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不是好好的,难道是东西不干净,吃坏了肚子?”
小碟儿忙顺竿子爬,“是吃坏了肚子,昨儿一宿没睡,跑了五六趟净房。”
沈绾贞是故意引着她说,没想到这丫头还真上道。
正好大厨房管事邹家的在外间厅正等着吃酒,就有人小声告诉她,里面有人说昨晚饭菜吃坏了肚子,唬得她,忙到内厅门口站着细听,正听王妃说,“肚子吃坏了,不打紧,告诉邹家的,沈夫人这两日不能乱说东西,告诉大厨房做东西洁净点,大过年的莫把主子们都吃坏了。”
一听这话,邹家的吓出一身冷汗,王妃没找,也不敢进去,暗恨沈夫人生事,连她也牵连进去,她不是走韩侧妃门路上去的,韩侧妃刚掌家时,她悄悄打点了,大厨房管事这位置就保住了,这心里还琢磨是不是年下给王妃送点礼,不知王妃稀不稀罕,不承想,出了纰漏。
这时,小蝶儿从内厅出来,邹家的一把拉住,也不敢强硬,毕竟是夫人跟前侍候人,就做小伏低,小声问;“沈夫人是吃了昨晚的年夜饭,吃坏了肚子?”
小蝶儿方才一时随口扯了个谎,倒是忘了把大厨房的人牵扯进去,有点难为情,也不敢说死了,支支吾吾地,“说不准夫人是吃什么吃坏的。”
邹家的看她这副表情,心里有数了,这是成心挤兑她,心里有气,也没心思吃酒,走回厨房,前脚进厨房,后脚王妃派人来说沈夫人不能乱吃东西的话,邹家的陪着笑脸,送走来人。
偏赶着这时雁儿走来,对邹家的道:“大娘,沈夫人说要吃点凉东西,心里火烧。”
邹家的似笑非笑地道:“沈夫人听说吃坏了肚子,这凉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
“大娘看着做几样,派人送过去,左不过沈夫人也是有分例的。”雁儿性子直,不会拐弯,意思是吃自己屋里的分例,也没多吃多占,碍不着别人。
邹家的瞄了一眼这小丫头,撇撇嘴,懒怠跟这小丫头废话,“奴婢只听王妃吩咐。”心想,一个侍妾,摆什么谱,都不如主子跟前体面的大丫头。
“大娘这是什么话,我家夫人好歹也是主子,就指使不动你,大娘这话,走跟我去王妃面前说去。”
说吧,就要拉着邹家的告到王妃面前,皱家的也不怕,王妃若知道正好,不但不会责怪,还会夸她忠心,可不管怎么说,雁儿是沈夫人的贴身丫鬟,邹家的也不敢太得罪,就赔笑道:“这是怎么话说,姑娘问问,是我故意刁难姑娘,还是王妃有话。”
旁边的婆子媳妇忙解释说,这事不怨邹大娘,是王妃吩咐的。
雁儿只好作罢,走回去,一五一十说了,沈绾珠听完气得七窍生烟,把小蝶儿死命打了两巴掌,骂道:“你说什么不好,偏生是说我吃坏了肚子,害得我吃不成饭。”
小蝶儿带着哭腔委屈地道:“是王妃引着奴婢这样说,奴婢一时糊涂,就顺着说了。”
沈绾珠到现在才明白她庶姐的手段,气得把杯子摔在地上,又顺手摔了几样不值钱的摆设,小蝶儿和雁儿不敢吱声,悄悄收拾了。
小碟儿走后,厅上众妾都不出声,知道王妃这是要整治沈夫人,沈夫人真是没眼色,明着跟王妃叫板,王爷不在,王妃正好拿她作伐,震慑众妾。
这时,趁着没开宴,陈福带着阖府的下人们一齐给主子叩头拜年,谢赏。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内厅席面菜肴大多连筷子都没动,也就蜻蜓点水,吃几口,宴席早早散了。
沈绾贞看都二更天赵世帧还没回来,就吩咐绣菊沏壶茶水,摆上茶点,边喝茶边等他回来。
赵世帧交三更时,回到王府,上房静悄悄的,厅堂就绣菊一个人收拾东西,指着里间,赵世帧进去东次间,就见炕桌上堆满核桃、榛子、栗子壳和瓜子皮子,沈绾贞歪靠在墙壁上,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绣菊跟进来小声道:“奴婢劝不听,王妃非要等王爷回来。”
赵世帧走上前,轻轻抱起她,一动,沈绾贞半睁开眼,迷迷糊糊地道;“你回来了?”
不等他回答,又阖眼,脸往他胸前一偎就又睡着了。
赵世帧把她抱到西暖阁内,绣菊把被褥早已铺好,赵世帧把她放在炕上,轻轻替她宽衣解带,中间沈绾贞又动了两下,赵世帧把动作放轻,怕弄醒了她,也不唤人侍候,自己宽衣,上炕,搂着沈绾贞,一会就睡着了。
年初二,沈绾贞醒来,天已大亮,伸手一摸,身边没人,纳闷,恍惚觉得赵世帧昨晚回来了。
绣菊进来,“王爷走了,进宫去了,看王妃没醒,不让惊动王妃,说王妃昨儿睡得晚。”
沈绾贞嘟嘟囔囔地,“这皇宫里过年,连着吃几天呀,昨晚回来那么晚,起大早又去了。”
绣菊看主子是心疼王爷,抿嘴笑了。
吃完早膳,其实已经是午膳了,屋里就绣菊一个人,沈绾贞悠闲地喝着茶水,闫嬷嬷进来,“主子,沈夫人昨晚好顿闹,连杯子都砸了。”
“谁给她惯的这个毛病?这是王府,不是沈家,把自己当成金枝玉叶了,受不得一点委屈。”沈绾贞重重放下茶碗。
“主子,今儿还不给她吃饭?”闫嬷嬷有点担心,这五姑娘的性子,怕把事情闹大。
“放心吧,她不会绝食死的,她若真想吃东西,今儿晚宴她自己会来。”
果不其然,晚宴没开,沈绾珠就怏怏地去了,沈绾贞众星捧月地进了荣锦堂,上座,一眼就看见沈绾珠,扭脸坐着,也不说话,兀自生气。
沈绾贞吩咐传菜,说了两句场面话,就开吃。
几个女人今儿老实不少,就韩侧妃说笑两句,也无人搭茬,韩侧妃就住了嘴。
沈绾贞笑着和萧夫人说道:“昨儿的西瓜是不是很甜,远道来的?我屋里还有,我待会让侍女再送几个过去。”
众人就明白,王妃是抬举萧夫人,因为萧夫人进退得宜。
萧夫人忙笑道;“谢王妃赏”
“王爷交代的,不用谢我。”萧夫人识相,得王爷青眼,几个女人嫉妒地看一眼萧夫人。
这厢正说话,就听那厢一个尖利声儿,“大胆奴才,眼瞎了。”
就见一个侍女吓得跪在地上,正给沈绾珠擦裙子,原来这侍女上菜,沈绾珠背身没看见,一回身就把她手中的盘子碰歪了,汤水撒了她一裙子,沈绾珠犹自大声训斥那侍女。
不等沈绾贞开口,绣菊就走过去道:“沈夫人,王妃在上,大呼小喝成何体统?”
沈绾珠这两日正有气,杏目圆睁,“你一个丫头也敢来教训我。”
绣菊正色道;“沈夫人何出此言?奴婢是下人,沈夫人又是什么?若说教训奴婢也轮不到沈夫人。”说吧,绣菊又朝那侍女道:“还不下去。”
那侍女吓得直哆嗦,听见王妃不责罚,忙趴在地上朝上叩头,“谢王妃”
“起吧,日后注意就是。”
那侍女退下,也没谢沈绾珠,沈绾珠闹了个大红脸。
沈绾贞不在理她,回身跟徐大姑娘说话。
宴散,沈绾贞回到正房,刚把外衣脱下,赵世帧就进来了。
沈绾贞笑道:“王爷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
说吧,就侍候他脱下大衣裳,“今晚我趁众人都喝多了,偷跑回来了。”赵世帧笑着说。
“王爷早点安置,都几天没睡好了。”
绣菊几个早就备好热水,二人洗了,就上炕歇了。
“明儿是母后寿辰,母后说,正逢年下,举国欢庆,不用大肆铺张,就自家人吃顿饭,二皇弟、四皇弟和五皇弟难得聚在一块,一起给母后庆寿。”
沈绾贞听了,心突地一下,萧公子,不,平王,知道她的身份,会作何反应?赵世帧若知道她和平王同住在桃溪镇,会作何想法?
她手脚有点发冷,是不是该跟赵世帧说她认识平王,可说了,赵世帧难保不多想。
“你想什么?怎么不说话了?”赵世帧在暗中看着她,屋子里光线暗淡,她面部表情有点模糊。
“没什么,除了几位王爷,还有谁参加?”沈绾贞忙岔开话题。
“宫里的几位太妃。”
好半天,赵世帧突然问:“你有心事?”
“没有”沈绾贞掩饰紧张情绪。
赵世帧手臂伸过来,把她搂在怀里,用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乖,睡吧!”
、第一百一十七回
翌日;沈绾贞心里有事,蒙蒙天亮;就醒了;赵世帧的手臂搭在她肩背,她从大红绣金线百子被子里伸出一条溜光白腿;搭在赵世帧的身上;睡姿好在无人看见。
她不敢动弹,怕动弹;赵世帧就醒了,晨曦照入帐子,笼着光晕他的五官朦胧美好。
他一睁开眼,发现她盯着他看;离得很近;清浅的气息,若有若无,他笑了,“为什么不睡,看着我?”
她噙着笑,“喜欢看。”
他凑近她的小脸,对上她的嘴,她呜呜两声,就被他吃了个够。
少顷,他放开她,她忙爬起身,他带笑唤,“躺一会,来得及。”
她从帐子里探出头,天色已不早,侍候他穿衣,他穿衣期间手也不老实,在她身上乱摸,弄得她不能专心,一件衣裳穿了好半天。
二人走出屋子,绣菊、巧珊和吉祥、福生等在门口,备好热水和帛巾、香胰等物。
二人各自洗漱,摆上早膳。
她好像很久没同他一起用饭,其实才过两日。
他吃两口扁食,抬头朝她看,发现她也看他,他周身一暖,心里很舒服。
他先撂下银勺子,漱口当口,她拿绣帕沾沾唇角。
“母后的寿礼,王爷准备好了?”太后的寿礼,赵世帧下了不少功夫。
他回身吩咐福生,“把东西拿出来。”又嘱咐一句,“小心着点”
福生不一会就捧出一个很大的描金缠枝莲漆红匣子。
放在桌案上,他轻轻打开,掀开上面蒙着的金黄缎子,她抻头一看,里面是一整块鸡血石雕的亭台楼阁,底座是紫檀木。
沈绾贞细看这鸡血石,顶部鲜红,地张如羊脂,与血之鲜红色彩交相辉映,一看就是上品。
雕工非常细腻,亭台楼阁间点缀有人物,不足拇指大,细看人物表情各异,很生动,甚至衣衫的褶皱都清晰可见,亭子重檐上的米粒大小的小兽雕刻非常逼真。
“这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血色鲜红,成色上品。”
赵世帧把鸡血石雕用金黄缎子包好,小心放在匣子里,福生小心捧着,动身去皇宫。
安王府的大轿刚进宫门,一洒金顶彩绘云纹翟鸟大轿子自东门方向来。
下面跟着的太监王长贵搭眼一望,忙贴近轿门口,“王爷,好像是二王爷的大轿子,也朝这边来。”
赵世帧把轿窗帘卷起,一望,正是历王往慈宁宫,赵世帧回身说了句,“二皇兄进宫来。”招呼一声,“停轿”
轿子稳稳落下,赵世帧和沈绾贞自轿子里走出,而那顶大轿也同时停住,沈绾贞见里面先下来一男子,三十岁不到的年纪,身披乌金鹤敞,身材高大魁梧,脸膛微黑,五官棱角分明,犹如刀削,给人冷硬之感,咋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他身后下来一女子,与他年纪相仿,身披大红羽纱斗篷,端庄娴雅。
那男子步履稳健,朝赵世帧二人走来,打老远就喊:“三弟,昨晚怎么跑了?害得二哥一顿好找。”
又看见赵世帧身后的沈绾贞爽朗地道:“这是弟妹。”
他身后的女子温婉的声儿道:“三弟,三弟妹让你藏得严实,今儿总算我们姊妹见着了。”说吧,笑着过来。
赵世帧赶紧上前行礼,“小弟拜见二哥、二嫂。”
沈绾贞福身,“见过二哥,二嫂。”
历王妃还礼,端详笑道:“我这妹子,一看就是好性子。”又朝赵世帧半开玩笑道:“不许欺负我妹子。”
赵世帧呵呵笑着被历王拉住,“三弟,我为太后祝寿准备了一样好东西,一会让三弟开开眼,准保说好。”
“什么东西,二哥还保密。”
“先不能说,走,咱哥俩一乘轿子,让她们妇道人家一乘轿子,家长里短的絮烦。”
说吧,二人就上了厉王的大轿子。
沈绾贞躬身,“嫂嫂先请。”
厉王妃扯住她,先上去,待沈绾贞上轿,起轿,一同往慈宁宫。
沈绾贞和厉王妃并肩坐着,“听说三弟当初要和弟妹一同去南边?”厉王妃说话声儿温柔好听。
沈绾贞就明白这话一定是赵世帧说的,因为那晚他要跟她走,谁也不知道,看样子他是借着吃酒之时,故意说给人听,告诉所有人,他不觊觎帝位,沈绾贞忙笑道:“我和王爷都是天生无趣之人,不喜京城繁华,当初我去钱塘居住,山清水秀,现在梦里时常想起。”
沈绾贞有部分真心话,但大半话是说给厉王妃听的,既然赵世帧打着给世人,更确切地说给皇帝,留下不爱江山爱美人,浪荡虚名,她和他至亲夫妻,步调一致,共进退。
“是呀!一回京城,别的还好,就是这气候,让人很难适应。”厉王妃不知是真的不喜欢京城,还是故意这么,其实,皇家的人,你也不知有几句是真话。
“听说,三弟要参与政事,你小夫妻新婚,三弟又没多少工夫陪弟妹了。”厉王妃跟她婆婆闵贵太妃是亲姑侄,有三分相似,性情温和,是个极温暖的人,但是,她的每一句体贴的话,沈绾贞细微品出别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