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根本不可能看见那射入七人鼻孔的气流,只看见七人出手,然后就开始发呆。竟然将大好的追击机会都放弃。
台下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上下都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
“阿嚏!”
巨大的喷嚏声忽如其来,仿佛突然起了一阵飓风,扑哧一声口沫与鼻涕齐飞,因为力道打得过猛,七个人竟然喷出了血。
与此同时君珂动了。
她一跃而起,身下床单已经抽在手中,呼呼一卷,弯身从奴隶们腿间一兜,已经将那七枚三棱刺都兜在了床单里。
尖锐的三棱刺被兜住,床单却没有被戳破一丝,君珂并不给别人喘息的机会,一声呼哨,奴隶让开,君珂一跃而出,手中的床单,已经劈头盖脸对着那不停咳嗽打喷嚏捂住胸口满脸痛苦的七人打下去。
“叫你们吵我睡觉?”砰一声她打在领头队长脑袋上。
“啊!”
“叫你们打断我美梦?”乓一声她的“床单”甩在一人肩膀。
“啊!”
“叫你们口水乱喷,喷到我鞋子上啦!”啪一下“床单”拍在一人大腿,立即隆起巴掌宽的红痕……
床单横飞四甩,众人头破血流,台上人人抱头躲避狼狈翻滚,被辣椒水弄哑了的嗓子,连惨叫都叫不出来,底下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一张床单,也能把这七人打成这样?
众人心中都浮现一个古怪念头——作弊?
然而一眼看去就发觉不对劲,床单舞起来霍霍生风,每一落下都是一声闷响,随即便是皮开肉绽或者隆起的伤痕,有些高手此刻才猜到,里面一定硬家伙。
众人对视一眼,倒抽气的声音山响——这女人好阴!
不得不说,本性纯良的君皇后被某人影响,越来越阴损了……
云雷大比第一场最后一比,君皇后挥舞着床单,打败了七位高手……
在日后的大陆史诗传说里,关于这一场的描述是这样的,“皇后陛下以绝世武功,藐视天下英雄,台上酣睡而万人不敢近身,七位高手在皇后劝说下,战战兢兢试探出手,皇后美梦被扰,怒而起身,以床单一幅,责打云雷诸高手,打遍擂台上下数万人,无人为一合之敌,云雷万众俯伏,磕首礼拜,称皇后陛下万万岁,其时日色忽开,阳光万张遍洒我皇之身,如神祗之降,云雷人忠心膜拜,自此不敢有违……”
这段故事在各处传说时,曾引起无数人艳羡赞叹崇拜向往,一片唏嘘声里,有个孩子眨着眼睛问,“不对呀,既然忠诚膜拜不敢有违,那为什么后面还要比呢?”
“那是皇后礼贤下士,不愿搞特殊化,坚持要比到底。”
“皇后都打败所有人了,云雷人怎么还敢比呢?”
“……那大概是因为皇后要比,云雷人不敢有违……”
“可当时皇后不是没有暴露身份吗?怎么还会喊万万岁呢?”
“……闭嘴!你作业做完没有?”
所以说,所谓成人的智慧,就是狡辩、欺骗、以及失败之后强力压制的集合……
事实真相是这样的。
“有诈!”
“弄虚作假!”
“她们违反规定,用毒!”
当七个人莫名其妙被床单打倒,擂台上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时候,震惊的云雷人终于清醒过来,纷纷大叫。
没人看见那束气流,经过钟情改良过的辣椒水以及喷筒,都已经进入了另一个层次,水流变成细细一束,直接从鼻孔射入人体,速度快如暗器,气味还根本不会扩散,而那味道更恐怖到语言无法形容,七个人宁愿死一万次,也不愿再闻上一回。
在旁观者看来,即使是暗器,也不能出现这样突然失去抵抗力的情况,那只有是用毒!
云雷宗族大比规矩,暗器是可以的,用毒却不行,违反规定用毒的,会被废去武功,赶出云雷城。
“一定是用毒,赶出去!赶出去!赶出去!”群情鼓噪。
一队云家护卫快步上台,围住了台上的君珂,几个裁判和长老,上前给七个人把脉,众人都安静下来,这几位武功高深德高望重,其中也有擅长毒药的苍芩老祖的弟子,众人相信有他们在,什么毒都能查出来。
君珂抓着床单,微笑不语。
半晌,几位裁判长老面面相觑,随即,摇了摇头。
几人脸上都有震惊之色——七个人的气管肺部都似乎受到了创伤,但却不是毒导致的,到底什么东西,能让七个人瞬间失去战斗力,还如此痛苦?
这头一摇,底下立即傻了,鼓噪声慢慢消失。
君珂哈哈一笑,随手在狼们身上抓了几把毛,粘在“乾坤鸿羽队”的旗帜上,笑道:“马上要改名了,配几根毛更形象些。”
没人表示抗议,七个高手已经晕了,被抬了下去,其余人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只好把脑袋勾在了裤裆里——没事,大丈夫能忍一时之辱,赶紧把你们送出第一轮的比试,看你凭十八头狼和古怪手段,怎么走过高手林立的第二比?
第一轮要比三天,但“悍马敢死队”在第一天就完成了自己的比武任务,台上的裁判,终于在台下观众以及所有参赛者热烈地要求下,快速地表示一致免试通过悍马敢死队。
裁判们是这么宣布的:“鉴于悍马敢死队辉煌的战绩,和无与伦比的作战方式,傲视同侪,出类拔萃,特予免试通过第一比。”
云雷人底下是这样说的,“那群贪狼找死队卑鄙无耻地混过了第一关……”
……
不管怎样,第一比过了,还没暴露实力,虽然云雷上下都在研究,到底是什么东西导致那七个高手突然失去战斗力,但这个问题注定永远无解,因为就算那七个受害者,到死也没弄清那可怕的气体,到底是什么。
君珂轻轻松松下了台,经过今天这一场,原本被嘲笑忽视的队伍,不可避免地被人注意,君珂为此特意从不起眼的小路走,换了面具衣服再坐回雷家的棚子最后面,雷家人正在交头接耳讨论刚才到底怎么回事,居然没有人注意到她离开。
跟着雷家人一路回去,半道上君珂向雷家管事告辞,说是城中有生意要处理,她近期都要到沈梦沉那里疗伤,暂时打算避开雷家,雷家人挥挥手让她走了,看也没多看她一眼。
雷家始终没能把注意力放在君珂身上,是因为司马嘉如的帮助。司马嘉如和君珂,配合着好好演过几场戏,让雷家人觉得,君珂就是一个普通行商,不过是因为攀附上司马家族,得到司马家族的庇护罢了。
司马嘉如经过上次鞭子事件,开始转换了方式,上次的鞭子,丑福当然不会要她挨,在她强力挤过来要代替的时候,丑福一把制住了她,把她扔出了屋外,执刑的尧羽卫哪个不是人精?立即在屋子里把鞭子挥得啪啪响,声音炸雷似的,听得司马嘉如一脸愧色眼泪汪汪,从此后也不试图在丑福面前扮弱了,但生活上更加体贴关心。
君珂看在眼里,心中满意,走的时候和司马嘉如也打了个招呼,司马嘉如当然不敢说什么,司马欣如却突然探过头,问她:“你哥哥呢。”
君珂一怔,梵因留在沈梦沉的宅子里做人质,君珂原本是不放心的,但梵因坚持,而沈梦沉一直以来,对梵因态度倒从无敌意,君珂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也隐约感觉,沈梦沉不会杀梵因,也便随他去了。
“家兄在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务,最近很忙。”君珂委婉地找借口。
“带我去看他!”司马欣如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欣如!”司马嘉如立即喝止。
“这不合适。”君珂轻轻挣脱司马欣如,“司马小姐,有机会我陪你去。”
她在暗示司马欣如的身份,不当有此要求,司马欣如却听而不闻,她好几天没看见梵因,心神焦躁,少女怀春最是激越澎湃,她又是个外向性子,哪里耐得住,手一伸又拽住君珂衣袖,“你现在就陪我去!”
“欣如!”司马嘉如伸手去扳她的肩,“人家有生意要忙,不要打搅!”
“生意砸了,我让父亲事后给你们补偿就是。”司马欣如不以为意,“小君,我不打扰你们,我在一边看着不行吗?”
君珂无奈,苦笑,这姑娘一头情热,怎么办?
“不行。”她想着终究不能给对方希望,决然道,“家兄就是觉得在雷府不方便,才搬出去的,未得他同意,我也不好随意带你去见他!”
“你什么意思?”司马欣如色变,“你的意思,他是为了躲我才搬出去的?梵君,你和他说了什么?”
最后一句已经是质问语气,随即司马欣如斜着眼睛,又加了一句,“梵君,我觉得你们兄妹很古怪,你说,是不是你挑拨……”
“司马欣如!”司马嘉如大急,伸手就去捂她的嘴。
“干什么你!”焦躁的司马欣如一把甩开司马嘉如,“你最近真奇怪,神神秘秘的,连话都不给我说了,要我说,梵君,你不带我去见梵辰,我只好让雷家一户户地搜了……”
“谁这么强硬地要见我夫君呀?”
蓦然一声娇声软语,惊得路边争执的三个人都一震,司马欣如一呆,司马嘉如手顿住,君珂直接傻了眼——因为她已经听出来,这声音是谁的。
转过头,长街那头,有人姗姗而来,深红凤尾裙,雪白貂裘披风,鲜艳得超乎寻常的樱唇,牙齿晶亮如编贝,雪肌红唇,明艳无双。
她盈盈走过来,捂住自己那名动燕京的唇齿,笑得花枝乱颤,“啊呀,大户人家小姐,当街要抢男人!”
君珂露出黑线表情,随即满满欢喜,“小咬,你到了!”
不敢喊柳咬咬,怕她艳名满天下,一声小咬,倒显得更亲昵几分,不过君珂眼神也露出几分疑惑,咬咬好端端地说自己是梵因夫人?是为了帮她解围?可这样,杏林不生气么?
君珂眼角直往柳咬咬身后瞟,柳咬咬嘴角一撇,道:“叫什么小咬,叫嫂子!”
“她……她是你哥的……”司马欣如已经直了眼,对面的柳咬咬,容色完全不在她之下,更有一份妇人般的艳美风情,她站在那里,只是轻轻咬着下唇微笑,没有对任何人看,但满街的男人,眼角都不自主冲她瞟,不自主地呼吸急促几分。
司马欣如刹那间自惭形秽。
名动燕京的第一名妓,论起风情,哪里是情窦初开的大家小姐能比?
君珂苦笑,心想这是玩的哪一出?但除了大胆的柳咬咬,谁敢突然跑出来认领梵因?
“我是她嫂子。”柳咬咬笑盈盈看着司马欣如,“这位小姐,样貌不错啊,喜欢我家相公?介意做个妾吗?”
君珂:“……”
“你……”司马欣如毕竟是大家小姐,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当面挑衅,尖叫一声,转身捂脸就跑。
司马嘉如担心地看一眼柳咬咬,又对君珂躬躬身,一脸恳求,君珂叹息一声,挥挥手,她才敢转身去追司马欣如。
君珂拉着得意微笑的柳咬咬就走,一边探头探脑四面看,“杏林呢?”
“死了!”
“啊?”君珂一惊,再一看柳咬咬似嗔似怒表情,没有一点哀伤,拎起的心才放下来,推她一下道,“你吓我干嘛。”
“哼!”柳咬咬昂起头。
这是咋了?君珂眼珠子乱转,两支柳出问题了?
“他得罪你了?”君珂叉腰,“叫他出来,我教训他!”
柳咬咬回头,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悠悠道,“是呀,你教训他,估计他很乐意。”
君珂“呃”地一声,眼睛直了——好浓的醋意。
不是吧,难道这两人出问题了?难道这两人出问题,是因为……自己?
君珂不敢说话了,带着柳咬咬转过街巷,柳咬咬上午就已经到了,已经和城中的丑福联系上,现在众人都在城西的一个临时租赁下的铺子里暂住。
柳杏林果然在铺子里等她们,一进院子就看见这瘦了许多的家伙,双手乱搓,满地乱转,一脸焦急,看见两人进门,眼睛一亮,就扑了过来。
君珂忽然微微笑起。
就在刚才那一瞬,她发现,虽然两人同时进门,但柳杏林第一眼看见的,是柳咬咬。
这就够了。
不过柳咬咬好像当局者迷,没有发现这细微的线索,仰头朝天冷哼一声,看也不看柳杏林,直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小君……”柳杏林脸红了,转头看看柳咬咬,又看看她。
君珂抱胸,似笑非笑看他。
柳杏林嗫嚅半天,却还是没说出什么来,君珂笑着摇摇头,道:“杏林,一路远来辛苦,先休息会,等下为你接风。”
说完她也从柳杏林身边过去,将他抛在了院子里——傻子,想求助都不敢说?看来就是你这过于木讷的毛病惹的祸,今儿便得逼逼你!
君珂和柳咬咬,一个对柳杏林置之不理,一个对他嘘寒问暖,却坚决不主动问他的难处,可怜的柳杏林,被两个狡猾的女人折腾得神色无措,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缩在两个女人中间,一边偷偷瞟柳咬咬的神色一边伸筷子,常常把筷子伸到汤碗里,勺子舀到米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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