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布袋,再砰地一声从地面上消失。
君珂一脚,便将他踢进了原本准备拿来葬她的地道里。
而另一个持刀侏儒,早已踉跄退后,胸前血涌如泉,君珂瞥了一眼,微微放心,这人剑伤只距心脏三公分,很重,但应该不致死。
她穿越至今,并没有亲手杀人,也不想亲手杀人,她不认为有什么必须剥夺人命的必要,令对方丧失战力不就行了?今天是因为双手被缚,无法控制角度,才令对方如此重伤。
当然,君珂也不会迂腐到对方要杀她,她还不能下杀手自保,但能不伤人命,自然最好。
她这里刚松一口气,那里两个侏儒已经面色大变,受剑伤的那个侏儒霍然转身,对着那锦袍男子磕了一个头,随即站起身来,手抓住胸前剑柄,狠狠往里一按。
鲜血再次喷溅,直入要害,这回却是淡红色,血已经流得差不多了。
君珂给洒了一脸血,震惊到无以复加——这是在干什么?能活命为什么还要自杀?
她的震惊还没完,那个被她踢到地道里的倒霉蛋,此刻爬了出来,竟然也是二话不说,对那锦衣人磕三个响头,然后拔刀自杀。
两人都死得平静决然,似乎天经地义。
四面侏儒漠然站立,似乎也不以为奇。
那锦衣人连叹息也没有,就挥了挥手,立即有人上来,取出一个小瓶,洒出点液体倒在尸首上,尸首慢慢痉挛起来,冒出一股奇臭的味道,随即衣服慢慢塌陷下去。
君珂的眼睛已经睁得比嘴大——这这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化尸散?
小说中看这种东西没有感觉,然而此刻亲眼得见,黑夜里冷风中,一群侏儒漠然相守,两具尸体缓缓扭曲痉挛,在衣物之下静静消融,眼看着裤管空了……腰垮了……屁股平了……手消失了……真是太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这人的心地。
驭使手下,让人卖命,一着失手,竟连尸首都不留!
而那些侏儒们,自始至终平静如初,一看就知道已经习惯了这种处置方式,毫无怨尤。
君珂的心沉了下去。
这人可不是沈梦沉,拿别人命来威胁她钳制她,这人根本没打算做给她看,她什么反应他也不关心,这就是个拿人命当空气的变态。
智慧出众,武功高强,心思缜密,还极度心狠驭人如唤兽,在这样的人手下,哪里还有逃脱的希望?
“你是不是奇怪他们为什么要自杀?”锦袍人突然转头,饶有兴趣地看了君珂一眼。
这一转头,君珂心中又是一震。
眼前人乍一看容貌平平,然而一双眼睛,眼角微微上挑,挑出尊贵而温和的角度,瞳仁晶莹温润,比常人要更大更黑,眼神流转间泊泊如流水、如月华、如长空飞雪,如三月春光。
很奇异的眼神,说不清热或冷,媚或淡,清冷或温柔。
除了一双眼睛夺人心魄外,这人的气质也十分超卓,优雅翩然,丰神如玉,但又始终有种迷离虚幻感,仿佛一缕烟雾,抓摸不定。
君珂想着,这样绝俗的人物,放在哪里都招人眼目,为什么以前没见过或听说过?难道……
有人过来取掉君珂塞嘴的东西,却将一柄刀搁在了她的咽喉,君珂一瞥刚才那险些撑死自己的塞口物,发现好像是纳兰君让的腰囊,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肯定不是干花或香料,硬得咯死人。再瞥瞥那刀,心知放声呼救那是做梦,只好悻悻地答,“有什么奇怪的?你军法治府,没完成你的任务就是死,与其被你折腾死不如自己痛快死,当然要愤而自杀。”
那人看着她,笑了笑,这一笑君珂才发觉他戴了面具,笑容有点僵木,也不知道面具底下藏着怎样的脸。
“两年前我也问过另一个人这个问题。”他笑,眼光落在君珂腰部,眼神微微一闪,“她的回答,倒和你有异曲同工之妙。”
“哦?”君珂懒洋洋的,不是太有兴趣地敷衍了一声。
四面的侏儒却露出点惊异神色——主上很不喜欢说话,有时候几天不说一个字,能让他破例说这么多,除了那个贪吃姑娘,眼前这个,是第二位。
“她说,应该是这些人被我虐待过分,吃不饱长不大,实在不愿意跟着我这样的主子,于是愤而自杀。”
君珂心情糟糕,也忍不住扑哧一笑,觉得那姑娘也是妙人,可惜无缘结识。那男子悠悠道:“你们……很像。”
他的眼光再次落在君珂腰上,刚才君珂腰间软剑射出,割破腰带,藏着的精钢咬合夹也露了出来,那男子眼神一掠而过,微微露出点异色。
君珂一直盯着他的动作,戒备着这人是否会亲自下杀手,此时看他两次注意自己的咬合夹,也没太在意,毕竟这东西只要有点眼力,都能看出特别来,她有点担忧地看看纳兰君让,他始终纹丝不动,是怎么了?
“不用担心太孙殿下。”那男子淡淡道,“他活的可能性比你大很多。”
“我活的可能性也不小。”君珂对他咧嘴一笑,“要不然你何必和我说这么多?”
那男子又笑了笑,笑得四面侏儒又露出惊恐神色赶紧低头——主上今天很奇怪!为什么突然饶过这女子?杀人灭口才符合他的习惯。
“走吧。”男子衣袖一拂,点了君珂哑穴,淡淡吩咐一声,转身先下山,看也没看四周环境,闲庭信步,姿态自然,好像这里不是两军正在交战的大燕国土,而是他家后花园。
这声一出,侏儒们立即快步上来,分工将纳兰君让和君珂抬起,飞奔下山而去,君珂给这些人抬着,浑身不得劲,然而身下平稳,这些侏儒呼吸悠长健步如飞,不禁也是暗暗骇然——这样的护卫,就算不如尧羽卫,无论放在哪一家也是一流精锐,没可能她没听说过,但很明显,这侏儒护卫,确实不是大燕任何一家豪门所属。
一行人从山间一条隐秘小道下去,那道路简直不算路,那些侏儒在前开路,扎得满头满身荆棘,衣服都被划成碎条,不时有人失足跌倒,滚下山坡,但无论受伤还是落坡,自始自终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
君珂暗自惊心,到了山下,一个山坳里出来一群人,赶着几辆大车,背着大包,都是江湖卖艺的装扮,侏儒们到了这群人当中,各自换上花花绿绿的孩童衣服,戴上面具,冷肃僵硬的脸色一变,人人神情活泼,活脱脱一群孩童。
一辆马车打开着,里面都是些五彩戏服,铜锣彩旗,绳索花鼓,竹制小车,果然是走江湖卖艺装备。
这个杀手团,竟然是扮成一群艺人,也是,有这一群武功不凡的侏儒在,扮这个最合适不过,一个戏班里有十几个小孩子,任谁也会失去戒心。
君珂眼看着那锦衣男子上了第三辆车,车帘一掀,隐约有人探出头来,半边发髻显示是少女,但没看见脸。
君珂也没在意,她此时被侏儒扛进了第二辆车,纳兰君让也在里面,君珂暗暗欢喜,好歹没把自己两人分开,逃出去就更方便。
车内没有留人看守,车帘垂下,一缕淡淡的烟气散开,君珂垂着眼,半晌脸上渐渐露出茫然神色,晃了晃睡倒在纳兰君让身侧。
车帘掀开一条缝,露出侏儒森冷如蛇的眼睛,冷冷瞥了瞥君珂和纳兰君让,随即放心地放下帘子。
“让花大娘来给这两个人打扮一下。”
“是。”
有人进入了第二辆车,给被迷昏了的两人改扮,其余人各自准备上路,马车夫扬鞭一声脆响,马车辘辘驶动。
“哎呀干嘛!”第三辆马车内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车内一个黄衣少女,抱起一个硕大的冒着热气的黄铜锅,哭丧着脸,嘟嚷道,“开车不能慢点启动?不晓得省油啊?这么狠劲一晃,我的调料啊,我的钻研好久搜遍天下得来的就这么点调料啊,给这么一晃,撒没了一半!”
这姑娘一张小圆脸,不算美丽,却生得雪白粉嫩,绵柔团团,标准的甜美可人娃娃脸,一脸老实相,看起来诚恳可亲是个人就不会怀疑这样的姑娘绝对纯洁如白纸。
她说话声音也绵软柔糯,一字字沁人的甜,哪怕就在生气骂人,也给人感觉像在发嗲撒娇。
她对面坐着锦衣男子,闻言一笑道:“哦?今天又是什么古怪东西?大厨神阁下?”
“什么东西不东西,不要侮辱我的美食。”那少女很没杀伤力地白他一眼,放下铜锅,随手取出一个指甲剪剪指甲,叹口气道,“芙蓉鲜蔬汤啊,全世界吃腻了的垃圾快餐啊,姑娘我那辈子没吃着,这辈子无论如何也要研究出来!”
“芙蓉鲜蔬汤?这种天气有荷花?”那男子眼光在那精钢指甲剪上落了落,随即掠开,仰头想了想,“你需要么?需要我就想法子给你弄来。”
此时隆冬,别说夏天的荷花,便是普通的花朵也很难见,这人说这句话,却像这是件轻而易举的小事一般。
“是的是的。”少女埋头嗅汤,挥挥手,“这芙蓉鲜蔬汤非同凡响,需要包括冰心雪莲在内的十八种珍贵主料和二十八种更珍贵辅料,以宝石炭地心火,精工熬制十八天,望去金黄翠绿,深红洁白,色泽诱人,如芙蓉朵朵迤逦水中,成品更是香气浓郁,口感润滑,臻品绝味,一冲就得……哦不,是一尝就昏,现在主料还差十七种,辅料还差二十七种,其余的,得速速帮我找来。”
“哦?”那男子眼底泛出微微笑意,眸色深了一些,“你现有的一种主料和辅料,是什么?”
“主料是鸡蛋,辅料是开水。”少女认认真真地道,“你笑啥,你懂啥叫顶级食材?这是极品珍珠一年鸡在冬至那天下的第一个蛋,一年只得这一枚;水更是玉泉山碧溯溪的水,天下最轻,有这两样,才有了芙蓉鲜蔬汤的完美基础……啊,亲!”她双手捧心,眼眸朦胧,“我需要雪莲,我需要完美的食材,快去给我找来吧,小甜甜。”
锦衣男子微笑看着她,手指随意地敲在几面上,神态漫不经心,“冰心雪莲和焚心草相合,可以解你身上的禁制,请问你上个月偷偷买到的那株焚心草,现在还好吗?”
“……”
半晌黄衣少女一把拎起锦衣男子领口,恶狠狠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在本国内欺负我也就罢了,现在跑出来做坏事也要拖着我。你说,你带这么多人这么隐秘地跑到这里,抓的是不是大燕的王公贵族?你疯了,你自己找死,别拉着我,你还给我下了禁制,这要被大燕抓着了我怎么办?嗯?”
“抓着了你你就给他们做芙蓉鲜蔬汤。”男子被她抓着领口,若无其事,“或者我可以考虑,万一被俘,我就把你献出去,不知道你那炙烤牛肉拿出来,能不能换我一条活命?”
“大神你太瞧得起我了。”少女立刻微笑,放手,温柔地替他抚平领口褶皱,“我顶多会做一道炙烤人肉,还得是特定部位。”
她眼神不怀好意地在男子某个部位瞄了瞄,一脸的老实纯洁。
“大燕王公更喜欢女人的特定部位。”男子微笑,也瞄了瞄她某个还不算蓬勃的部位。
“亲,你除了整天和我斗嘴,还有正经事干么?我跟你出来时谈的条件,你忘记了?”
“哦,那件事啊。”男子挑挑眉,眼神里掠过一丝异色,“我们是来掳人的,不是来邦交的,这么偷偷摸摸,又是这么大一个国家,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唉……”黄衣少女叹了口气,似也赞同他的话,颓然向后一倒,四仰八叉地摊开,表情茫然地伸开手,“我受了沉重的打击,现在五内如焚腹中雷鸣,剧毒发作迫在眉睫,亲,救救我!给只鸡腿!”
她闭上眼睛一脸沉痛,“一年生雄性珍珠鸡左边那只腿请油炸并撒精盐谢谢。”
“回国后一天供应你十只左腿。”男子靠近来,“现在你可以尝试吃我的手指。”
少女一睁眼,那张可恶的脸已经逼到面前,她露出甜蜜的微笑,眼神迷茫地道:“你真帅……”
“嗯?”眸色加深。
“真让我无法抗拒,醇美诱惑,提拉米苏的风情……”
“哦?”长发垂落,身子依得更近。
“再靠近点,让我体验你的浓香……”气喘吁吁。
“好……”
“强奸啦——唔……”石破天惊的尖叫,被堵在一双蓄谋已久等待的唇中。
“嗯……”
一车香暖,寒冬春色悄然迤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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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国车队一车香暖,山头后两军交战却血色殷然。
战事已毕,留下上万尸首,追来的燕军仓皇远避,纳兰述立在龙牙谷口,满身血迹,眼神深邃而冷漠。
头顶苍鹰哑哑盘旋,垂涎底下的大餐,却慑于他独立森然的杀气,连飞下都不敢。
“主子。”晏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纳兰述没有回头,淡淡道:“现在,我可以去看了吧?”
他的声音里浅浅疲倦,四面尧羽卫垂下头。
“你看,也看不着了。”晏希的回答令纳兰述霍然转身,一把便掐住了他的肩膀,“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看不着?难道她……难道她……难道她……”
一句“难道她尸骨无存无处寻觅”,在口中转了三次,竟然就那么梗在咽喉里,因为巨大的恐惧而无法出口。
晏希摇摇头,不敢再折磨此刻的纳兰述,“主子,你自己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