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说出来的话是气音,还引起一连串咳嗽,她满面涨红,神情痛苦。
这神情看在长老们眼底,却成为她“被问到要害,神情心虚,紧张畏惧。”更加确定心中所想,那大长老蓦然一声厉喝,“布阵!”
人影闪动,七个麻衣长老,霍然展开身形,围住了君珂。
君珂霍然抬头,神色震惊。
原本站在一边的尧羽卫们大惊,连忙扑了上来,挡在君珂和长老们中间,大声道:“长老!长老!休得对君统领无礼!”
“放肆!”大长老怒喝,“我等诛杀奸徒,有你们说话的地方!”
尧羽卫们神色为难,此时如果是其余人,无论是谁,哪怕是铁钧,敢动君珂,他们说动手也就动手,偏偏是天语长老,天语一族的最高领导人,掌握着天语的最高权力,每个天语子弟心目中圣人一般的存在,别说对他们动武,便是高声也没有人有这个胆量,此时敢扑出来挡在中间,已经是鼓足了好大勇气。
“长老,一定有误会!”尧羽卫们不敢动手,却也不让开,连连磕头,“君统领不是这样的人,大家不妨好好说话。”一边又回头问君珂,“老大,你是要将盒子交给主子是吗?”
君珂连连点头,将盒子往前一递,那几个长老面若寒霜,根本不接,怒喝:“她如果是为少主来夺遗诏,为什么不和任何人打招呼,鬼鬼祟祟而来?她好容易夺了遗诏密匣,怎么会甘心交出?这盒子必然有问题,是想将我等暗害在此地!”
君珂要不是嗓子实在说不出话,就想骂一声——尼玛的被害妄想狂。
“长老,不可能的!”尧羽卫们满腔愤激跳起来,张半半当先大喝,“你们不敢接,我来接!”
“退下!放肆!”天语长老怒喝,“我等处置叛徒,你们竟敢阻拦?”手掌一翻,现出一枚古朴的青铜令牌,其上青树压雪,大风回旋,“天语之令在此,有违者,全数逐出天语!”
尧羽卫们愣在当地,半晌,对着那令牌,噗通一声跪下了。
天语是天下对本族最有归属感的民族,尧羽卫即使离开天语多年,也从没忘记自己是天语一员,一旦被逐出天语,就是天语全族之敌,就是无根无家无族之人,这样可怕的惩罚,尧羽卫不敢再抗命。
长老们围住君珂,冷冷一指。
“拿下她!”
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五十四章 纳兰的宣言
尧羽卫们一愣,脸色大变。君珂眉毛一挑,怒色涌起。
这群苦修修得头脑偏执麻木的老货,当真以为她好欺负?
“长老!”张半半是这队尧羽卫的头领,听见这个命令拍地大叫,“不要为难我们!”
“我的话就是命令。”大长老冷冷道,“张半半,你如果不是我天语族人,自然可以不用觉得为难。”
言下之意,不从命令,就不算天语族人。
“我们是天语族人,但君珂也是我们的主子。”张半半跪在地上,手指痉挛了半晌,半张脸都痛苦得扭曲,半晌咬牙道,“天语族只教过我们忠心为主,从来没教过我们以下犯上!”
“放肆!”长老们勃然大怒,“她算什么主子?你们的主子只有一个,就是纳兰述!”
“恕难从命!”张半半仰头直视长老们,其余尧羽卫一言不发,伏下身去。
“混账!叛徒!”长老们怒不可遏地咆哮,大长老面色阴沉,一言不发举起手中法杖,沉声道,“张半半等天语子弟十八人……”
君珂忽然冲了出去。
却不是冲向长老们,而是一脚踢向张半半,将他远远踢出一个筋斗,趁长老们一愣神的功夫,她冲入尧羽卫人群,拳打脚踢,四面开花,不一会儿,便将十八人都“打飞”了出去。
将最后一个人打飞的时候,她顺手将遗诏密盒塞到了他手里,比划了一下,示意他“交给纳兰述”。
“遗诏拿来!”长老们看见她把遗诏交了出去,还是给了和她“串通一气”的尧羽卫,顿时变色,遥遥伸手对尧羽卫们喝叫。
君珂冷笑,要不是现在发不了声,就得骂一声,“苕货!刚才给你你不要,现在要来抢!”
她也不管长老们追过来,抬脚砰砰连声,将尧羽卫们踢了出去。
不能让他们留在这里两头为难做炮灰,当真害他们被逐出天语。
张半半等人也知道自己在这里,只会使君珂受制,二话不说,抱着盒子逃之夭夭,去找纳兰述了。
这边长老们犹豫一会,分出两人去追尧羽卫,剩下的人还是围住了君珂。
君珂怔了怔,她原以为长老们只是关切遗诏,把遗诏交出去送走,就没有道理再为难她,不想这些人不依不饶,这是要干什么?
“君珂。”大长老目光闪动,缓缓道,“你是不是有个叫大波的朋友?”
君珂愣了愣,下意识扑哧一笑——从方正严肃的老古董嘴里,出现“大波”这个词语,实在太雷太喜感。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
波波?
景横波?
他们怎么知道?
难道……
君珂大喜,扑上去就去抓大长老,张口就问,“你遇见了景横波?她在哪里?”
她出口又是气音,别人根本听不见她说什么,而她太心急,扑过来的力道太凶猛,大长老看见她脸上喜悦脸色已经一沉,见她这样狂猛地扑过来,顿时以为她是要出手,立即厉喝一声,手中法杖已经毫不犹豫对君珂当头砸了下去。
君珂刚刚扑近,蓦觉劲风罩顶,大惊之下向后纵翻便退,她出入密室已经受伤,刚才把尧羽卫送走又耗费力气,此时强弩之末,极近距离之下面对杀手,退得已经慢了一慢,百忙中只来得及让开天灵要害,“砰”一声闷响,沉重的法杖,已经击在了她的肩上,随即响起骨骼断裂的细微的碎声。
君珂一个翻滚捂着肩膀滚开去,半蹲在地上,缓缓抬起头来,手指之下,缓缓沁出血迹。
她盯住大长老的眼神疼痛而愤怒,灼灼如火,看得大长老一阵心虚,往后退了一步。
退了一步他又猛醒过来,觉得自己也莫名其妙——退什么退?这女人已经承认了和青楼女子有勾结,潜入少主身边试图勾引他,刚才又扑向自己施展杀手,便是将她立毙当场,也是天经地义!
“大胆妖女!”他手中法杖向下重重一顿,“勾结外人,魅惑我主,还意图对天语首席长老下手,诸位长老,立即擒下她,待我禀报少主后,囚入天语雪原!”
君珂听着那“罪名”,怒极反笑——是不是所有崇尚精神纯粹并能坚持到底的人,骨子里都有偏执和疯狂的血液?
专一和固执,双刃之剑。
大长老逼近来,他看出君珂已经伤上加伤,此时要拿下她应该是最好时机,他盘算着,自然不能要君珂性命,先囚住她,细细审问,总要让少主认清这女子真面目,心服口服才行。
杖风霍霍,点向君珂大穴,君珂半跪于地,还是那个抬头的姿势,不动。
眼看杖风便要及体,人影忽然暴闪!
一直没有动的君珂,抢身而起!
她身子一闪,已经轻烟般撞入大长老身前,没受伤的左手一伸,掌心白光微闪,一股浑厚光明的气流涌出,四周立即形成漩涡状的力场,那击在力场中心的法杖立即一偏,大长老的面部空门,便露了出来。
空门一露,大长老骇然便退,眼前白影一闪,君珂的手已经递了进来,狠狠抓住了他的衣领。
手指一弹,连点他三处大穴。
随即君珂狠狠扬起左手。
“啪!”
一个清脆响亮,余韵袅袅的耳光!
自天语长老出现频频被欺负就压下的怒火,此刻终于爆发。
四面扑过来的长老们傻住。
君珂一个耳光打完,毫不停息,手背一反,再次重重落下。
“啪啪啪啪!”她左手正来反去,连煽了大长老七八个巴掌,打到他一张枯瘦的老脸瞬间肿起,沟渠变成高原。
四面一阵静寂,只有耳光声清脆回荡,其余长老早已被君珂的大胆惊得呆在那里,天语大长老,是天语族也是尧国百姓最为尊崇信奉的人物,近乎神祗一般的形象和地位,寻常族民见他都得跪伏在地吻他袍角,就连纳兰述也得客客气气,可是这个君珂,竟然出手就是耳光!
侮辱,严重的侮辱!
啪啪清脆耳光之声不绝,大长老始终一动不动,在众位长老眼里,大长老好像“被吓呆了”,但同为长老的他们,怎么能眼看首席长老受如此侮辱,惊醒之下都飞扑而上,大叫,“放肆!放肆!住手!住手!”
君珂冷笑,活动手腕,对长老们还特意亮了亮自己打得发红的巴掌——你们要不要也来试试?
“啪!”眼看人群扑了过来,她还是不急不忙把最后一个耳光煽完,手指一拂,已经解开大长老穴道,拎着他的领口,甩手一扔。
大长老偌大的身子呼啸而出,砸向扑来的长老们,长老们急忙接住,大长老脸上深红深紫,不知道是被打的还是被气得,浑身颤抖两眼翻白,眼看便要刺激得晕去,却坚持着不肯晕,大叫,“辱我天语,誓不两立,拿下她!拿下她!”
不得不说这老古董虽然悲愤欲狂,但自始至终也有他的原则和坚持,始终没有说要杀了君珂,他虽然认定君珂有鬼,但仍旧觉得要明公正道地审判她,不愿落任何私刑逼迫的口实。
但其余长老却没了这份定力,首席长老被辱,就是天语全族被辱,天语族在尧国何等神圣尊崇地位,什么时候受过这个?
一个长老霍然拔身而起,撮口长啸,正是召唤义军和天语信徒的哨声。
其余人扇形围上,目光通红逼视君珂,大喝,“狂妄妖女,今日定要你授首此地!”
君珂本来已经要走,此刻被他们围住,怒极仰头,发出无声长笑。她费尽心思,拼尽全力,几冒生死之险夺了这遗诏,到头来这些老混账,不分青红皂白,冤枉她,围攻她,侮辱她,打伤她,还要对她下杀手!
她霍然转身,盯着众位长老的眸光深红如血。
天语长老分为“入世”和“传经”两种,前者行走天下,宣扬教义,匡扶众生,后者长居雪原,守护族人,传授功法;论起地位,前者更受尊崇,论起武功,却是后者最强。
所以眼前这些尊贵的入世长老,还真不看在君珂眼里,拼着再受一点伤,将他们全部留在这里也很容易!
“拿命来!”法杖卷起猎猎风声,四面八方堵住君珂去路。
铿然一声清脆剑鸣,君珂腰间软剑出鞘!华光一闪,后发先至,直射众人眉宇。
她那一剑看似随意,囊括所有人,但每个长老都觉得冷风扑面,那凶猛凌厉一剑,直逼自己而来,惊吓之下拼命出杖,君珂长剑却已经轻飘飘一引,流水般滑了出去,引带得那些坠入她力场的法杖,都失了方向准头,招呼向了自己人,你砸向我的胸膛,我攻向你的天灵,风声呼啸,眼看便要溅血。
那个抽身召唤信徒的长老没有出手,眼见这一幕神色大变,大喝:“君珂!你今日要下杀手,天语族下十五万义军,必和你不死不休!”
君珂心中一震。
并不是震动于那句“不死不休”。而是忽然想起天语族和天语所统带的义军,对纳兰述的作用。
先不论义军对战事的作用,单是天语族为纳兰述举起反旗,一路攻城掠地,为他打下江山,其间功劳赫赫,民心所向,无人可及。
如果她在此刻下重手伤害天语长老,导致义军和冀北联军分裂,先不说此刻还没占据都城坐上皇位,是否会因此会引起变数,更要命的是,纳兰述会为千夫所指,他身后真正最大的依仗“民心”,将会瞬间崩塌!
其间利害关系,令想清楚的君珂,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好容易走到今天,不能因为意气用事,毁了纳兰述一路心血和复仇希望!
君珂已经收回的软剑,立即又递了出去,剑尖一横,白光忽收,力场一变,那些互相攻击的武器,忽然都轻飘飘垂了下来。
法杖下垂的那一刻,君珂脸色一白,喷出一口鲜血。
真力回溯,力场反噬,她被自己的真气所伤。
她回收真力,旧力已去,新力未生,此刻正是最虚弱的时刻,君珂自知回力必然受伤,出剑的同时已经后退,她对面几位死里逃生的长老眼光精准,看出她要走,二话不说,法杖一架,便要封住她的去路。
但君珂身法极快,又先后退,眼看长老们便要交剪的法杖,便要封不住她。
“别伤统领!”蓦然一声娇呼,一道纤细的人影扑了过来,正挡在法杖之前,眼看着原本只是想封住君珂退路的法杖,便要狠狠砸在她的身上。
君珂一怔。
是步妍。
这不懂武功的姑娘,没看出她已经要脱出包围圈,只看见交剪的杀气腾腾的法杖,以为她遭受生死之厄,再次试图为她挡杖?
这个念头在君珂心头一闪而过,此时她当然不能再走,伸手拽住步妍向后一拖。
此时一个冲得最快的长老法杖招式已老,递出去后收不回来,步妍被拉开后便直冲着君珂的咽喉,君珂横剑一架,铿然一响里那长老法杖忽然粉碎,白光一闪,那长老仰头喷出一口鲜血,向后一栽,眼看着便要栽倒在身后同伴的杖尖上。
众人惊呼,连君珂都怔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