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延陵道:“瑾儿若有福先怀上了,太后她老人家高兴,瑾儿在王府的地位稳固,沈家三姑娘听说是不好相与的,也动弹不了瑾儿了。”
薛瑾等她父亲说完,就在炕前跪倒,郑重地叩了几个头,慌得薛延陵赶紧对颜氏道:“快扶起瑾儿,瑾儿如今已是王府侧妃,行此大礼,万万不可,让人看见,跌了身份。”
颜姨娘下地作势去扶,薛瑾却不起身,道:“父亲,女儿有话说,父亲答应女儿就起来。”
薛延陵有点不解何意,突然女儿如此郑重,忙道:“有什么话,说吧”
“武弟记为嫡子的事,求父亲做主,武弟是女儿亲兄弟,若为嫡子,女儿也有面子,夫人是怕将来武弟争财产,同是父亲儿子,难道父亲忍心看着一个安享富贵,另一个落魄,衣食不周,嫡母私心重,怕父亲别的庶子染指薛家财产,难道父亲就忍心将来听凭嫡母作践庶子,父亲把武弟在族谱上记为嫡子,嫡母闹起来,这是家事,跟国事无关,就是皇上也干涉不得,外人知道,顶多说父亲是武将,一介粗人,父亲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薛延陵皱眉琢磨,女儿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颜姨娘看老爷动了心思,赔笑道;“婢妾跟老爷这些年,受点委屈,为了老爷也不算什么,可是武儿前途是大事,现在瑾儿又进王府,王府姬妾比的是家事背景,都怨婢妾出身低贱,是个妾,连累她也跟着抬不起头,她若有个好兄弟,瑾儿也能沾光,凭这容貌,在生出儿子,前途不可限量,瑾儿风光了,老爷也能跟着沾光不是?”
薛延陵被这母女说得没了主意,想应承,又想起夫人坚决不肯,略感为难。
薛瑾看父亲不说话,站起身,“女儿不让父亲为难,我母子女几个活该命苦。”
薛延陵一听女儿含怨的话,心里不是滋味,一腔血被她激上来,一拍桌子,“这个家我只要没死,就是我说了算,还轮不到她一个妇人说三道四。”
母女互看看,笑了,忙奉承老爷、父亲。
薛延陵被母女灌了迷魂汤,又许诺颜姨娘说,“她不是不答应吗?我倒要看看谁能拧过谁,我不会让你母子没有保障,等明儿我把家里财产指着你一部分,将来就不至看夫人脸色过日子,你母子也能安心,瑾儿若能出息了,我这当父亲的脸上也有光。”
、第一百二十九回
薛瑾和她父亲姨娘在屋里说话;外间她的贴身丫头;趁机溜出悄悄走去上房。
一五一十学给薛夫人听,薛夫人听吧;鼻子里冷哼几声;“我倒要看看老爷怎么跟我开这个口,拨出家产给妾和庶子,老爷还没死,贱人就打家产的主意。”
薛夫人气了片刻;对那丫鬟道:“你盯紧点,有什么风吹草动的;立刻来回我。”
那丫鬟看院子里无人;悄悄走了。
次日,薛延陵下朝回来,就直接去了上房,薛夫人吴氏听见门外靴子踏地铿锵有力,唤丫鬟道:“去看看是不是老爷回来了”
小丫鬟走到门口,老爷正往屋里走,朝里喊了声,“老爷回来了”
薛夫人这才不慌不忙下地,面带得体的笑容, “老爷今儿回来的早?”
就忙着唤丫鬟侍候老爷宽衣,又命打水,服侍老爷洗脸,离晚饭还有一阵子,夫妻俩个就坐下说话,一旁小丫鬟打着扇子。
问了几句家事,薛将军就话入正题,也觉得有点不好开口,干咳了声,“我跟夫人提的事,夫人想好了没有?”
薛夫人明知故问,“什么事呀?老爷”
薛延陵看她装糊涂,浓眉皱了一下,须臾散开,赔笑道:“就是武儿记在你名下的事?”
薛夫人抬起手臂,用指腹轻轻抿了下鬓角,“我当是什么大事,老爷拿着当正经事说,原来是武儿记为嫡子的事,老爷若问我的主意,这事万万不可,老爷不是武儿一个庶子,答应了武儿,那别的庶子要不要也依例照办,若只记武儿一个人,同样的庶子,两样对待,怎么能服人,话又说回来,我不是没为老爷生儿子,自古嫡庶有别,没了上下尊卑,怕祸起萧墙,家宅不宁,老爷也不希望如此!”
薛延陵没想到他刚一提话头,夫人就说出这么一大篇话,偏生又说得有理,堵得他没话说,心里不悦,“你若能宽容大度,有什么祸事,分明是你计较,刻薄小妾母子。”
薛夫人一听丈夫向着小妾说话,气得手在桌子下抓住衣襟,冷笑两声,“妾身就是太宽容大度,才惯得她如此张狂,我计较?我若不计较,把你一窝子庶子庶女都记在我名下,一家子都是嫡子嫡女,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老爷在朝为官,竟然能说出这种话,要记名可以,把朝中文武大臣找来,评评理,若都说我不贤,老爷便休了我。”
薛延陵事情没办成,还被她没鼻子带脸一顿数落,有点恼羞成怒,“若不是看在勇儿的面子上,你以为我不敢休了你吗?”
薛夫人气得脸色煞白,抿紧嘴,才没说出更为难听的话。
薛延陵站起身,一甩帘子出屋去了,家产的事,也没顾上说。
老爷一走,站在一旁,没敢插言的薛夫人的陪房冯保生家的道:“夫人不答应,把老爷得罪透了,夫妻情分就此断了。”
薛夫人不屑道:“我宁可断了夫妻情分,也不让她称愿,我就不答应,看他能怎么办?开了祠堂,把庶子直接上个嫡子名分,可生母是谁?总不会儿子是嫡子,生母是妾。”
冯保生家的道:“话是不假,就是夫人和老爷这回闹生分了,日后老爷更不会进这屋里。”
“不来最好,黄鼠狼进宅,来了准没好事。”薛夫人也不在乎,儿子都有了,凭老爷闹,反正他也就说说气话,不敢真休了自己。
“这都是那个小蹄子撺掇的。”薛夫人咬牙暗恨庶女。
“大姑娘起小心眼多,没少跟夫人这淘气,嫁人了还回家从中挑事。”
薛夫人发狠道:“我暂且先忍耐一时,这小蹄子我早晚让她吃苦头,若不是差着勇儿跟他父亲受连累,我早就闹开,隐忍他多时,以为我就真的怕她们不成。”
冯保生家的担心老爷急脾气,架不住小妾母女拱火,真把钱财都给了小妾母子,自己有必要提点夫人早作打算,“夫人预备怎么办?不能由着老爷胡来,把财产都分了去,给那姨娘母子。”
薛夫人嗤笑两声,“家财,地契、房契都捏在我手里,我说给方能给,我若说不给,除非他拿刀子杀了我,杀了我他也拿不走。”薛府所有银钱出入都经薛夫人手,她明面上性子软和可欺,却把掌家大权牢牢抓在手里,薛延陵一介武夫,对家事也懒怠花费精神,就都交给夫人打理,甚少过问。
王保生家担心地道:“老爷若是气狠了,老爷的脾气什么都做的出来,那贱人母女挑唆,万一休了夫人可怎生是好,到那时大少爷无人庇护,薛府就任那贱人母女摆布。”
薛夫人从窗子往外瞅瞅,丫鬟站在正房门口,示意王保生家的把里间门掩上,跟王保生家的小声道:“他的把柄在我手上,惹急了,他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他好过,我看在勇儿份上,不和他认真计较,若和他认真计较,看他怕是不怕。”
“老爷知道这些吗?”王保生家的显然很意外,这么大事夫人就连她都瞒过,足见夫人可不是心中没有成算,软弱可欺的主。
薛夫人阴冷声儿,“他不知道,就以为我这些年好欺负。”
安王府
“主子这一幅《寒江烟雨图》画得惟妙惟肖。”韩侧妃的贴身丫鬟红锦道。
“月白绢布这般薄透,这山水跟真的一样,主子这画工满京城都找不出几个。”另一个丫头奉承道。
这时,珠帘哗啦啦乱摇,一个丫头冒冒失失地快步走入,“主子,打听出来了”
韩侧妃横了她一眼,那丫鬟吐吐舌头,低眉顺眼,“回主子,打听出来了,薛侧妃准备一幅画配两首诗,沈夫人是绣品,萧夫人没听见有什么动静,小韩夫人那里好像是一件东西。”
韩岚只道这丫头粗笨,扶不上墙,这些都打听出来,偏那最主要的人没说,这还有没有点脑子,不满意地道:“王妃那里准备了什么?这个没打听出来吗?”
“王妃屋里没听有什么动静。”
韩侧妃利用正妃没进王府,自己代管王府期间,笼络一批下人,消息比较灵通,这丫头派出去没半天功夫,就把王府姬妾屋里动向摸了个一清二楚。
那丫鬟看见桌案上摆着那幅绢画,月色绢薄如烟,朦朦胧胧雨雾,意境很美,啧啧赞道:“主子画作传神,不枉主子京城第一才女之名,王爷寿日,她们定会被主子比下去。”
韩岚摇摇头,似乎还不满意,道:“单凭这幅画,也只能让人赞上几句,没什么稀奇,我若绣出这样的效果,才真能令人惊艳。”
几个丫头打心眼里佩服主子,誉满京城第一才女,绝非浪得虚名,主子是实打实的才女,无半分水分,这样的女子,难道王爷就一分都看不上?
韩岚心想,蒙太后看重,自己也该拿出点本事,不能让太后失望,也让王爷知道自己的真本事,不同与其她庸脂俗粉,不像王妃草包,绣花枕头,连件像样的针线都拿不出来。
“这要绣成还需花些功夫,反正王爷要下月生日才到,提早准备,慢工出细活。”韩岚估计王爷下月生日,一个月功夫,绰绰有余,又想,需拿出十分本事,方镇得住王府一干女人,其她女人也定是费尽心机,讨王爷欢心。
萧夫人小院子里
“听说王府其她侧妃夫人都开始动手准备,夫人拿什么做寿礼?”萧夫人的丫鬟探听到几位侧妃和夫人都开始着手准备,自家主子连提都没提这事,不觉有点着急。
萧夫人坐在院子里的花藤编的秋千架上,轻轻荡着,细糯软软的声儿随着一起一落的秋千飘过来,“韩侧妃和宫里的徐美人同为京城第一才女之称,有韩侧妃比着,我拿什么都是绿叶,衬她这个红花。”
丫鬟道:“那夫人准备拿什么敬献王爷做寿礼?”
萧夫人绣鞋点地,秋千停住,舒袖中探出芊芊玉指,从衣领里伸出摸出明蓝丝绦拴在修长的项下一个玉饰。
那丫鬟是一直跟着她的,就明白,道:“夫人要把这个送王爷,这是夫人的护身符,夫人随身带许多年,从不舍得这宝贝离开身旁。”
萧夫人握在手心,“只要能护住他一生平安,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丫鬟看看她,欲言又止。
沈绾贞伏在书案上,信手勾勒,绣菊在旁边看着主子画得像是两个人,好像一男一女,依偎在一起,像一对恋人,从外形上看很像王爷和王妃。
沈绾贞对画略懂皮毛,用得是速写手法,想表现两个亲密恋人,像两条藤一样,纠缠在一起,彼此分不开,她绘画的功底浅,但是速写比较擅长,她擅长抓住人物的神韵,也基本上能表达出心里想要呈现出来的东西。
她吃完晌饭就开始坐着画,画了两张,觉得不太满意,把画纸团团,扔在书案上。
巧珊自抄手回廊快步往正房走,入夏以来,连着下了几场雨,院子里青石砖缝汪满了水,屋檐下滴滴答答,几个王妃屋里二三等丫鬟手伸出屋檐下接水玩,看她过来,嬉笑着道:“巧珊姐,快来呀!”
巧珊笑道:“你们玩吧!我还有要紧事。”
就进了明间,看沈绾贞伏案画什么东西,走过去,抻头一看,主子简单几个线条,勾勒人物神态动作,竟觉得是一对男女缠绵悱恻,巧珊早通人事,一下子脸红,小声道:“主子怎么画起这个,当心让人看见。”
刚说完,倏忽发现这对男女像王爷和王妃,嘻嘻笑,“奴婢愚钝,主子这是要送王爷的画?”
沈绾贞画完这张看看,还不算十分满意。
外面的小丫鬟光顾着在西厢廊子里玩水,没看见赵世帧进了院子。
沈绾贞正端着那张画纸琢磨,门口传来男子的脚步声,赵世帧一掀竹帘刹那,沈绾贞忙藏入袖子里。
赵世帧看见她这个动作,笑道:“藏什么呢?背着我?”
沈绾贞扭扭捏捏地,“到时王爷就知道了。”
转了话题道:“王爷,说好了明儿带妾身去西山玩,没忘吧?”
“我的王妃的命令,本王那敢不记得。”
这时,外面廊檐下笑闹的小丫头,其中有个眼尖的,就看见侧妃和夫人们进了正院,韩侧妃和薛侧妃前面走,韩侧妃小声道:“薛妹妹听得真,王爷要带王妃去西山春游?”
薛瑾压低声怕廊子里的小丫鬟听见,“妹妹亲耳听见还能有假,王爷偏心,只带王妃一个出门,我等镇日守在王府,像笼子里的鸟儿。”
那小丫鬟忙告诉其她丫鬟,几个丫鬟就忙蹲身行礼,“奴婢见过侧妃夫人们。”
“王妃可在屋里?”韩侧妃的声不高不低,正好屋里能听见,沈绾贞从半支开的窗子望出去,心说,王爷一回来,就都像苍蝇似的跟上来了,真是一刻不让人消停。
小丫鬟朝上房喊:“回王爷、王妃,侧妃夫人们给王爷、王妃请安来了。”
晨昏定省,沈绾贞把晚间请安这项免了,王爷一般没事,下晌就回王府,腻烦这些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