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又切换了场景。
却是在一间内室之中，胡桃一色的家具，简单却不失精致，独独在一个茶几上放着一盆兰花。女子却是坐在床上，腹部已经很是凸出，她抚着肚子，神色中满是温柔似水，但偶尔带出了几分恐慌。
她喃喃着道：“夫君，我要是生不下来怎么办？我听说……生孩子就是个鬼门关……”
男子却不以为意，只是淡淡道：“不会的。”
女子却是不依，道：“我是说万一，万一呢？”
男子却微微有些不耐烦，合上了书册，道：“别想那么多，顺其自然。”
尽管男子是这个态度，女子却似乎不以为意，反而亲热地挽着男子的手臂，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语气却软弱到近乎哀求：“下辈子我还嫁给你，好吗？”但是她却没有等到男子的回答。
……
前世种种，如一本书册般一页一页翻过。纵在梦中，她的心还是沉沉浮浮，找不到着陆的地方。
原来，她从未释怀过，纵把这些心绪埋在心底，但还是会时不时地提醒她：她一直企盼的爱情，她从来没有得到过。从未！
第十六章 道破心事
“悦娘，悦娘……”
“三妹妹……”
“三姐姐……”
悦娘幽幽地睁开了眼，却是母亲坐在床头，一脸担忧。二姑娘四姑娘弯腰呼唤着她。
看到悦娘醒来，两个姑娘显然都松了一口气，朱氏抚了抚悦娘的额头，把她额上的青丝拨到一边，才慢慢地松了口气：“悦娘醒了就好，快叫大夫！”
直到确认悦娘平安无事，朱氏并两个姑娘才慢慢离去。走之前朱氏还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以后绝不容许梁永安随意进内院！”
悦娘点点头，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其实要说梁永安也没对她怎么样，就算最后跳湖，也是她自己跳的。可这跳，要跳得他措手不及，跳得他再也不敢折腾她，这才有所值。这不，现在母亲不让梁永安进内院，不就是一个最好的回报吗？她可再也不想见那小霸王。不出意外，他们应该再没有交集。
可她独独没有想到，梁永安对她动了心，一旦牵扯到感情，那事情往往就变得复杂了。
却说梁永安，一身狼狈地回了梁府。梁太太那个心疼啊，可是梁永安却没有往常凶神恶煞的样子，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梁太太被吓了一大跳，又是热水浴又是姜汤又是大夫地伺候着，可是这回情况明明比上回严重得多，梁永安却丝毫没有病的征兆。而他的面无表情却让梁太太吓了一大跳！
难道她还不了解自己儿子？那是心里有事，而且不是一般的事！儿子不愿意跟她说，她就只能搬救兵了。
于是梁家嫡次子，梁永安的嫡亲二哥，梁永韬便来了。
梁永安最亲的人，就是这二哥了。于是面无表情的小少爷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破绽，他却是扯了扯嘴角，苦涩地笑了。
这回梁永韬也正色起来了，这个小弟，他是了解的，何时有过这样的表情？就算闯祸闯得最严重的那次，也不过只是眼神躲闪，何尝会露出如此苦涩的表情？
梁永韬试探着问：“这回又是闯了什么祸？”
梁永安就实话实说把过程交代了一遍，末了眼神却是极度懊恼：“我真的不知道……她就这样跳了下去，连反应的机会都没给我！”
梁永韬却是眼神闪了闪，才徐徐道：“那就是她自己跳的了，你又在内疚什么？”
“要不是我，她又怎么会跳！”梁永安脱口而出。
梁永安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平时这小弟给他这样一个借口，他不顺着杆子爬才怪，这会却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这就有点怪异了。他心中一动，又问道：“你觉得这刘家姑娘如何？”
这倒是把梁永安问住了，良久，他才喃喃道：“却是极漂亮的，我从未见过比她更漂亮的。而且她不怕我，就算被我气得要命，也没有露出一丝怯意！”
“那……我打个比方，要是把她给你当媳妇，你觉得怎么样？”
这句话直直地敲进了梁永安的心底，就像把掩盖着少年心事的那层薄纱击了个粉碎，让他毫无保留地看到了自己的倾心与爱慕，却也让他有几分心事被揭开的措手不及。
从初见时他对循规蹈矩大家闺秀的不屑一顾，到红枫林中他对少女的绝色惊艳，到毽子把他踢下墙时他对少女印象的颠覆，到假山中他心中的模糊悸动，到被推下湖时的愤怒，再到少年的生理变化，最后到少女明明不会凫水，却决绝跳水的那复杂心绪……梁永安总算明白，他的心原已遗失在少女身上。所以他才会如此不安，如此愧疚，又如此……心疼。
梁永韬看到他变幻莫测的表情，也彻底确认了少年的懵懂心事，他拍了拍少年的肩，道：“这刘家姑娘怕是对你印象很差。得努力了，小子！”
梁永安怔了怔，神色却慢慢地变得坚决。
第十七章 大姐儿提亲
因此，在刘家众人的意料之外，梁永安又一次上门了，如今他倒是收敛得多了，不过余威尚在。
而当他再一次准备进内院的时候，却发现总有人拦着他，他也有了几分了悟，不过此刻他确实不是去为所欲为的，而是正正经经去赔礼道歉的。
于是他便在引领下，去见了朱氏。
朱氏也是有几分吃惊了，听说这小霸王闯了祸，从来都是梁太太为他收尾，从来没有小霸王亲自道歉的时候。不过她面上倒是没有露出半分，只是板着脸，一言不发。
梁永安态度很是诚恳，行礼也是规规矩矩，话语更是说得肯切：“刘夫人，是小子无礼了，我错了，听凭您处置！”
朱氏当然不能处置他，只得道：“幸好咱们两家有姻亲关系，算是亲戚，要不，你让一个女孩儿怎么见人？悦娘也是身体底子好，不然那就是人命！”她看了看梁永安的神色，又续道：“你也不小了。我是看在你二嫂的份上才说你几句。”但到底欲言又止，转开了话题，摆摆手道：“你以后别招惹悦娘就是！”
梁永安道：“能不能让小子当面致歉？”他垂着头，神色中确实带着愧疚。
朱氏也就应了，便让人唤了悦娘。
梁永安再见到悦娘的时候，感觉也就不一样了。悦娘刚刚大病一场，脸色还带着刚刚病愈后的几分苍白，唇色也淡了许多，头发松松垮垮地挽成了一个堕马髻，只插了一只珍珠簪子，耳朵上也别着珍珠，穿着也是清淡，一色的淡青色长裙，只在领口袖口裙边绣了一圈银线，看着极为简单。
梁永安的心却颤了颤，此刻他已是完全明白这分悸动，但在朱氏眼皮底下，他的表情只是淡淡。他深深鞠了个躬，一字一字说得极为诚恳：“对不住了，请刘妹妹原谅。”
悦娘却是有点哭笑不得，她想不到梁永安会来这一出，更何况在她心里，恐怕也没把这件事当回事，被他这么官方地一个作揖，她也只得还礼，淡淡道：“我原谅你了。”
这话一出，梁永安就有点心凉，哪怕悦娘骂他几句，也比如此官方的回答好！他何尝听不出，悦娘语气中的漫不经心，恐怕她是连气都没气，只是敷衍着给了个回答。这说明什么？说明她从头到尾根本没把这当回事！说明他梁永安在她心上或许就是个路人甲！
可奈何朱氏在旁边，今天的道歉也只能这样了！他得回去跟二哥讨个主意！
说干就干，梁永安回去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梁永韬。这二哥，也的确有本事，一会儿工夫，梁永安便惆怅尽去，眉上都带着喜色了！
第二日，大姐儿便又回了娘家。
大姐儿此刻却有几分为难，她动了动嘴，脸色有点垮，谁叫她丈夫交给她这么一个难办的任务呢？
犹豫了半晌，大姐儿还是开口了：“娘，梁家混世小魔王怕是看上悦娘了！”她思来想去，觉得还是直接说开比较好：“夫君让我来说道说道。”
哪有这样说道的，这态度，明显就是敷衍着完成任务，看大姐儿的神情，分明也是不以为然的。
朱氏也是直接道：“不可能。我绝不会同意。他倒是想得美！他有哪点配得上我家悦娘？”说到最后，朱氏却有点气愤。
大姐儿倒是同意地点了点头：“夫君看他弟弟，自然是千好万好。但在我看来，却也只是……”
大姐儿顿住了，朱氏显然心领神会，她便接了下去：“也不过是个纨绔罢了！悦娘要是跟了他，梁太太在的时候，富贵日子倒是不愁，但也要看婆婆的脸色。这婆婆要不在了，分家分出去，就凭他，能让悦娘过什么好日子？”
大姐儿自然也不多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但奈何夫君实在是疼弟弟……”
朱氏道：“你就直接告诉他，是我不同意好了。这结亲，结亲，也得两厢情愿！”说完，朱氏又道：“这说到结亲，也得给盛哥儿看看媳妇了！虽说男人可以晚点，可相看一门媳妇哪有这么容易？”
大姐儿点头道：“婆婆也给五弟相看很久了，不过……却是难了。”
说完母女俩便说起了私房话。
第十八章 莫欺少年穷
大姐儿回去以后便把这个结果告诉了梁永韬。梁永韬也是护短得很，当着大姐儿的面道：“岳母真是……五弟哪点配不上她家女儿？”
大姐儿的脸色却有点难看，但到底还是没说出心里话，只是道：“五弟年纪还小，还可以慢慢相看。”
梁永韬点点头，却是道：“只是恐怕五弟要伤心了。”
可是这回梁二哥却估计错了。
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梁永安的时候，梁永安呆了呆，神色难免有些失魂落魄。梁二哥也没有在意，以为他难过一阵子也就罢了。
梁永安却是越想越难过，心里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活生生被剥离一般，痛得厉害。他又想起了悦娘，那份漠然让他的心更加刺痛，若是此时就这么算了，那么他永远都只是悦娘心中的一个路人甲！不，他不甘心。
想到以后，悦娘的一瞥一笑都会属于别人，他更是由心底散发出一种绝望。不！他不要！
梁永安越想越是硬气，胸中的热血使得他又一次拜访了朱氏。
此刻倒也是巧，悦娘正和朱氏说着话。
“太太，梁少爷在外面呢！要见您！”
朱氏心里便有了几分了悟，便吩咐道：“让他进来！”又叮嘱悦娘：“你去内室避着，我来应付他。”
悦娘虽有些疑惑，但还是听话地进了内室。
在朱氏面前，梁永安的确是极为规矩的，但并不意味着朱氏就不清楚他的真面目，把女儿许给这么个人，又让她怎么放心？
她甚至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只是冷冷道：“想娶悦娘，不可能！”
悦娘在内室倒是听得一惊，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点吧？梁小霸王居然想娶她？
梁永安神色却是坚决，道：“刘夫人，请给我一次机会！”
朱氏反倒乐了，她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才道：“那你说说看，你又能给悦娘什么？”她也根本没让他回答，就道：“女儿家一生靠的就是丈夫！是！我承认，梁家富贵，嫁过去也不会过苦日子。可这是京城！女人的皓命可都是看丈夫的！你想让悦娘在一帮贵妇中抬不起头来？再者，我也把话说开了。现在有梁太太为你遮风挡雨，她要是去了，恐怕悦娘连富贵的日子也过不上！”
梁永安神色震动，他苦苦思索，似乎想要反驳，可是，他想想现在，他除了梁家小公子这个名号，却也的确什么都没有。
他心底的绝望油然而生，但伴随着绝望的却是从未有过的斗志。
悦娘却听见“扑通”一声，她忍不住撩开了帘子，便看到梁永安已经跪下！
此刻她心底不得不说是震撼的。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个时代的男儿更是只跪天地，跪父母，跪皇帝。可是如今，梁永安为了她，竟是向朱氏跪下！
此时的梁永安也总算有了公府嫡子的几分风度，完完全全收敛了那般天不怕地不怕的霸王作派，只听见他说：“两年，给我两年，我必定拼出一片天地来！”
朱氏也是震撼的，可是她只是抿了抿唇，吐出的话语却是残忍到了十分：“凭什么？我凭什么要答应你？两年对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儿多么宝贵！再者，两年变数太大，若是你那时已经变心，又如何？即便你没变心，可是若两年你还是一无所成又如何！”到最后，朱氏的语气更是严厉。
梁永安却是倔强地挺着背脊，虽跪着，但他的气势却没有输给朱氏一分一毫：“就凭我把悦娘从湖里捞了上来！”
朱氏面色也是一变，梁永安的眼神却变得温柔，语气也是柔和：“我之所以没有以此要挟结亲，是怕悦娘一过门就要背上这名声啊……”
他又垂下了头，脸上的神色更是莫测，背脊挺得笔直，就像是经历风雨依旧屹立不倒的青松，话语也是掷地有声：“嫁给这样的我，确是委屈了，但是我梁永安在此立誓，绝不变心，否则就让我天打雷劈！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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