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场惊心博弈,各拿生死以作搏,谁在乎,谁就输。
真气流转,掌心微微露出暗红之色,洁白如玉的手掌,如切入豆腐,无声无息地陷入石门。
涨红脸的君珂,眼神里微微惊异淡淡警惕——她当初用沈梦沉的真力,腐蚀掉装着尧国遗诏的盒子,可没他这么轻松。
但石门终究太厚,手掌进入的速度越来越慢,沈梦沉整个小臂都埋进去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发白。
此时应该在三分之二的进度,从沈梦沉切入的方位,如果能够打穿,可以够得着外面开门的枢纽。
听着君珂呼吸急促,沈梦沉停了停,深吸一口气,掌间晕红闪动,再次慢慢切入。
君珂很清楚这种以纯内力腐蚀石头的巨大耗费,当初她只是腐蚀掉一个石头匣子的盖子,就几乎耗尽全部内力,丹田空虚,难受得险些吐血。
沈梦沉脸色苍白,这么冷的环境,他额间慢慢渗出汗来,汗水瞬间结了冰,缓缓落在唇边,鲜红晶莹,反射微光。
君珂看出他真力果然已经将要耗尽,眼神一闪,盯紧了他的动作。
沈梦沉又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一白,又一红。
“噗。”一口鲜血喷在石门上,与此同时,一股气流盘旋涌入,
石门穿了!
沈梦沉一把就将君珂抓了过来,推在那个洞口之前,“开门。”
君珂贪婪地呼吸了几口不算纯净的空气,才去够石门外面那个开门枢纽,轰隆一声,石门缓缓向上升起。
“总算开了,这见鬼的门。”她舒心地喘一口气。
身后没有动静,君珂回身,看见沈梦沉软软靠在墙边,脸色苍白,微阖双目。
君珂把了把他的脉,内腑空虚,导致暂时昏迷。
君珂站在沈梦沉身边,垂头俯视他,又一次机会难得,又一次要问自己,杀?还是不杀?
没想到他真的选择宁可堕入危险,也要救她。
这实在不像她所认识的沈梦沉。
半晌,黑暗里一声幽幽叹息,君珂反身,从沈梦沉身边走开。
……我只想脱离你获得自由,至于之后你失去内力,在这皇陵里是生是死,自求多福吧!
她回转的背影坚决,身后沈梦沉一动不动。
忽然一声巨响。
像是什么巨大的铁质的东西碰撞,发出铿然巨响,整个甬道都震得似乎微微斜了斜,君珂立足不稳险些一个踉跄,她一惊回头,霍然发现不知何时另外那头的石门也已经开了,一道黑影风一般卷了进来,枯瘦的手指泛着青光,抬手就抓向她的咽喉!
君珂闪身后仰,瞬间退出那爪影范围。
“是你!”来人桀桀一笑,“那天闯云家地道的那个丫头!尘儿,地上还有一个,制住!”
一道白影掠了过来,人在半空长剑一抖,已经搁上沈梦沉颈项。
君珂心中一惊,看清那白影竟然是云涤尘,顿时心叫不好。
云涤尘,是知道她和沈梦沉的身份的!
按说当初她和沈梦沉戴了面具,云涤尘发现不了,但问题是现在苍芩老祖根据她的身法,一口叫破了她当日的行迹,云涤尘只要一联想,就能猜到两人的身份。
云涤尘制住沈梦沉,此时才听见师祖那句“闯云家地道那丫头”,怔了一怔,反应过来,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喘。
“怎么?”苍芩老祖十分敏感,三角眼凶光一敛,“尘儿,有什么不对?”
君珂眼神一冷,按住了腰间的软剑,随时准备生死之搏。
云涤尘的回答却出乎她意料之外。
“没什么。师祖。”云涤尘道,“我掠过来太心急,撞到膝盖。”
君珂一怔,没想到她竟然为自己遮掩,转眼看云涤尘搁在沈梦沉脖子上的剑锋,竟然向后撤了撤,衣袖掩盖下的手指,似乎在悄悄替沈梦沉把脉。
这妮子难道……
此时也不是揣摩云涤尘芳心的时刻,苍芩老祖已经出手,这位名垂北地数十年的高手,一出手果然不同凡响,阴诡飘忽,轨迹难测,更要命的是掌指之间腥风浓烈,很明显练的也是毒功。
这样的武功是最让人头痛的一种,不能硬接,连掌风也是毒气,君珂连连避让,瞬间已经退到甬道边缘。
她忽然飞身跃起,直上甬道之顶。
“哪里逃!”苍芩老祖冷笑一声,“老夫要的东西,你们也敢抢?”身形一纵也已经窜起,黑色的大袖如蝙蝠在甬道顶掠过,君珂身子一沉,忽然又向下俯冲,苍芩老祖直追而下,数丈距离倏忽而过,眼看君珂身形都笼罩在自己掌下,苍芩老祖桀桀一笑,聚集全身功力,抬掌向下一劈。
他认定这两人也是要来分一杯羹的,当然不能允许,一掌用了全力。
她呼啸直下,两丈、一丈、五尺、三尺……眼看便要砸向地面!
“起!”
忽然一声低喝,君珂在即将砸落地面时,身形违背地心引力,强自向上微微一提,随即横向一窜!
刹那间自直落变成横飞,摆脱苍芩老祖掌力范围!
这一手直线垂坠戛然而止,身形流转几乎违背了正常的生理规律,妙到毫巅,惊得云涤尘也脱口叫好。
轰地一声,拍空的掌力重重击在甬道边缘。
“轰!”
更响的巨响淹没了云涤尘的叫好,也淹没了苍芩老祖的怒喝,随着那一掌拍下,整个甬道忽然倾斜,四个人收势不住,呼啦啦全部向下倒去。
云涤尘再也想不到,甬道居然也会变动,尖叫一声,撞在沈梦沉身上,她手中原本虚虚握着剑,靠近沈梦沉脖子,此刻收势不住,眼看剑身便要割在沈梦沉颈项,顿时大惊失色。
“不要……”
剑锋哧溜溜滑了过去,却在颈前一分停住,一只手轻轻抓过了剑身。
“我要。”沈梦沉睁开眼睛,微笑揽过撞过来的云涤尘,将手中剑轻轻搁在她的脖子上,“借你一用,多谢。”
那一头苍芩老祖和君珂险些撞在一起,天旋地转里他衣袖一拂,一股淡绿色烟气弥漫开来,君珂身在半空无处可避,急忙屏住呼吸,忽然脚底一实,身子一震已经落在地面,随即听见一声尖叫。
此时淡绿烟气袭来,君珂急忙向后退,一退才想起来,刚才那声女子尖叫发生在身后,但云涤尘在她身前,正被沈梦沉挟制着落下,那尖叫的是谁?
砰一声她撞在身后那人身上,触感温软,果然是女子,君珂落下时本就向后倾斜,这一撞,尖叫声里两人再次向后滑撞,砰一声不知道又撞在哪里,随即这层甬道再次倾斜,轰然一声君珂又落了下去。
君珂心中暗暗叫苦——怎么和玩滑梯似的!
这地宫外围,还就是个滑梯设计,这是先前君珂看见那影像时产生的灵感,她发现那甬道所在原本不是山体,换句话说,她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其实还是在皇陵山外围,是后来长生子另行建造的甬道,既然不是山体,那就是活动的东西,经过透视,她发现虽然两壁是山石青砖,地面也是砖石,但地面一层砖石之下,竟然是铁板。
那时她心中便掠过一个念头,难道这外面一层层的甬道,都是人工制造的浩大铁甬道?
随即她发现每条甬道的中央,都有巨大横梁,看起来像个平衡装置,这令她突发奇想,开始猜测这些甬道是不是都是铁滑梯,如果闯入者没有走对,就算逃过机关,那些铁滑梯也最终被触动,将闯入者倒入某个致命的“垃圾堆”。
她刚才和苍芩老祖对战时,利用他的掌力,打破了那层铁甬道的平衡,滑落到下一层,在她的计算里,下一层应该是没有危险的。
不想却在下一层又碰上一个女人,再次破坏了下一层的平衡,又下了一层。
见鬼,这皇陵里哪里突然跑来这么多人?
风声呼呼,眼看将要落地,君珂百忙中一扫,发现底下好多人头,心中暗暗叫苦——这一层人更多。
底下有人飞身而至,似乎想要接她或者对她动手,君珂吸取上一层撞到人的教训,身子一让,砰然落地。
“砰。”上一层被她撞到的女子也落下来,正落在一个伸手接人的男子怀里,随即一声惊喜的尖叫,“梵辰,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这一声还没叫完,又是一声更恐怖的尖叫,“啊!你的头发!你的头发怎么没有了?”
君珂露出一丝苦笑。
尼玛,越来越乱了。
缓缓回头,果然,身后是梵因,他怀里抱着司马欣如,司马欣如半边脸欢笑半边脸惊骇,拼命指着梵因的头。
君珂眼睛再一扫,脸都绿了。
梵因身边,赫然是纳兰君让,尊贵的太孙殿下在一群护卫的护拥之中,面无表地盯着她看。
跑人家祖坟里,被人家子孙当场抓获,这似乎……有点不地道。
君珂讪讪一笑,唰地转头。
纳兰君让目光,不易察觉地微微一黯。
再一转头,苍芩老祖落下,不过这老家伙已经不再注意她,而是面对着前面发出惊喜的大呼。
“地宫!找到了!找到了!”
随即沈梦沉揽着云涤尘落下,沈梦沉半个身子都懒懒倚在云涤尘身上,云涤尘不知是羞是惊,看起来比沈梦沉更软。
一群人面面相觑,谁也想不到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聚齐,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梵因愣了一瞬,才想起来怀里抱着的是司马欣如,他原本是见君珂落下来接君珂的,哪知道君珂自己避了开去,此刻一眼看见司马欣如奇异的表情,惊得双臂一松,砰一声司马欣如落在他脚前,司马欣如也不爬起来,仰头呆呆看了他半晌,忽然不管不顾,抱着他的腿便哭了起来。
梵因让也不是不让也是,尴尬得满脸通红,欲待向君珂求救,君珂现在哪里敢多事?
“人来得好齐啊……”半晌,最先打破尴尬的竟然是沈梦沉,他懒懒靠着云涤尘,斜瞟着君珂,“小珂你真是城府深沉。”
君珂微微一笑,“承让。”
“你的穴道,早已解开了?”沈梦沉不看任何人,只盯着她。
“大师那一杵,解了我的穴,却封了我的气血,你若把脉,感觉还是像被点穴一样,但我只要一冲穴,就可恢复如常。”
“好,很好。”沈梦沉点头,“小珂,以前我总觉得你虽不笨,但过于软弱,难成大器。现在看来,你够狠,对自己更狠。如果我不救你,你是不是真的想憋死自己?”
“当然不会。”君珂一笑,“不过一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尝试而已。”
沈梦沉笑了笑,笑意慵懒,“其实我知道你不会。”
君珂默然,半晌微微一礼,“就事论事,多谢陛下愿意出手。”
“我是不是也该谢你,刚才没趁机杀我?”
“不必。”君珂淡淡道,“我只不过没有把握杀你而已。”
“没有下一次。”沈梦沉微笑。
“我亦如此。”君珂颔首。
简短而含义深长的对话之后,两人不再说话。
君珂这才和其余人打招呼,她向梵因微笑,随即对纳兰君让点头,“殿下,好久不见。”
纳兰君让深深凝视着她。
她比以往更美,美到惊心,但最夺人眼目的,不是她脱胎换骨般的美丽,而是历经风霜战斗积淀的成熟风韵,掺和着少女的甜蜜和成年女子的和婉,还有久居高位自然生成的上位者气势。
当初在沈梦沉手下辗转逃奔的少女已经不见,她今日傲然立于人群正中,言谈举止,刚而不厉,傲而不骄,已经完全和帝王级的人物分庭抗礼。
自大燕边境一别,他还在原地,她却已经走得更远。
“好久不见。”很久之后,纳兰君让慢慢一点头。
随即他转向在场的所有人。
“不管各位今日为何来此,在这地宫门前,我不打算追究。但请诸位立即离开。”他看着石门上方那一道红色沟渠,“因为契机的耽搁,还有十个时辰,整座皇陵便陷入死地,此时再要进入地宫,已经来不及再出去,包括我在内,都不能在此地逗留。”顿了一顿,他一字字道,“谁若再留,必是我大燕生死之敌!”
没有人说话。
司马欣如在抽泣,梵因看着君珂,沈梦沉笑笑,苍芩老祖目光灼灼盯着石门,恍若未闻。
“我从来就没打算留。”最先发言的是君珂,她可没有挖人家祖坟的习惯,何况还有危险,“我是被人挟制进来的,现在,再见。”
她转身就走,梵因立即跟上,纳兰君让没有动,他必须盯紧沈梦沉和苍芩老祖。
“别走,给我说清楚!”司马欣如眼睛通红头发披散,一个骨碌就跳了起来。
她本就因为梵因的真实身份而崩溃,眼看梵因绕过了她,跟着君珂就向外走,看也没看她一眼,绝望愤怒之下,早已丧失理智。
“说清楚,你们怎么回事?为什么要骗我?”她一把去抓君珂的衣角,“一个皇后,一个和尚,假冒兄妹也罢了,还言行亲昵,你们,你们是什么货色!”
“放肆!”
纳兰君让一声怒喝,衣袖一挥,隔空击开了司马欣如的手。
他被司马欣如怒极之下的侮辱激怒,出手稍重,这一掌打得司马欣如身子飞起,正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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