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最辛苦的却是制衣厂的女工们。因为时间急迫,而她要的储备需求却相对很高。于是,制衣厂的女工们日日不停歇,天天忙到深更半夜,有的人,两天加起来睡觉的时间也不够两个时辰。
他们这么拼命,就是想为他们自己及他们的家人谋得一个略微有些希望的未来。习惯了压迫的封建社会的古代劳动人民,他们的心是如此容易得到满足。她只是给了他们一点点相对公平的待遇,他们便将她奉为上人,她说东,他们绝不往西。她布置的任务,他们废寝忘食地也要完成。
忽然,她的心一震,一个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好似一束黑夜中的光明,照亮了她一直在迷茫的心。
一直以来,她要开这个服装店的动机,只是为了让她和似月、阿山在出了柳府后,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在。当然,前世在服装店工作过也是一个原因,正是因为在服装店的总总遭遇,她才萌生出在古代开这么一家新新店铺的念头。
如今,看到这些对生活充满了憧憬的笑脸,她有了一个更高的目标。她想,她或许能让更多的人,拥有一个稍稍能平静的舒适的生活。
她高举酒杯,面朝这群因参加宴席而拘束不安女人们,微微一揖,说了一番感激的话,惹得这些在社会上素来没有地位的女人们眼含热泪,连连回礼。
“你们若还将我当东家,就满饮此杯!”苏锦说着,一口将杯中酒饮尽。
众人顿时醒悟,动手将酒杯斟满,双手高举过头顶,齐道:“谢大当家!”
“各位请尽兴!”
“好!”
苏锦酒量不行,喝了一杯,脸上就已隐隐有些发烫。一双黑亮的眸子在月光的映照下,越发地明澈晶亮。她又斟了一杯酒,走到梅子面前,微微一笑,道:“梅子姐,今天辛苦了。”
她的声音不大,只够让梅子听到,因为,在外人面前,梅子不肯她喊“姐”。
梅子放下酒杯,静静地看着她,这个屡次被生活捉弄的女人,本已死如古潭的心渐渐漾起一丝感动。
就在苏锦又要一口干时,梅子轻轻挡住了她的手。女子缓缓将自己桌上的酒杯斟满,尖尖素白的手指执起酒杯,目光清澈而感激地注视着她,“你不会喝酒,沾沾唇就好。”说罢,一仰头,杯中酒已饮尽。
苏锦却没有听她的,也一口将酒喝掉,看到梅子略微责备的眼神,她笑着说:“今日当尽兴,不醉不归!”
、109 醉酒
“好一个不醉不归!”
男人大笑着站起来,端着酒杯走近,朗声说道:“第一次见大当家,我胡三就知道,大当家非池中之物,如今看来,果然很有气魄!大当家,兄弟跟着你,跟对了!废话不多说,来,兄弟敬你一杯,先干为敬!”
因为胡三早就认识了苏锦,现在虽是主仆关系,可一贯不拘小节的胡三还是经常跟她称兄道弟。胡三这种“不知尊卑”的行径在他人看来,简直是大逆不道。当然,苏锦不会在意这些,渐渐的,其他人就也习惯了。
苏锦也哈哈大笑几声,拍着他的肩膀道:“有你这句话,你放心,有我苏某人的喝酒吃肉的一天,绝不会让你们喝稀粥!来来来,大家为我们美好的明天再干一杯!哈哈哈!”
苏锦爽朗地大笑着,端着酒杯又一桌一桌地敬过去,而后众人就一杯又一杯地回敬。苏锦来者不拒,全都豪爽地一饮而尽。推杯换盏间,气氛渐渐热闹起来。
未免因他们她在场而不自在,苏锦便招呼了一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只是,一转身,她脚下便一个踉跄。顿了顿,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挺直脊背,笑着向似月走去。
似月赶紧迎上去,伸手扶住她,柳眉轻蹙,一脸担忧。
苏锦在她的手上轻轻拍了拍,“我,没事。”
可是,显然,她有事。
她说话都不利索了。
似月扶着她缓缓往前走,忽然,她“哎呀”一声,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痛苦地说道:“这酒真厉害,我只饮了一杯,头就痛了。”她回过头去看苏锦,弱不禁风地说道:“弟弟,送我回房歇息一下,好吗?”
“好。”
苏锦点点头,然后微笑着看向众人,大声说道:“家姐不胜酒力,我先送她去休息。各位好吃好喝,稍后再来招呼大家!”
酒至正酣的众人纷纷举着酒杯道:“大当家尽管去,把二当家照顾好,我们不用招呼!”
于是,苏锦便搀着似月往屋里。二人的身影刚拐过门廊,众人便听“咚!”地一声轻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倒地上了。
有人担心地站起身,想进去看看,却被胡三挡住。男人双目炯亮,脸颊通红,显然已经喝得差不多了。他一把抓住要进屋一探究竟的少年,大笑着说道:“怎么,小子你喝不过老哥,怕了,就想跑?”
“里面好像……”少年连忙辩白。
“里面怎么了?啊?里面有大当家在,你担心个什么劲儿?!”
“我……”少年脸一红,想想也是,二当家喝醉了,不是还有大当家么?他跟进屋看算什么回事儿?于是,他便收回目光,豪爽地挽起袖子,朗声说道:“谁怕了?我可是在酒坛子里泡大的,来来来,大家一起!”
于是,众人又吆五喝六地喝起来,原本有些人担心屋内的情景,也都因胡三的一句话而打消念头。
大当家这么一个神人在,还要他们担什么心?
大家还是好吃好喝的,别枉费了大当家的一番好心才是!
看着坐在地上脸色青白的苏锦,似月吓得不知所措。她本以为苏锦自己会有分寸,而且也担心阻拦她喝酒会坏了她的事,所以便没有阻拦。
可是,没想到,阿锦却真的喝醉了!
“阿锦,先回房,休息一下。”
她伸手想将苏锦扶起,苏锦却着眉抓住她的手,缓缓抬起头,目光迷离地看着她,眉宇间,有些难隐的痛苦,“别动,先让我……缓口气。”
她的语速很慢,气若游丝,可说出的话还算连贯,应该还比较清醒,似月的心稍稍放下一点。
“你歇一会儿,我去厨房看看,弄些醒酒汤来。”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因为,她知道,阿锦不想让外面的人知道她喝醉了酒。
男人总是这样,特别是这些朴实又豪爽的男人,对会喝酒的男人更信服。敬酒不吃,喜欢推三阻四之人,在他们看来就是惺惺作态,虚伪狡诈。很多人,是不屑与这种人为伍的。哪怕这个人有钱有势,他们也只是表面温顺,内心却是鄙视的。
比如李布,比如胡三,就是这种以酒品看人品的代表。
可是,这都是男人间的游戏规则。阿锦不是男人,她只是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女孩子啊!
想到这,似月的眼眶一热,忍不住就要掉下泪来。
轻轻拍了拍苏锦的背,她低声道:“等下,我马上就来。”
苏锦低垂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闭着眼睛休息了一阵。感觉身子有点力气了,她便挣扎着站起身,往房间走去——她想吐,可是,她不想吐在这里。
晃晃悠悠站起身,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头重脚轻的,整个人似乎飘了起来。就在她以为自己要重重地摔在地上时,腰上忽然一紧,一股熟悉的,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来不及想这是谁,身子便一轻,她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莫名的,心里渐渐安定下来,她闭着眼睛,任由自己陷入沉睡。
男人看着她惨白若纸的小脸,眉头紧皱,轻声斥了一声:“不会喝酒还这么喝!”忽然,怀里的女子痛苦地发出一声闷哼,小脸皱成一团,他心里隐隐有个不好的感觉,忙将她放下,扶住她的肩膀侧身一闪。
然而,已经晚了。满身酒气的少女艰难地睁开眼睛,一双手忽然在他身上摸了摸,嘟囔道:“这墙……白晃晃的,看得人……发晕。”然后,“哇!”地一声,一股臭气扑鼻的浊物就吐在了他洁白的锦袍上。
男人无比嫌恶地瞪了她一眼,却见她忽然捂着嘴,似乎又要吐的样子,忙闪去一边,皱着眉看她吐得翻天覆地。男人的脸上青一阵黑一阵的,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咒一声:“猪!”他看着她满头大汗一脸痛苦,神色缓了缓,伸手在她背上轻轻地拍了起来。
待她吐得差不多了,他才三两下将弄脏的外炮脱下,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进房间。
、110 我又来晚了
他几乎是恶狠狠地踏着步子,恨不得将她丢进湖里让她好好清醒清醒。可在将她放到床上的那一刻,他的动作还是不由轻柔下来。
轻轻地拭去她嘴角的污物,男人捏着鼻子将脏了的帕子丢远,万般憎恶地骂道:“臭死了!喝成这样,你还是女人吗你!”
“难受……”床上的少女痛苦地呢喃一声。
“难受?”男人冷哼一声,凶巴巴地说道:“活该你受罪,看你下次还这么喝不喝!”身子却微微前倾,洁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在了她的太阳穴上。
少女紧皱的双眉微微舒展,眼皮微动,长长的睫毛也跟着颤动起来。鼻子挺直娇俏,双唇微微有些苍白,下巴尖尖的,巴掌大的小脸被特意抹黑,却掩不了她清秀的容颜……
男人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渐渐柔和起来。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淡淡的熏香飘散着,像是一团云雾。
夜风徐徐,好似古琴幽律。月光幽幽,淡淡的光线落在她乌黑的鬓发上,透出黑亮而柔和的光泽。他缓缓地抬起手,然后小心地,温柔地抚上她的额头,轻轻地为她理好额前微乱的鬓发。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顿时,他的手好像被烫着一般缩了回来。狭长的双眸闪过一丝懊恼,他起身循声望去,却见一粉衣女子呆愣愣地站在门口。她的手上,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
“王爷?!”
许久之后,似月才回过神来,慌忙放下手中的碗,就要跪下来行礼。
“不用了。”男人烦闷地挥挥手,“好好照顾她,我走了。”
“是。”似月半蹲着,神色间隐隐有些惶恐,“恭送王爷。”
男人轻轻地“嗯”了一声,挥挥衣袖大步跨出门去。刚走出门,他却又停了下来,看向被扔在地上的脏兮兮的袍子,男人皱皱眉,犹豫挣扎地看了半晌。最后,他俯身将脏衣服捡起。
似月矮着身子,直到男人的身影不见了,才站起来,目光痴痴地看着男人离去的方向,很久才缓缓低下头来。
地上,一方帕子被风吹得轻轻一动,隐隐可见洁白中的淡淡污迹。
“天香云丝,产于丝绸之都濛城,一年只生产二十匹,只上贡给朝廷,是皇族专用之物,市面上千金难求。”李布曾经的一句话回响耳侧,似月轻轻地将帕子捡起,小心地折好揣进怀里,仿佛这不是一个脏了的帕子,而是一件稀世珍宝。
端起放在地上的汤碗,她缓步走进屋。
“阿锦,来,喝点醒酒汤。”
她轻轻地推了推苏锦的手,苏锦不安地“嗯”了一声,眼眸轻启,皱着眉说道:“似月,再帮我按按头……”她一把抓住似月的手,就往脑门上放,“跟刚才一样……”
似月微微一怔,如波的眼眸闪过一丝讶然,随后温柔地笑起来,“好,我给你按按,就跟……刚才一样。”
等苏锦清醒过来勉强走出房门的时候,胡三等人已经走了。今天是七夕节,他们各自都有节目,吃饱喝足后,便让梅子进来说了一声,然后各自散去。
似月正在院子里收拾碗盘,看到她出来,挥手赶她走,“出来干什么?快进去!”
苏锦嘿嘿一笑,挽起袖子要来帮忙。
从桶里倒出半盆冷水,和了点热水后,再抓了一把面粉丢水里,用手搅了搅,苏锦便开始洗碗。似月知道她的脾气,也不再阻止,只是将她洗过一次的碗再在清水里过一次,然后整齐地码放在橱柜里。
夜色清朗,安宁静谧,二人都没有说话,只听得见哗哗的水声,和清脆的碗盘碰撞声。叮叮当当,清脆婉转,在这幽静的夜,好似遥远的山谷中风吹铃动的声音。
刚将碗洗完,正准备将桌椅抬回库房,阿山便回来了。
“我来我来,很重的!”阿山大步踏进院门,向她们跑了过来。
二人放下手中的圆桌,齐齐后退一步,目光幽幽向他看去。
阿山微微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问:“我怎么了吗?”
二人不说话,淡淡的,神色疏远而淡漠。
男孩麋鹿般清澈透亮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慌,他怔怔地看看苏锦,又巴巴地看看似月。似乎想明白了她们为何生气,他低下头来,怯怯地说道:“对不起,我又来晚了。”
视线从他因窘迫而忽然通红的脸滑到他削瘦的肩膀上,苏锦微微叹口气,他怎么又瘦了。
轻轻上前一步,苏锦拉起他的手,柔声说道:“我知道,你一直都不赞成我开这个店,你说过,没有人会出来买衣服的。在这里开服装店,其难度不亚于在和尚庙门口卖梳子。我知道你说的对,可是,没有并不代表不行,困难也不意味着我们一定会失败。你要相信我们,我们会成功的。”
“不,不不!”阿山的神情越发地尴尬起来,他连连摇头,急切地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相信你!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