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在屋里说话,门外却有一人隔着门缝,听见里面对话,这丫鬟就是老爷收用过的丫鬟秋蝉,听完,得意地笑了,这回太太该用上她的时候,若这个功劳立下,还怕太太不扶她做老爷的妾。
沈老爷怒冲冲地走到后宅,奔上房来。
院子门口一个丫鬟看见老爷望这厢来,赶紧跑回屋,“太太,老爷朝这边来了,好像走得很急。”
吴氏一听,忙穿鞋下炕,迎出去,没等到大门,沈老爷就进院子。
吴氏赶紧上前,蹲身,“老爷回来了。”她对沈老爷是一点不敢怠慢,老爷如今正气头上,她格外殷勤小心。
沈老爷跨步进明间,往椅子里一坐,重重出口气,吴氏陪着小心,“老爷今儿回来得早?”
她不问还好,这一问,沈老爷啪地一声,拍到身旁桌子上,“你还问我,皇上今儿你知道对我说什么?”
“说什么?”他一拍桌子吴氏吓得一激灵,有点草木皆兵,看自家老爷气恼,忙问:“说什么?”问完,心惊胆颤地,怕他说出不好的事。
“皇上说了,沈爱卿家务事都管不好,工部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准假回家找女儿去吧。”
吴氏顿时傻了,这是免去官职,当时两眼一闭,差点晕过去,幸好丫鬟扶住。
好半天,才镇静下来,进言道:“皇家要脸面,三丫头一跑,皇上生气那是自然,若我们把三丫头找到,皇上气也就消了。”
“说得轻巧,这都过了十几日,有一点线索吗?”沈老爷派人在城门早晚守着,十几日都没见人影,只好眼光放到远处,派人到山东老家问,可山东老家说三姑娘压根没回去过。
沈老爷气得瞪了吴氏一眼,起身,一甩手,就出了正房。
吴氏这些日子可遭了罪,老爷官职若弄丢了,还能和自己甘休,这些天,把房中的丫鬟查问,都赌咒发誓说,自己与这事没关系。
吴氏对凤儿有几分怀疑,却不敢明着对她怎样,现如今老爷正气头上,只有她还能说上几句话,老爷就还能听进她的话,翻来覆去,拿话试探,凤儿也没什么反应,反复一掂量,凤儿也没理由这么做,就把怀疑她的心移到别处。
正这时,张姨娘的丫鬟秋蝉进来,瞧瞧左右无人,忙掩门,走到吴氏身旁,附耳悄声说了几句,吴氏顿时脸色大变,直盯着她,“你听清楚了?那东西你看到了?”
秋蝉悄声道;“奴婢那日趴着门缝,看得真真的,姨娘锁在匣子里了。”
吴氏是不如意事一宗连着一宗,想了想,“这件事你谁都别说。”
秋蝉点点头,“奴婢明白。”
“等三丫头的事有着落,这事有了结果,我就回老爷抬你做姨娘。”
秋蝉喜得赶紧跪下,给太太叩头谢恩。
爬起来,又买好地小声道:“那日,我听说三姑娘和四姑娘吵起来,四姑娘生气为三姑娘勾引王爷,要进王府的事。”
吴氏嗯了声,心思转到沈绾珠身上,放走沈绾贞的会不会是她?还有她姨娘?沈绾贞走对她最有利。
京城城郊
“主子,城门这几日盘查得松了,方才奴才去打探,走亲戚出门办事的都让出城,盘查不紧了。
钱宽一进门就把这消息告诉沈绾贞等。
“是时候了,这一晃都等了十几日了。”闫婆子掐指算算,“可不出来十五六天了。
沈绾贞一个是等风声过了,在一个等入冬,穿得多,不容易辨认,她猜测,沈家一定在找她,也许太后也在找,毕竟她跑了,有损皇家尊严,太后一定盛怒,下令捉拿她。
京城刚下了一场大雪,气温骤然降低,京城管道上,出行的人都捂得厚实,一乘马车前面坐着车老板和一个中年粗壮的男人,车子里坐着四个人,两个年老的婆子,和一个中年妇人,那中年妇人梳着低髻,脸捂得严实,穿得臃肿,搭眼看呈现老态,可就那双灵动的双眼,泄了底。
好在城门不严,没人细看,车子顺利出京城。
、第九十八回
半月后;
赵世帧病愈;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行礼后默默站过一旁。
郭太后小心地盯着儿子的脸;踌躇片刻,道:“你心里恨哀家?恨哀家拆散了你们?”
“儿臣不敢。”赵世帧面无表情说了句;就不再开口说话。
太后还想说什么,看儿子唇角紧抿,神情淡漠,叹息一声,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挥挥手,让他退下。
太后看着儿子寥落身影消失在寝殿门口,自言自语道:“我难道错了吗?我不该管吗?他连句话都不愿意跟哀家说。”太后有点伤心。
“太后娘娘;您哪能这么说,您是王爷的母亲,到啥时候,王爷的事,您能不操心?”崔长海心里话,拦着儿子不让娶他喜欢的姑娘,又心疼儿子受罪,别看是太后,也一样是当娘的心。
“派人去国舅府,传哀家口谕,让孝恩侯亲自带人找,不管她躲在那里,一定给哀家找回来。”孝恩侯乃是太后一奶同袍的弟弟,皇帝即位后,为报答太后多年养育,对太后家族推恩,封为侯爵。
崔长海偷瞅太后阴沉像是要滴水的脸,躬身道:“是,奴才这就去。”
太后无力地靠在贵妃榻上,儿子昏迷时整晚唤着一个名字,她听了心疼,儿子现在整日阴沉着脸,亲母子因为这事生分,太后心里不是滋味。
沈绾贞扮作一个老媪,绣菊两个扮作年轻少妇,一行六人出了京城,不敢走水路,怕太招摇,万一有事,无处躲藏,走旱路往南,过州府县,繁华重镇一律绕行,晓行夜宿,一路有钱宽花银子弄来的路引,没过多盘查,一口气就到了河间府地界。天道回暖,天黑,车夫就不准备走了,钱宽算了车钱,找个客栈住宿,客栈不大,人少,就她们几个客人,打理客栈只有夫妇俩。
沈绾贞几个人要了一桌子酒菜,店家嫂是个中年妇人,转瞬便酒菜齐备,赔笑说,“客官慢用,要什么在吩咐我。”就识趣地退下,也不多言多语。
出来几日,着急赶路,也不敢停留太久,繁华城镇皆绕行,到了河间府才敢停留。
出门在外,说不得规矩,主仆同桌用饭,钱宽呷了一口酒,道:“主子,是不是歇两日在走,路上赶得急,人困马乏。”
“也好,歇上二日,明儿上街买干粮备路上用。”
主仆歇了一晚。
次日,吃过早饭,和店家娘打听附近买吃食的地方,几个人就上街去,往南走天热,穿戴越少,沈绾贞在扮作老媪显然不合适,于是绣菊把她一头乌发绾成堕马髯,就妆成个中年妇人,沈绾贞举起铜镜,看镜中自己眉梢下拉,嘴角下垂,又一脸腻粉,十足毁了自身形象。
钱婆子一进门看见,笑道:“这丫头手巧,打扮什么样就成什么样。”
绣菊脸红了,“妈妈夸我,别细看才好,细看就能发现破绽。”
闫嬷嬷接话茬道:“主子身段窈窕,走路的身形还是能看出来的,着老奴的宽衣大衫,略能遮掩一二。”
闫嬷嬷早已找出一件,沈绾贞换上青布大衫,又对绣菊和巧珊道:“你二人换上单衣,恐不像年纪长的,就还是丫鬟打扮吧。”
二人也换回自己衣裳。
沈绾贞等一出房门,店家娘看见她,唬了一跳,笑道:“昨儿天黑,夫人穿得多,以为年纪不轻,原来不老,瞅瞅我的眼神,生生把夫人看成老妇了。”
沈绾贞几个低眉,没搭腔,走到外面都笑了,沈绾贞对绣菊化妆手艺心里佩服。
河间府府治河间县,河间县城繁华热闹,一路小心谨慎,都是天黑住宿,白日没逛过街,可算是见了天日,绣菊和巧珊最是兴奋,一路卖零碎就是针头线脑摊子都看,寻了间看着洁净的铺子,买了上路干粮。
正准备逛到晌午,直接在外面吃了晌饭在回客栈,突然,前面一下子混乱起来,钱宽总在外面行走,看出苗头,回身小声道:“不好,前面大概是官府盘查路人,大概又有事发生,赶紧回客栈去。”
沈绾贞几个一听,紧张起来,绣菊和巧珊一下子没了兴致,一行人疾走回客栈。
到了客栈,一进门,店家娘子看见她们道:“刚才官府来查,我说你们几个出去了,估计还会来。”
沈绾贞瞅瞅钱宽,钱宽的眼神意思是尽早上路,钱宽出去雇车,沈绾贞等备足干粮和水,算了店钱,匆匆离开,上车奔城门,沈绾贞撩起车帘,看城门处刚开始盘查,不算很严,车子就随着人流出城。
虽有惊无险,也不敢大意,过繁华重镇就也不入,走相对偏僻路线,不日到了山东府地界,阳谷县是沈绾贞老家,一行也没敢停留,沈绾贞怕父亲和嫡母早已派人回山东老家找她。
沈绾贞一路盘算,古代有人口籍帐户帖,登记黄册,记载原籍、现籍、居住地、姓名、性别、年龄、与户主关系等,官府三年一造计帐,户籍簿一式三份;一份留县;一份送州;一份送户部,为稳妥起见,就决定先去找吴玉莲,她有吴玉莲夫家住址,钱塘县附近,一个唤作桃溪坞的小地方。
沈绾贞一行到了钱塘县附近,天已近黄昏,打听桃溪坞,过路的一个老者,指着不远处一湖对面道:“过了湖对面就是桃溪坞。”
沈绾贞等下轿子,付了轿子钱,车轿不出州,她们是走一段都要另雇车轿。
江南冬季,刚刚还响晴天,转眼就下起小雨,几个人出门时,北方是冬天,加之一路走得匆忙,没备雨伞,此刻,天空阴雨连绵,冷雨打在湖面,茫茫不见有船,附近又没有人家,古代地大人稀,不少地方都是没有人烟。
突然,巧珊朝湖中央一指,“那不是一条船。”
湖面很宽,蒙蒙细雨中湖面有一条画廊船,好像很大,隐约船头站着一个男子,往远处湖面眺望。
沈绾贞等站的岸边没有遮挡,几个人就把手做成喇叭形喊船家。
那条大船半天像是没听见一样,绣菊几个喊了半天,那条船才慢腾腾地划了过来。
离岸上不远,那船家喊道;“客官,是要坐船?”
“要坐船。”绣菊和巧珊喊道。
“不行啊,船是这位客官包下,游湖的。”
船行岸边,沈绾贞看这条船雕梁画栋,新油漆红,里面桌椅摆设考究,看那船头立着的男子,赏落雨的湖面,是那么恣意,仿佛超然世外,全然不理会几个人。
沈绾贞看这条船船家也做不得主,就对那男子唤道;“公子,路上遇雨,行个方便。”
那人方转过头,离着岸边不过三五十米,看清楚那男子长相,二十岁上下,清秀儒雅,衣着华丽,不似普通穷书生,兼着船尾船侧还有两三个人,看似随侍,显然是保护和照顾这位贵公子的。
沈绾贞不得不硬着头皮,朝船上那贵公子,敛身一福,扬声道:“公子,若不是今儿遇雨,也不敢打扰公子雅兴,公子若觉得实在不便,我等也不勉强。”
那年轻公子瞅瞅她,掉转身,沈绾贞以为没戏,没想到船却朝岸边靠过来。
停稳,绣菊和巧珊扶着沈绾先上船,沈绾贞对着那贵公子飘然下拜,“谢公子行方便。”
那公子神情淡淡的,对着她,只微微颈首,淡漠没什么表情,突然,朝她投来目光有点异样。
沈绾贞看他盯着自己脸上看,然后掉过头,赫然见他唇角挑起,似有一丝嘲讽。
沈绾贞伸手朝脸上摸了摸,不好,摸了一手腻粉,这是她扮成中年妇人,绣菊特意给她精心上的妆容,可雨水一浇,妆容花了,脸上估计很狼狈,沈绾贞尴尬地笑笑,演技太拙劣,穿帮了。
沈绾贞既被人识破,也不装下去了,抽出帕子,抹去头上脸上雨水。
那年轻贵公子无意朝她又看一眼,眸中露出惊奇,这女子擦抹几下,面上肌肤竟洁白细腻,透出清纯,可为何妆扮成中年妇人,他云淡风轻心境,徒然生出几分兴趣。
沈绾贞看这公子神情冷淡,也就敬而远之,离他稍远,站立船身一侧观雨中湖面景色。
钱宽和船家聊天,船家摇橹,边和钱宽说些风土人情。
巧珊惯是嘴闲不住,在船侧和那公子的下人,一个小厮搭话闲聊,沈绾贞就听那小厮问:“你们是那里人?”
沈绾贞不由看看巧珊,怕她说漏嘴,就听巧珊道:“山东府的。”
那小厮问:“走亲戚。”
巧珊快言快语,“我家姑奶奶嫁在此处,捎信让过来。”
沈绾贞暗自笑了,这丫鬟还算机灵。
又听巧珊问:“你们是那里人?看着不像本地的?”
那小厮年轻,看巧珊人长得秀气,又一副机灵模样,就有几分好感,几句话下来,就热络地道:“我们是京城人,我家爷……。”刚说到这,船头那贵公子便沉声道:“小顺子。”
吓得那小厮一伸舌头,不敢在跟巧珊搭话。
沈绾贞朝那公子背影望过去,只觉有点眼熟,怎么也想不起那里见过,可一搭眼这公子就不陌生,可那里见过,一时也想不起来。
船靠岸,钱宽问船家打听吴玉莲信上书写的地址,那船家土生土长,一听问,就知道,热心地道:“桃溪坞不大,就一家张记点心铺子,下船朝西走,不远就是。
沈绾贞上岸,蒙蒙细雨中小镇子不大,百十户人家,都是一带白墙,河水弯弯曲曲,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