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的手抓住!”蛮横女对旁边的仆人吩咐道。
仆人赶忙上前,拉住牧云那只断腕的右手,拽到近前来。本来那里已经开始麻木了,可眼下这样一个粗暴动作施加上来,骤地剧痛起来。她已经把嘴唇咬破了,也决不发出一声告饶。
“笨蛋,不是这只,这只都废了,还搞什么搞!”蛮横女柳眉倒竖,呵斥着仆人。
仆人连忙放下牧云的右手,把她那只完好的左手拉到近前。然后按照主人的吩咐,牢牢地抓住了。
蛮横女的法子是,把尖锐的刀尖,从她的指甲缝和皮肉结合的地方一点点地刺了进去。刀锋再薄,比不得竹签或者钢针,所以才穿刺进三分之二的地方时,遇到了很大的阻力,卡住了。加上她的剧烈挣扎,根本无法从容进刀。
她一怒之下猛地一个发狠,刀尖改变了方向,斜插进了血肉里,而已经残破了大半的指甲,也随着这个动作而翻卷起来,出现几道不规则的裂纹,然后迅速地掉落了。
十指连心,这一次,牧云终于忍耐不住了。可她发出的不是告饶声,也不是呻吟声,而是“噗”地一口,把咬破嘴唇而积攒出来的血悉数喷在蛮横女的脸上。
“哎呀!”蛮横女躲闪不及,沾了一脸,连眼睛里也进了血,慌忙揉眼睛,一时间也忘记了继续施刑。
第4卷 第139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
她单薄瘦小的身体实在无法承受这样残酷的刑罚,等蛮横女好不容易把眼睛里的血液揉散了,缓过劲儿来再看时,她已经大汗淋漓地昏厥过去,一动不动了。
周围众人纷纷发出轻微的嘘声,似乎是在惊恐和感叹于现下的残忍,却没有一人敢出来出言相劝。
蛮横女觉得还不够解气,尤其是牧云失去了知觉,再痛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于是,她吩咐仆人打来一桶凉冰冰的井水,朝着牧云兜头泼下。“哗啦”一声水响,井水混合了血水,化作淡淡的浅红,从她的头脸,身体,手指上流淌而下,在脚下迅速地聚集成了一汪血泊。
过了一会儿,牧云的眼睑才微微地动了动,然后艰难地睁开了,大概是体力丧失太大的缘故,眼睛里原本的光彩已经丧失殆尽。
“现在知道厉害了吧?还不赶快告饶,留你一条贱命!”
回答她的仍旧是沉默。
虽然牧云涣散了的目光渐渐恢复了焦点,可望向她的眼神,依旧是轻蔑和鄙视的,这令她感到了彻头彻尾的失败。因此,她恼羞成怒了,举起小刀,对准牧云那微微泛蓝的美丽眼睛,还有那纤长浓密,翻卷上翘的睫毛,骂道:“看在你这种臭奴隶的眼里,真是弄污了我的身份,现在就把你眼睛挖掉喂狗……”
一面说,一面比划着。她指望着牧云出于本能地闭上眼睛,好方便她下刀。没想到,在刀尖近在毫厘的情况下,牧云除了瞳孔略微低缩小了之外,并没有任何害怕的表现,依旧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只是,她的瞳孔里好像蕴藏着巨大的魔力,渐渐升起,聚集,阴沉毁灭如陷阱,如黑洞,不知不觉间便将人吸引进去,陷落进去,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面对这样的眼睛,蛮横女的手开始颤抖了,实在没有勇气一刀刺进去。
就在这个僵持的情况下,忽然,门口进来一个仆人模样的人。他在众人外面站定,然后高声道:“女郎,郎主要召见您,吩咐小人来传话,要您快点过去。”
院子里有两个“女郎”(这里作为仆人对主人家女儿的尊称),因此蛮横女和她的姐姐不约而同地转头来看。“你叫谁?”
仆人回答道:“郎主吩咐,要二位女郎都过去,有话要问。”
蛮横女刚才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气焰突然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谨慎和忧虑,显然这位郎主对她的威慑力是相当大的。她略略皱眉,问道:“他现在在哪里,怎么会突然派你来找?”
“回女郎的话,郎主早已下朝还府,现在正在听桐阁。至于郎主具体是什么因故要寻二位女郎,小人也不知道,还望女郎莫怪。”
蛮横女对自己的仆人吆三喝四的,简直就是当条走狗对待。可对于自己父亲的仆人,却要客气许多。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要是仆人在父亲面前说了什么对她不利的话,那可就不妙了。于是,她点点头,“好,我这就和姐姐过去。”
第4卷 第140节:谁的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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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看得胆战心惊的众人,见关键时刻来了救兵,就各自暗暗地松了口气。眼下主人回来了,女郎还想再胡作非为,可就没那么容易了。那个倒霉的小姑娘生得挺标致,是个典型的美人坯子,若是就此毁了,实在太过可惜。怜香惜玉,还是大部分人的共同特性。
一直冷眼旁观的姐姐终于站起身来,走过来。一路上身姿摇曳,步步生莲花,着实迷人。到了蛮横女近前,淡淡地瞄了牧云一样,然后对妹妹说道:“我看还是先把她放下来吧,老是绑在这里毕竟不好看,传了出去,影响也不好。”
蛮横女听说父亲正在听桐阁,就越发地心慌,那里距离这里很近,走路不消片刻就可以到达。而且仆人还说,他已经回来有一段时间了,不会是因为听闻了这里的事情才找她去问话的吧。所以,她着实地胆怯起来,也就没再坚持。她没好气地对自己的仆人摆了摆手,“把小贱人先放下来,待会儿我回来了再重新收拾。”
说罢,她把小刀收回鞘里,交给仆人保管,就转身和她姐姐一起走了。
距离这个院落不远处,就是一个庞大的后花园,里面假山林立,花木繁盛,还有一个很大的池塘,里面种了大片大片的荷花。眼下正值仲秋,花朵早已凋零,只剩下开始枯黄的荷叶。有花匠划着小舟,在碧波荡漾的水面上时不时地停留一下,修剪掉残枝枯叶。
而荷塘之上,回廊的尽头处有一座比凉亭大很多的楼阁。上有匾额书曰“听桐”,意为“倾听雨打梧桐之声”。当然,这么雅致的名字,却不是主人所取。因为它的主人,充其量只不过是个喜欢附庸风雅的粗人罢了。
蛮横女的父亲不是别人,正是当朝权臣,只手遮天的慕容盛。此时,他正负手而立,仰望着竹帘外湛蓝的天空。清风徐来,带来了湖面上的习习凉意,吹拂起他的袍角,越发显得雄姿英发,神采风流。
“兄兄万福。”
两个悦耳的女声同时响起在他身后。转过身来,只见长女和次女正在以优雅婉约的姿态给他行礼。
他点点头,“嗯”了一声,示意她们平身。
姐妹俩站直身子之后,慕容盛一眼就看到了小女儿脸上的青肿,还有发乌的眼眶,破皮的嘴角,肿得老厚的上唇。更刺目的是,她脖子根处还有两个月芽形的齿噬伤口。看上去很深,差不多皮开肉绽了。
“琼娥,你这是怎么了?”他虽然知道了刚才的情形,但是小女人居然被打成这副凄惨模样,实在令他始料未及。
慕容琼娥一听到父亲询问,立即像遇到救星一般地,委委屈屈地倾诉道:“女儿的猫儿跑到了那间关押女奴们的院子里,女儿就进去寻找。谁知道正好看见一个又脏又臭的下贱女奴正抱着猫儿,还用脏手在它身上乱摸,把猫儿弄得和她一样脏臭。女儿要她赔礼道歉,没想到她不但顶嘴,还敢和女儿动手。
女儿从来都没遇到过这样蛮横粗鲁的女奴,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就给她打成这样。兄兄,你可要给女儿作主啊!她不但把女儿按在地上打,还用污言秽语辱骂女儿,这样胆大包天的臭奴隶肯定不能留着,否则人人效仿,不要翻了天去?”
第4卷 第141节:薄情寡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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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父亲听过之后,不但没有表露出多少同情的神态来,反而眼含笑意,面带嘲讽,“呵,还真有这么厉害的女奴,兄兄可要好好见识见识。看看她是不是生出三头六臂来,要么就是天生神力,能把你打成这副模样。”
“兄兄,您怎么不帮女儿报仇雪恨,还向着那个小贱人说话?”
慕容盛不疾不徐地问道:“兄兄问你,那个女奴,比你年岁大吗?”
“不大。”这一次她的声音明显地小了下去,隐约有点羞愧的感觉了。
“那么,她是不是比你高比你健壮,吃饭也吃得比你饱?”
“没有……”她的声音已经微弱蚊鸣,脸上也开始泛红了。
想到自己被这样一个瘦弱单薄的女孩打得狼狈不堪,落入了众人眼帘不说,还被父亲看在眼里。父亲一贯骄傲强势,难怪会对她这般嘲讽轻视,这事情说出来的确不光彩。
果然,父亲开始板起面孔来,训斥道:“你就这点能耐?被一个又小又瘦的小孩子打得满地找牙,哭爹喊娘的,现在还好意思来诉苦。有道是‘将门虎女’,我慕容盛的女儿怎能是你这般窝囊之人?平时就知道窝里横,整天颐指气使地到处惹事。现在露出原形,果然是个欺软怕硬的角色,你丢不丢人?事情传了出去,不但丢你自己的面子,还丢了慕容家的面子,你还不知错?”
慕容琼娥越发羞愧,可心中却是越发痛恨牧云了。如果不是她,自己也不会受了皮肉苦,丢了脸面,还被父亲痛骂。于是,她愤愤地转身,朝廊外走去,“女儿一定要挽回颜面,这就回去再和她打斗一场,看看谁赢谁输!”
站在旁边的姐姐,慕容英娥立即伸手拉住了她,小声劝说道:“你现在再回去打还有什么意思,那女奴只剩下半条命了,未免胜之不武。还不赶快给兄兄认错?”
这声音虽然小,却一点不落地被慕容盛听在耳里。他虽然只是听闻,并没有目睹,可他已经猜到那个年纪幼小的女奴不是别人,肯定是原来的燕国公主,陆文君的女儿。眼下听到长女这样说,他禁不住有点担心,生怕她毁了容残了肢体,到时候无法向她母亲交待,那可就彻底绝了他求娶文君的道路了。
于是,他愠怒起来,“不用你认错,给我滚回闺阁,闭门思过,一个月内不准踏出院门一步,否则就加倍惩罚。”
慕容琼娥听了之后,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大声顶撞道:“好,好啊,这下正好没人作梗,耽误你迎娶新妇,给女儿找继母了!家家从秀容川陪你一路过来,侍奉你十七年,如今尸骨未寒,你就忙活着寻美人来坐那个位置了,你可真够情谊!”
说罢,她不等父亲发作,就一转身,飞快地奔了出去,大哭着跑远了。
第4卷 第142节: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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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孩子!”
他被噎了一下,想要给几句狠的,可眼见着女儿已经跑远了,自然不会像一般市井妇人一样地遥遥地破口大骂,让整个院子的人都听到。除了自己生闷气,还真什么法子管教这个不听话的女儿。
这时候,长女慕容英娥走上前来,颇为懂事地拉了拉他的衣袖,柔声道:“兄兄,妹妹就是这样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想改也改不了了,就由她去吧。”
“话说着容易,只怪我没时间好好教养她,现在这般蛮横无礼,只怕将来要惹出什么祸事来,总是让人没法省心。”
他望着小女儿的背影,怒气渐消,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他有种不妙的预感,这个任性妄为的小女儿,早晚要吃亏倒霉的。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再说了。
“对了,那个打伤她的女孩后来怎么样了,没出什么大事吧?”慕容盛很快就关心起了牧云。
慕容英娥略略犹豫,终究还是把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讲述一番。
“你当时在场,为什么不出来阻止,就任由她胡闹?”
慕容英娥面对父亲的质疑并不慌张,颇为从容地回答道:“女儿认为,在下人面前,在众奴隶面前,不应该阻止妹妹的行为,只要她不是闯出什么滔天大祸,什么都可以暂时容忍。就算有什么不满,大可以屏退旁人之后,私下地批评训斥。在外人面前,当主人的永远是正确的,威严和权力不可动摇,不容质疑。只有这样,才能树立权威,才能震慑众人。因而号令施行,更无阻碍。”
他闻言之后,目光一闪,然后赞赏地点了点头,道:“聪明。你做得很对,表面应对得当,背地里能及时派人禀告我,可谓面面俱到,无可挑剔。你能做到这样,我就放心了。以后,还有大事等着你做,不要辜负了我的期望。”
“敢问兄兄,是什么大事?”
“你守寡一年多了,是时候要寻个新的夫家了,兄兄和诸臣计议已定,替你把婚事订下来了。”
慕容英娥万万没想到消息会是这般突然,之前她没有听闻到任何风声,不禁诧异而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怎么……女儿的未来夫君是谁?”
“当今天子。”慕容盛简单利落地回答道。
她一下子就愣住了——她的前夫是当今皇帝的弟弟,新婚还不到一年,就遭遇横祸,被人告发谋逆。当时他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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