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们眼底渐渐涌起泪水,想着那铁血柔情,红颜飘零,一路相随凄然而去的女子,得了天下失了她的帝王,金殿之上寂寥转身,万人俯伏,却没有她在身旁。
这样的故事,本就最易打动所有少女脆弱易感的心。
她们泪眼朦胧,唏嘘不已,便没有看见背对她们,站在凤冠之前的君珂,垂着头,一滴眼泪,落在掌心。
那点湿润,在雪白的掌心慢慢洇开,消失不见,那一小片肌肤似乎深了些,带点微微的荧光。
“真罗大帝国内方靖,无法抽身去寻找皇后,他总是幻想着皇后在他身边,想着陪她一年又一年,做彼此的一生唯一。他知道皇后来自于一个特殊的地方,那里的女子,二十岁是个重要的年龄。所以,他遍寻天下,不惜辗转寻到海外,托东方最巧手的能工巧匠,按照皇后家乡的王冠式样,以最极品的祖母绿宝石,打造了这一套凤冠权杖。”
他吸一口气,盯着君珂微微颤抖的背影,一字字道:“他要对他的皇后说——这将是送给你的二十岁生日礼物,以此祝贺你真正成年。权杖是我送上的天下之权,终生我愿它握于你一人之手;凤冠是我亲手设计,以普天之下独一无二,送给我独一无二的女子。但望她知道,他一直记得,那一年那一夜,墙头之下接住他的怀抱,记得那一夜细雨蒙蒙,墙头开满未绽的蔷薇。”
哇地一声,一个少女失声哭了出来,其余女子热泪盈眶捂住了脸,司马欣如怔怔听着,突然喃喃叹息一声,“若有人这么对我,就算不是皇帝,就算没有凤冠,就算他贫穷落魄,单这份天涯不弃的心意,我也死而无憾。”
司马嘉如定定看着凤冠权杖,似乎觉得惊心动魄一般赶紧移开了眼,随即她注视着一动不动的君珂,微微变了脸色。
君珂闭着眼睛,害怕眼睛一睁开,就会被人看见她眼底充盈的泪光。
心深处热潮涌动,激越无限,抚摸凤冠的手指微微颤抖,祖母绿六道星芒在她手中也光芒吞吐,激越起伏。
“这是何等宝物……她怎么会有……”在长久的震撼过后,耐不住羡慕嫉妒的人们,忍不住提出疑问。
“我家小姐是世代珠宝世家,大燕首屈一指的名匠。”回答的是丑福,“正是她的家族,承接了真罗大帝这个请托,这是刚刚成品的皇冠权杖,即将送给等待在苍芩山脉之后,准备接收的真罗国来使,这次我们小姐带队五百人之多,也是为了护送这东西。”
众人轻轻叹息,都觉得妥当。
纯净高贵到极致的宝物,本身就有一定的气场和威慑,众人一时竟然都兴不起邪念,只是直觉地为宝物的归属和安全担心。
尧羽给出的那个真罗帝后的故事,因为地点放在了众人听说却绝不熟悉的大海之外,也就无从查考其真实性,而王冠的式样也正证明了这一点,大家都知道,就目前大陆各国,绝没有哪家皇室的凤冠,是这个模样的。
此时也没人计较这宝物不是君珂的,不能拿来比试,大家都觉得,能够亲眼看到这样千年难遇的奇宝,已经是君珂给她们带来的极大幸运。就凭这个,也该她胜。
“叹为观止。”云青宇定定看了那两样东西半天,目光尤其在权杖上盘桓很久,才道,“请快点收起吧,这等宝物,看多了也是亵渎。”
君珂垂着头,默不作声,手指温柔地拂过凤冠和权杖,随即立即将盒子合起。
这是她的东西,是纳兰述精心为她送上的礼物,她也不愿意给这些不相干的人多看。
盒子盖上,清脆的咔嗒一声,在场的人,不由自主发出一声不知是失望还是向往的叹息。
此刻椅子上,郭小姐已经不见,也没人问她下落,众人都觉得怅然若失,心情空虚懒散,那是接连被震惊冲击过后的感觉,忽然便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今日簪花花王自然是梵小姐。”云青宇也失去了兴致,匆匆宣布,随即道,“时辰不早了,既如此,大家便散了吧。”
众人默不作声点点头,各自散开,一些女子走出几步,忍不住回头对那盒子看,有人开始轻轻啜泣,神情悲喜交集。
喜的是一生有此一遇终究不枉,悲的是一遇便如刹那星火,从此再无相见之期,不曾见过也罢了,见过,震撼过,听过那般的故事,还要如何忘记?
被那样的令人痴迷的光芒缠住,会是怎样绵绵不得解脱的痛苦?
而这日祖母绿王冠极致璀璨的华光,和那一对绝世帝侣的传奇爱情,会否从此成为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她们的择偶之路上,影响她们从此的取舍和一生的幸福?
谁也不知道。
人群散尽,君珂却没有走,她对雷昊假托她还有生意上的事要处理,和她的人,一直留在了最后。
君珂默默坐在盒子边,将盒子抱在怀里,像抱着一个婴儿,良久叹息一声,没有抬头,轻轻问:“这是什么时候做好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之前进入尧国就开始了,陛下早就盯住了华昌王领地里的祖母绿矿。”那队长道,“我们之前就是驻扎在华昌领地之内的,专门负责凤冠权杖的制造,陛下没打算在大典之日送给你,是因为觉得这是更为私密的礼物,希望能在你二十岁生日里,私下里给你戴上。之前权杖是做好了,王冠却还差你说过的那种钻石。陛下听说云雷高原矿产多,便让我们跟出来,一边保护你,一边继续王冠的制作。进入云雷后,我们带的珠宝匠人找到了你说的那种钻石,不过就是有点少,其实王冠还没完全完工。”他指指盒子,“仔细看就能发现,有些叶片上的钻石还没镶嵌,主体冠上的钻石还差一些。”
君珂苦笑,这都把人给看刺瞎了,还没完?戴着这样的王冠,她会觉得整个人都找不到存在感的。
“这东西……太重要,不该拿出来的。”
“属下觉得有必要拿出来。”尧羽卫那位队长硬梆梆地答,瞟一眼那毒花和金刚杵的盒子,“不然怕君老大你的眼睛,会给别的那些三流货色眩昏了。”
开玩笑,别的事当然不能拿出来招风,但是前头已经有两个大献殷勤的混账了,再不拿出来压他们一头,昭示一下所有权,难道让自己主子躲墙角里哭泣吗?
一个称职的护卫,决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
君珂一怔,随即苦笑,忍不住又叹气,“拿这样的东西来压人,纳兰述会生气的。”
“陛下不会生气,不拿出来陛下才会生气。”尧羽卫队长嗤地一声,“前不久属下接到陛下密令,君老大要不要听听?”
“什么?”
“但有横生枝节自作多情者出现,不惜任何代价,压杀之。”
君珂:“……”
这密令是纳兰述在尧羽卫密报君珂不对劲,以及“和尚与皇后在河水里不得不说的那些事”之后,给出任务的这批人下的命令。
梵因出现了,而以云雷的情况,既然发生了变数,就说明一定有人作祟,或者沈梦沉,或者纳兰君让,或者两人都有,纳兰述怎么允许在君珂孤身在外的期间,被这两人占据她身边的位置?
朕就算不在她身边,也不给你们亿分之一机会!
……
满心感动激动的君珂,可没想到纳兰述那些小九九,在她看来,某些人的醋意实在无稽,但心意很好很美,唯一可惜的就是她觉得这宝物实在不该拿到这些人面前,被他们眼光亵渎了。
“你们的托词很好,但是这凤冠权杖,终究太惊世骇俗,万万不能留在此地。”君珂将盒子合起,交给尧羽卫,“速速送回国内。”
“老大放心。”尧羽卫队长接过,“今天我拿出来的时候,已经抹去了上面的毒药机关,我们为这盒子里外配置了八道机关三层毒药,换成平常,无人能够接近这个盒子,想要?不过是寻死而已。”
他手掌一按,盒子一阵响动,然后再次打开,盒子里竟然已经空空如也。
“双层的?”君珂目光一缩。
“是。”尧羽卫队长一笑,“拿到手也会以为是空盒再扔掉。”
“总之小心。”君珂珍重地将盒子抚了又抚,有点恋恋不舍地将盒子交给了尧羽卫队长,看她那表情,如果面前没人,很可能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趴上去才好。
尧羽卫队长也不敢怠慢,重新换了面具,从后楼悄悄出去,召集属下,以腾云豹飞骑秘密送回国内。
丑福也换了衣服面具,随后跟出,出城安排一批精壮可靠的奴隶护送。
君珂并没有走,等在酒楼上,目光遥控着底下四通八达的街道。
果然,巷子里有一些可疑的人在梭巡,脚步散漫,眼神却警惕地盯着来去的人,一旦看见陌生脸孔,便有人悄悄跟上。
君珂露出一抹冷笑,果然有人在离开后,还是起了贪念。
因为尧羽卫和丑福的改装,那些想堵截的人,都没有找对目标,君珂看了一会,确认没有人跟上,微微放下心。
只要出了这云雷城,这些人再想什么心思都不可能。
她正要转身离开窗户,忽然身子一顿,目光一凝。
在已经走远了的尧羽卫队长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条人影。
尧羽卫队长当然不是一个人,也不是护卫装扮,他已经成了一个货郎,胸前用布带系着一个装杂物的木箱,在他身后,呈品字形,还走在各种装扮的几个尧羽卫。
尧羽本就擅长轻功潜伏和刺探装扮,几个人从眼神到步伐,都和任何人无异,却又保证了将周围情形掌控在内。
但在君珂眼里,就出现了奇异的一幕,那人明明跟在他们身后,君珂看起来如此明显,几个人竟然毫无所觉。
君珂一怔,换了个角度再看,却发现那人不见了。
此时她终于明白,那人轻功极其了得,一直贴在所有人背后,如烟似雾,所选择的全都是每个人视线死角,转头、扭身、低头、每个动作都能令他吸附过去,导致每个人能看见一切却看不见他,流水自然,鬼魅神秘。
君珂立即掠了出去。
她贴碧云轩后墙滑下,人影一闪,便到了那巷子中,衣袖一挥,直袭击向正贴向一个尧羽卫背后的黑影。
她衣袖挥出声音猎猎,存心要加大动静,那人身形一顿,尧羽卫们已经察觉,几人训练有素,同时转身,人影闪动,已经布成阵型,君珂正在阵型最尖端。
但就在阵型将成未成,最脆弱最要紧的那一刻,那人身形一滑,从两个交错而过的尧羽卫之间滑了过去。
那两人相错的缝隙只有巴掌大,那人也不知道怎么,轻轻巧巧就穿了过去,随即一声轻笑,身子一折,消失在巷子末端。
“别追!”不待君珂发话,尧羽卫队长便下令。
君珂满意地点点头,对他的稳重表示赞赏。
“马上找个地方,把所有的衣服都换过,检查随身携带的物品,尤其盒子内外,一律用肉玉进行清洗。”
“是。”
那人的身手,只怕未必是云雷这些人能驾驭,君珂就担心他靠近宝盒,未必是想要抢东西,很可能是因为这东西即将送回尧国国内,送到纳兰述手中,故意接近下毒。
她想了想又道:“所有人不得直接接触宝盒,送到之后,关照纳兰,我不回来,不要再打开。”
“是。”
君珂这才放心,示意众人离开,带着幺鸡红砚悄悄跟在后面,确定他们一直安全出城后,才回到了雷府。
回去后她直接去找梵因,送回金刚杵,敲了半天门,梵因才道:“东西就放那吧,请回。”
君珂怔了怔,她还想问问那神秘男人离开时,和梵因说了什么话,但梵因此刻好像真的闭关,她也不敢打扰,道了谢,将金刚杵小心地放在门前,有点不安地道:“放这里不要紧吧?”
“放心,这不是谁都能拿的。”梵因声音依旧温和。
君珂却觉得这句话似乎有点什么别的意思,却也没有多想,只好离开,回到自己屋子,却发现司马嘉如在她屋子里等她。
看见君珂的第一眼,她扬起的眸子里,有种奇特的光芒,随即站起身来。
君珂顿住脚步,对身后红砚道:“红砚,带幺鸡去散散步。”
红砚乖巧地应一声,拖着幺鸡便走,幺鸡哀嚎——人家刚散步回来!
身后没人,君珂立在门槛前,微微笑着看着司马嘉如。
司马嘉如立即上前,肃然整衣,提起裙子,盈盈下拜。
“参见君皇后!”
君珂叹息一声。
这姑娘有时候太聪明了点。
“起来吧。”她温和地去搀她,“你该知道,这不是见礼的时间地点。”
司马嘉如却不起身。
“皇后。”她深深俯伏在地,头也不抬,“嘉如今天不怕冒犯,来此参拜,实有三个请求,期盼皇后首肯。”
君珂默然,半晌道:“我不涉尧国政务。”
她微微皱眉,心想如果司马嘉如拿自己身份来要挟什么事,就是她想差了。
“嘉如不敢强求皇后,”司马嘉如稳稳伏在地上,“如果不是实在无奈,嘉如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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