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府也就沈绾馨哭得伤心,还不敢当人没哭,丁姨娘知道信,对贴身丫鬟道;“还道三丫头嫁得好,那知命比谁都不济,年轻轻就没了。”
那丫鬟知道姨娘心病,讨好地道:“哪像我们姑娘是有福的,孩子就快生了。”
丁姨娘为自己生养的姑娘给人做小,一直心里暗恨嫡母吴氏,听了这话,聊作宽解。
张姨娘一知道消息,就派人告诉沈绾珠。
几日后,沈府家人急慌跑入内宅,“回老爷太太,宫里来人在前厅等候。”
沈老爷和太太互看看,不明所以,忙赶到前厅。
一进门,一个太监模样的人站起来,拱拱手,“咱家见过沈侍郎。”
沈老爷赶紧还礼,“不知公公大驾到,有失远迎,公公恕罪。”
忙让座,吩咐人倒茶。
那公公摆摆手,道:“咱家来是有要务,太后宣沈夫人觐见,沈夫人即刻进宫。”
“宣我夫人进宫?”沈全德有点狐疑听错了。
“没错,沈夫人进宫觐见太后,太后她老人家还等着。”
“咱家就先走一步,,沈夫人别耽搁,耽搁时候久了恐太后怪罪。”
沈老爷躬身送走那太监。
忙忙赶去内宅,看见吴氏便道:“快,收拾收拾,太后娘娘见你。”
吴氏一时摸不着头脑,忙梳妆打扮,吴氏准备停当,沈老爷不免叮嘱几句,吴氏坐上轿子奔皇宫。
慈宁宫
皇后陪着太后解闷,郭太后经李后劝说,气也消了大半,亲生儿子,就是有气,也是冲着沈氏,亲母子,说说气话,都气头上。
吴氏进太后寝宫,太监高喊,“沈夫人拜见太后、皇后娘娘。”
吴氏跪行大礼。
“沈夫人免礼。”太后高高坐在上面,皇后侧坐相陪。
吴氏爬起身,束手恭立,等太后发话,心里忐忑,不知何事。
“沈夫人,今儿找你过来,是有一事,安阳王看上你沈家姑娘,想纳为姬妾,你可愿意?”太后不疾不徐地道,也听不出喜怒来。
吴氏有点发懵,沈家姑娘,一下子想到沈绾珠身上,沈绾珠名分上不已经是安阳王侍妾,太后说的是何意?一时间没做回答。
郭太后有点不满,沈氏不表态是何意,是拒绝,于是,语气就冷下来,“沈绾贞是嫁过人的,为安阳王侍妾也不算辱没她。”
吴氏混乱中听见沈绾贞的名字,斗胆抬起头,小心地道:“谢太后娘娘厚爱,可惜臣妾女无福,已葬身火海。”
李皇后嘿嘿冷笑,蔑视地看着吴氏,“连庶女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你这嫡母当的可真够省心的。”
吴氏脸红了,李皇后冷嘲热讽,她有委屈也不敢辩,只好听着。
“臣妾以为太后娘娘说得是臣妾四女沈绾珠,已给王爷当了妾。”
吴氏当众让皇后下脸,红脸解释。
“即是这样,最好,姊妹俩作伴,你沈家准备准备,过几日送入安王府。”
吴氏赶紧跪地叩头谢恩。
吴氏自宫里出来,抹了一把汗,坐上轿子,心里盘算,把沈绾贞接回沈府,任其在外面,若有走死逃亡,自己可吃罪不起,自家老爷头上的乌纱只怕难保。
沈老爷坐立不安就等着夫人回来,沈夫人一迈进上房门槛,沈老爷仰头焦急地问“太后唤你去是何故?”
吴氏就把沈绾贞没死,太后有意纳入安阳王府为侍妾的话说了。
夫妻合计,沈老爷道:“你即刻把她接出来,按太后的意思接到娘家住。”
吴氏不愿意也不得不这样做,好容易庶女一个个离了自己的眼,又请回来。
客栈里,沈绾贞关上屋门,正在和闫婆子说话,闫婆子把卖铺子的银钱交给主子,道:“如不是急用,能多买点钱。”
沈绾贞掂量掂量,手腕发沉,赞道;“不错,只可惜做豆腐生意刚有起色,就关张了。”
说吧,把这包银子放在一个衣裳包袱里,又拿出二两碎银子手头用着方便。
正这时,外面嘈杂,转瞬,吴氏带着丫鬟仆妇突然进来,进门看见沈绾贞笑道:“恭喜姑娘、贺喜姑娘,听说姑娘要进王府,姑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快跟着我回娘家,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也让我为姑娘出点力,置办些东西。”吴氏兀自说。
沈绾贞只觉突然,怀疑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如果亲事成了,安阳王为何不亲自来告诉自己,嫡母突然来,令人费解。
“快,替姑娘收拾,老爷家里正等着姑娘,老爷听说姑娘还活着,高兴得什么似的,一个劲催我接姑娘回去。”吴氏也不问沈绾贞的意思,就命人替她收拾东西。
沈绾贞半天没话说,突然问了一句,“母亲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把吴氏问得一愣,连忙道:“太后宣我进宫,说安阳王和姑娘情投意合,预促成好事,姑娘出嫁在客栈里走,像什么话。”
这时,吴氏带来的丫鬟仆妇,把沈绾贞的东西拿上,不由分说,簇拥她往出走,既然娘家来接,走不走由不得她,她只好跟着沈氏回沈家。
、第九十五回
沈绾贞跟吴氏回到沈家;拜见了沈老爷,沈老爷看见她;眼眶湿润了;“老天保佑;为父以为你大火中丧生了,过几日;你便嫁给安阳王;今后的日子就顺了,王府住着锦衣玉食,做父母的心里也替你高兴。”
又对吴氏道:“你替她张罗张罗,好歹是进王府,不能空身去;惹人笑话;嫁妆备足了,到了王府也好上下打点,王府不比普通人家,有银子傍身,有底气,不发怵。”
沈老爷料事周到,就是没提女儿嫁过去做侍妾的事,太后下话,不敢走漏一点风声。
“三五日便进王府,今后你姊妹一处,互相照应,有事有个商量的人。”
沈绾贞答应着,心中暗惊,三五日便进王府,终身大事,此等草率,必是一乘小轿抬去做妾,做王妃她明知不可能,但她愿意相信他的承诺,这两日她矛盾纠结,不舍离开,她放不下。
安阳王回王府,总觉心里不踏实,好容易熬到吃了晚膳,就又去沈绾贞住的客栈。
一进客栈,空荡荡的,寂静无声,听见赵世帧的脚步声,店家娘跑出来,一看还是他,笑道;“公子又来了,沈娘子被她娘家接走了,公子走后,她娘家就来了好些个人,看着不像是普通人家,看她那母亲气势,就像当官人家的阔太太。”
赵世帧有点诧异,沈绾贞住在这里,她娘家人不知道,她嫡母怎么会突然来了,接她回家,而且失火这些日子,想接早来了,莫非才打听着她住哪里。
“沈姑娘临走说什么了吗?”赵世帧想沈绾贞若走了,总该留下句话,告诉他一声。
“没有,什么也没说,东西都拿走了。”
赵世帧低头出来,总琢磨不大对劲,上马奔皇宫去了。
进了慈宁宫宫门,守门的太监却把他拦住,弯腰恭敬地道:“王爷,太后娘娘吩咐,不见人。”
赵世帧想母后气头上,大概不想见他,想等母后气消了,再恳求母后答应婚事,就默默出宫,既然沈绾贞住在娘家,他也就放下心。
沈府
张姨娘自打到了京城,原以为,这回六姨娘小孙氏生了个丫头,自己可以扬眉吐气,宝儿的事情也该提到日程上来,可提了几次,都被老爷挡了回去,这阵子老爷又不来她房中,被凤儿那丫鬟绊住,老爷喜她娇俏可人,又青春正好,连带把吴氏都高看,把吴氏贤惠挂在嘴边。
张姨娘郁闷,心里着急,莫等这丫鬟生下男丁,老爷偏心,嫡子身份就会给她生的儿子,到时自己是一场空,这还不说,若宝儿记为嫡子,将来承袭家业,女儿脸上有光,有娘家撑腰,做后盾,在王府的日子岂不是好过。
张氏思来想去,还是想办法让老爷给她个许诺,即便暂时不上族谱,老爷若有三长两短,也有个保证,可老爷精明,一眼就能看透她心思,不会轻易许诺,这正一筹莫展。
外院的一个丫头碎步进来,“姨娘的娘家哥嫂来看姨娘,回了太太,太太让领姨娘的嫂子进来姑嫂相见。”张姨娘一听她亲哥嫂从山东跟来京城,头大,她娘家哥哥游手好闲,她嫂子就两片嘴好,好吃懒做。
“姑奶奶,你哥来家就念叨姑奶奶,惦记姑奶奶什么似的,这不非要上京城找姑奶奶。”她嫂子满脸堆笑走入,怀里还抱着一个小酒坛子。
进屋放到方桌上,稀罕地用衣袖擦了擦褚泥釉酒坛子,“这是家里酿的,姑奶奶不是最喜欢喝自家酿的酒。”她嫂子边说,谀媚笑着。
张姨娘态度不冷不热,屁股也没抬一下,“来京住几日?”
她嫂子瞧她不大待见,有点讪讪的,又一转念,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瞅着她的脸说,“你哥哥也不会做旁的,在家里离了妹子,日子艰难,一想,投奔妹子,一奶同袍,妹妹不会眼看吃不上不管。”
张姨娘心堵,娘家人不能帮衬,还裹乱,她嫂子来了,就不能让空手回去,张姨娘吩咐丫鬟取出五两银子给她嫂子,她嫂子目光闪了闪,瞅瞅手里的银子,好像不大满意,张姨娘也不留吃饭,她嫂子搭讪两句,怏怏地告辞回去。
张姨娘坐在桌边生闷气,一抬头,看见那坛子酒,突然,灵光一闪,有了,这不是现成的,宝儿明儿过生日,就想趁着宝儿的生日,借着这个由头,请老爷过来。
宝儿生日这天,张姨娘置办酒菜,叫丫鬟去书房请沈老爷,沈老爷就宝儿一个独子,自是重视,听张姨娘请,即便过来。
张姨娘着意打扮一番,沈老爷进门,就见张姨娘扭腰摆臀,媚笑迎上来,颤着身子一福,“婢妾见过老爷。”
沈老爷看她颤巍巍的娇躯,一把扶住,笑呵呵地道:“不必多礼。”
又上下打量,都快入冬了,张姨娘却穿着一身翠嫩颜色,越发显得风姿嫣然,沈老爷心情大好,虽然凤儿年轻水嫩,可张姨娘却有成熟女人的风韵,兼懂男人心思,沈老爷还是恋着她的。
一桌子丰盛菜肴,张姨娘把沈老爷让至上座,亲自斟满酒杯,捧给沈老爷,“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宝儿生日,让婢妾服侍老爷喝上几杯。”
亲自送到沈老爷唇边,沈老爷就着她的手喝了一杯,“宝儿呢?怎么不见。”
“屋里写字,说写完字过来给他父亲叩头。”
“好,知道用功。”张姨娘故意支开宝儿,让奶娘带回屋。
张姨娘二次斟满酒,送至沈老爷唇边,撒娇撒痴,“老爷喝了这二杯酒,婢妾说个缘故。”
沈老爷借着她的手又喝下,掐了一下她尚算娇嫩的脸,“说吧。”
张姨娘又满上三杯酒,媚眼斜溜,伏在沈老爷肩头,贴近耳边道:“老爷喝下这第三杯,婢妾才说。”
沈老爷朝她蛮腰抓了一把,“快说,别竟勾老爷的火。”
沈老爷三杯酒下肚,脸膛彤红,张姨娘又拿双镶银箸,夹了一口菜,送到沈老爷嘴里,才嬉笑着道:“这一喜,宝儿生日,这二喜,四姑娘进了王府,三一喜,是三姑娘死里逃生回来,老爷说是不是?”
沈老爷喝得有点兴奋,人一喝酒话就多起来,“不止这些,三姑娘和四姑娘姐俩还能做个伴,你说这不比四姑娘一个人在王府,你整日惦记强。”
张姨娘不知老爷说什么,以为他喝糊涂了,也没理会,又劝酒劝吃菜,殷勤备至。
沈老爷酒入肚腹,神经亢奋,灯下张姨娘面若桃花,媚眼斜溜,不觉身下起火,抱住张姨娘求欢,张姨娘拿乔,只做不肯,说宝儿就要过来,越是这样,沈老爷越是心急,把她推到炕上,就褪了衣物,自己也解衣,酒又喝多了,脚底下一软就趴了上去,搂住张姨娘啃咬起来,一番颠鸾倒凤,然后,躺倒一旁,呼呼大睡。
张姨娘裸着身子,招呼他两声,他也没动弹,张姨娘披件褂子下地,把早就备上写好的一张纸取出,走到炕前面,抓过沈老爷的手,又摇晃唤了两声,沈老爷睡得死,毫无知觉,张姨娘把他的手蘸上红泥,按下手印,又翻出沈老爷随身带的私章,蘸红泥,把那张字纸放桌上铺平,按了上去,拿起微黄的纸张看看,露出笑容,宝儿的一辈子就寄托在这上头,老爷酒醉,那还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张姨娘得意刚想收起来,就听那厢炕上,沈老爷嘟嘟囔囔地道:“三丫头做了安阳王侍妾,正好和四丫头姐妹一起,你日后就不用总唠叨说,四丫头出身低,在王府受排挤……。。。”
张姨娘开始没主意听,待听到侍妾,仔细听,沈老爷又叨叨咕咕地道:“三丫头虽和四丫头一样,是王爷侍妾,可却是王爷指名要的,得宠,我沈家也能借力。”
张姨娘这次听得清楚,心里明白过来,难怪这两日太太置办东西,问上房的人,都遮遮掩掩地瞒着,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张姨娘想,这消息得赶紧告诉自己姑娘,今儿天晚,明个捎信让她回娘家一趟。
于是把费劲得来的东西收好,又把那坛子酒拿去后院树下倒掉,老爷若问就说喝光了,屋里丫鬟都让她打发走,她在酒里下药人不知鬼不觉。
沈绾珠一接到张姨娘捎信让她回娘家,就忙忙赶来,进门就道:“姨娘着紧找我,是什么事?”
张姨娘拉过她,进去里屋,又朝廊檐下看看人,走去把门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