为什么?”他很感兴趣地问道。
“曹植这个人,聪明外露,高傲狂放,不通人情世故,如果让他身居权位,必然会四面树敌,迟早要惹出祸事来;又或者,他的才华只在清谈和做学问上,于治国治政没有什么用处。这就类似赵括纸上谈兵,真到了实用的时候,就傻眼了。至于曹丕,平时不声不响的,实际上很有主意,很懂得结交能臣,又善于治政,识大体知进退,这样的人才是最适合的继承人。”
第6卷 第378节:知己(二)
》
听完点评之后,赵汶点点头,“想不到姊姊虽是女子,见识并不比男人低啊。”
牧云笑道:“哪里,看过史书之后才能如此评价,若事情没有发生,如何能轻易料到结果呢?”
他叹了一声:“是啊,后人评史容易,最难的身在局中,还不能看到结果的人。不但难,还很凶险,稍有不慎就要身败名裂的。”
“难得你这个年纪的人就能看这么透。”她这时候才感觉到,她以前低估了赵汶,别看他平时不声不响的,其实是个很有想法的人。
他只是浅浅一笑,又恢复了惯有的淡漠。“好了,不说这些了,这里太冷,你穿得太少,还是回去吧。我也要回去读书去了。”
“听说你现在是太原郡公、骠骑大将军,侍中了。这么大的官儿,不去官署里办公,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每天读书啊?”她促狭道。
“我能干得了什么,我连我哥的一半本事都及不上。这些官职表面上是我担任,实际上兄兄把具体事务交给他管,我就是挂个名头到时候领俸禄罢了。”
牧云想想也是。赵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的官职节节高升,赵源就跟在他屁股后面升官,而赵汶则跟在赵源的屁股后面升官。兴许到了明年,连那个光着屁股打滚苦恼的小阿演也位列公卿了。赵源当年那个高官得做,骏马得骑,出人头地的愿望果然实现了。只不过她的愿望却越发地虚无缥缈,遥不可及起来。
想到这里,她的情绪消沉起来,不知不觉间流露出忧伤之色。
“姊姊,你是在想我哥了吗?”
她摇摇头,赌气似地否认道:“谁想他,他有什么好,值得我对他念念不忘的?”
“哦……”他迟疑片刻,而后替赵源解释道:“姊姊大概是埋怨他这段时间很少来吧?其实,他也是有苦衷的,夏天时候那件事情之后,兄兄一直对他很有成见,不像以前那么信任了。他现在要好好表现,尽早把失去的争取回来,所以平日里很忙,冷落了姊姊,也是在所难免的。”
第6卷 第379节:鬼祟
》
“你呀,真是个老实人,每次都替他说话,也不知道他会不会领你这个情。”牧云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一桩差点被她遗忘掉的事情。“对了,大半年前,也是一个下雪天,你雕刻了一个小人儿送给我,后来怎么偷偷地拿走了呢?”
赵汶一愣,很快就局促起来,“呃,那个……我觉得雕得不够好,只怕你过后看着笑话,所以趁你睡觉的时候悄悄拿走了,想雕个更好看的给你。”
她接过他的话头,笑道:“结果,没有比对着我雕,就怎么雕也不像了,所以你不好意思再过来送我了?”
他点点头,声音低低地回答道:“真是什么也逃不过姊姊的眼睛。”
赵汶走后,牧云回到室内,看到阿演在睡眠中蹬掉了被子,就赶紧给他拉好,免得他着了风寒。
望着熟睡中的阿演,她又想起之前他说的那些话来,尤其是关于赵源和冯翊公主的,就越发觉得自己处境尴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前途如此黯淡,而青春年华有如江水,一去不复返回。在这样一个男人们操纵一切的世上,她要怎样做,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呢?
……
一个月后,傍晚。
赵源这几天来感觉府里似乎有点不对劲儿,似乎四处都洋溢着一种古怪而鬼祟的氛围。平日里对他恭恭敬敬,连声大气都不敢喘的小厮和侍女们,也行动诡异起来,他见到几个侍女躲在角落处窃窃私语,脸上流露出夹杂着些许幸灾乐祸的表情来。
她们明明议论得很来劲儿,可是一看到他走近了,立即收敛起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他隐约觉得,她们望向他的目光有了变化。以前她们喜欢偷偷地看着他的脸,现在却向下转移了,似乎盯向了他身体,神秘兮兮地想要瞧出点什么。
他疑惑之余隐隐感到有什么不对劲儿,却又说不清楚。对于侍女的目光他难免恼火,于是以严厉的眼神朝她们冷冰冰地一瞥,她们连忙低了头,不敢再看。
他劳累了一整天,没有精力也没有兴趣过问这个古怪现象的缘由,进入室内之后连晚饭都没有吃,就吩咐侍女们准备好热水,伺候他沐浴更衣。
当赵源脱光衣服进入浴桶中,在氤氲的水蒸气中闭目养神时,忽然有点异样的感觉,仿佛有人在盯着他看。
他诧异地睁开眼睛,原来是公主。她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跟前,此时正站在浴桶前,以复杂莫名的眼神注视着他。
第6卷 第380节:郎心如铁(一)
》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朝水里面缩了缩,以防止自己赤裸的身体被她看个全面。与此同时地,他没好气地问道:“没叫你进来,你站这里干吗?莫名其妙的。”
公主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神色变化,仍然怔怔地站在他跟前,欲言又止。
赵源意识到今天也许有什么事情,尤其是那些侍女们望向他的眼神,似乎有什么隐秘。于是,他缓和了语气,说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吗?先回屋去,等我洗完之后换了衣裳就过去。”
谁知道,她不但没有任何离开的意思,反而大着胆子迎向他的目光,犹豫再三,终于忍不住地低声问道:“夫君,妾是不是有哪里做得不对,哪里做得不好?”
赵源隐约猜出了她的心思,于是越发地烦闷起来,“没哪里不对,没哪里不好……”说到一半时,他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过分,只好硬生生地收住,反问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好像疑神疑鬼的。”
公主望着他的眸子里渐渐蒙上了一层晶莹的水雾,泪珠在睫毛间盈动着,“妾既然没有什么失德之处,不知夫君为何自成亲开始,到现在已一年半的时间,都始终不肯和妾圆房,行周公之礼呢?”
他越发地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于是阴沉着面孔,冷冰冰地问道:“你听到别人说什么了?我家家,还是那群卑贱的长舌妇?”
她突然来了莫大的勇气,这一年半的忍耐,她已经到了极限,无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